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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要么还钱,要么当我妻子(1 / 1)

一见时九会被骗感情,这句孟小十千年前就明白了,可阎罗王没明白。

阎罗王在一个人身上跌倒,爬了起来,结果又栽在了时九身上。

传说中,喝了孟婆汤就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爱恨情仇。

孟婆汤的做法是取鬼魂为引和采自苗圃的药材调合,再加半碗忘川水。

先取在十殿判定要发往各地做人的鬼魂,再加入采自苗圃的药材,调合成如酒一般的汤,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

预备投生的鬼魂都得饮下。

如果有不肯喝的鬼魂,它的脚底下立刻就会出现钩刀绊住双脚,尖锐铜管刺穿喉咙。

铜管里配置了孟婆汤,不过那是从前的做法了如今地狱也讲究人道做法,不愿喝的,先敲晕再灌。

好好的投生不愿意,难道要在地狱里受苦受刑吗?

孟小十说,今天地狱的天气很好,没风,还有点光,搬了一张躺椅出来,透透气。

时九躺在躺椅上,孟小十坐在一旁的一个凳子上,面前放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架着一个紫檀壶,壶里的水正在滚滚燃烧。

药草有条不紊地从架子上相继投入到紫檀壶里,火势转小,盖子盖好。

片刻之后,时九看到孟小十用一个小炉子熬好了汤,随即指尖轻点着炉子,巴掌大的紫檀壶自己飞了起来,浇灌到架子上一排又一排的小茶盏里。

不同的茶杯里有不同的茶色,五种茶色对应着五种滋味。

不是孟婆汤选择了鬼魂,而是鬼魂选择了自己的那一盏茶汤。

遗忘会是怎样一种滋味,取决于他们自身的选择。

时九的手松散地放在躺椅的扶手上,黑猫躺在她的脚边。

她眸若点漆,眉似远山。

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似笑非笑,如在云端,沉默地看着煮孟婆汤的孟小十。

昨天晚上,发生了许多让时九感到困窘,希望早点遗忘的事情…

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人,黑色的羽毛退却,翅膀也重新变成了手臂…

她的耳朵,变成了尖尖的,就像是精灵一样的耳朵,浑身赤裸着,躺在床上。

于是,时九身上裹着一条黑色床单走下了床,打开了房间的灯盏,想从衣柜里取出来一件衣服穿上。

衣柜里放着只放了一件黑色的罗裙,贴在身体上,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纱衣,露出修长的脖颈,一对蝴蝶锁骨。

这具身体是时九在精神监控中心的身体,但现在,她比从前还要瘦削,看起来病恹恹的,锁骨里都能养鱼了。

因而裙子有些大了,半边衣领耷拉在肩膀上,右边白皙的肩头上带着一道疤痕,一直从肩膀蔓延,直至心脏。

一把银色的叉子从肩膀开始,划破皮肤,随即被时九的母亲握住,直直地插入了心脏。

时九伸出手指,拂过那道伤疤,所以啊,她最讨厌,最讨厌叉子了。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那样的东西,即便是食物,也要在最后到来的前一时刻,被好好对待吧。

她也想,被好好对待…

衣裙的束带上有一枚如同荆棘的发簪,放在了发间。

黑猫还在床脚前铺的小窝里恬然地睡觉,还说了几句梦话,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时九拢了拢外衫,走出了房间。

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骚包又招摇的紫色长发,披在后背。

神情慵懒,他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袍,雪白的滚边,手里握着一把绣花团扇,像个雍容华贵的贵公子。

他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两人目光对视,时九不知如何开口。

深更半夜,一男子立于女子门前。

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正人君子的所作所为。

这可是阎罗王,骂了他,大概时九也不能在地狱混下去了。

“你容颜如昔日,肩膀上的伤,是何时弄出来的…”他孤寂地站在原地,有些哀伤地说道。

一恍惚,已是千年。

对她的恨意早已消磨殆尽,如今剩下的只是执念铸成的幻影。

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那幻影也渐渐看不真切了。

“怎么不说话,想去趟拔舌地狱吗?”他打了个哈欠,本来不觉得困,现在觉得困的厉害。

下巴微微抬起,狭长的眼眸眯着,看向了时九。

时九看着又拖曳到地上,耷拉在肩膀上的纱衣,往脖子上拉了拉,答道:“年少时被叉子划开的。”

“你莫不是当真把自己当做是个人了,你何来的年少?”

他很恼怒地说道,眼睛却开始泛红,眼泪藏在了眼睛里。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脆弱的人,如同玻璃一般,易碎的,生命短暂的人…

时九有些恍惚,有些明白了,从前的时九大概和阎罗王的深仇旧恨,又是一段骗人感情的往事。

“喂,为什么你会变成一个人?你不是三千世界所有神明都奈何不了的危险人物吗?”他吼道。

时九看着孟小十房间的灯打开,但她却没从房间里走出来,给时九单独处理这件事的空间。

“你和我,都不是千年前的我们了,我现在自己也没弄明白,我是只乌鸦,还是个人,我会尽力补偿你的损失…”

时九静静地站在原地,轻声说道,晚风掠过黑色的裙摆,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走一样。

“说的真好听,那你把骗了我的两百亿地狱通用货币还回来,我就原谅你从前做的事情,死骗子。”他伸出手,秀雅的手指微微弯曲,冷冷地笑了。

时九抿了抿嘴唇,混蛋骗子时九,她也想把那个骗子拖出来揍一顿,阎罗王的钱都敢骗。

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和自己的死对头比命长,结果你死对头还在地狱等着你。

“两百亿,能不能少点,我没钱。”时九很真诚也很坦然地说道。

“不行,还不了钱,那就给我当妻子。”阎罗王也很真诚很坦然地说道。

时九噎住了,忘记了呼吸,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妻子,都直接跳过谈恋爱的环节了吗?这跟让她卖身有什么区别?

这都是些什么烂摊子啊,从前的时九,就是个王八蛋,为什么骗了人两百亿不说,还骗了人家感情,渣。

“我有男朋友了,在和他分手之前,我都不会和别人交往的。”她摇头道。

“呵呵呵,那就去分手。”他手里握着的团扇转瞬间就被捏碎了。

“不会分手的,我此生就喜欢他一个人,我们订婚了,将来我会嫁给他的。”时九定定地说道,唇角带着笃定而淡然的笑。

“你会喜欢一个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像是听了莫大的笑话,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骗子!就算是你真不愿意嫁给我,也不用拿这样的谎言骗我。”

时九站在原地,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向后。

地狱的天空上方暗流涌动,血红的血流倾注而下,所到之处,一片鲜红的色彩。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他轻声唱道,淡粉色的长袍被鲜血渐染,“时间滴滴答,你还记得吗,说句心里话,哪怕一点点,你记得我吗?”

他知道答案的,却还在奢望着什么,他看了时九的今生,从她进入焦糖的身体,作为门的执行者。

他像个地沟里的老鼠,井底里的花,一点也不肆意,一点也不快乐。

他看她雨夜和百鬼坚定的对峙,对身边的人或是鬼魂那些温柔的保护。

还有对那个叫景止的少年,至死不悔的爱恋。

她还是那个骗子时九。

尽管换了一种性格,骨血里的滥情和利用人心的特性还是没有变。

可他还是喜欢这个骗子,这个渣滓,走的越近心越像是刺猬。

可在她的眼中,他大抵不及那个叫景止的少年百万分之一。

“地狱里能长出来的花,被你种的到处都是,我看着觉得心烦,却还是没拔。”他转过身去,慢慢地走着。

“别叫阎罗王了,我是扶云,扶摇而上九万里,直至云霄的扶云,不是天空上飘忽不定的浮云。”

扶云的手臂耷拉了下来,脸颊上被天空降下来的血雨打湿。

而在时九的身边,如同隔绝开了一层屏障,血雨在她头顶上方并不降落。

“扶云,我会还钱的。”时九的声音有些暗哑,对着扶云说道。

“我不想要钱,我想你。”他低声说道,声音很模糊,在血雨里被降低了许多。

时九没听清楚,她看着扶云消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地狱里的人大概都太孤单了,才会把一个骗子的感情那样慎重地保存在心底那么久。

给孟小十梳头发,送礼物,读笑话,就能让她记了自己几千年。

血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时九看到孟小十房间的灯也熄灭了。

她不知道的是,扶云在院子后面的忘川河旁边喝了一晚上的忘川水。

要不是神明的身体不受任何事物的损伤,他就喝饱了掉在河里淹死了。

第二天,孟小十出门去忘川河拎水的时候,在忘川河里捡到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袍。

她掐了个法诀,送回了那件衣服。

喝了阎罗王洗澡水的人,转世后都活得很顺利,那可是神的洗澡水,沾了几分仙气,比十全大补丹都好用。

后来的半夜,时九都睡得不是很好,辗转反侧,想了许多如何快速赚两百亿的方法。

卖身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果对象是景止,让她倒贴两百亿都可以,其他人就算了。

因而就有了时九病恹恹,无精打采地趴在摇椅上的景象。

两百亿,原先的那个骗子时九,她就不能少骗一些吗?从不为被逮到后,要怎么还考虑一下。

我坑死了我自己。

“放了多少进去,就有多少出来。这个紫砂壶,是个法宝。”孟小十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时九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却有暗芒闪过,不觉莞尔,这个紫砂壶,难道也是一扇门吗?

她抬起头,阴暗的天空时隐时现着暗红色的光芒。

这大概就是地狱放晴的方式了。

时九抬起头,手指在微亮的天空上画画,画景止的模样。

想见他。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里面流淌着星河,眉毛是修长的,绯红色的嘴唇,害羞的时候,像是樱花花瓣一样柔软。

他的身上有种青涩的甘甜。

少年的景止和景止大佬不同,后者绮丽冶艳,有种抓心挠肺的美感。

景美人如果在后宫,祸国殃民,从此君王不早朝,时九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体谅的。

她喜欢特别的他,因而喜欢特别对待他。

曾经合在一起的人,渐渐分开,同样的面容,却又分成了两个人。

她爱他年少的青涩,爱他成人时的风华无双,只因是他,只是他。

时九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感情,不知未来会是如何的模样,只能牢牢记住他们的过往。

人类的记忆是那样的单薄,时刻都在遗忘。

记不清他身上的气息,怀抱的温度,唤她名字的声音。

要快点回到他身边才行。

时九看向了孟小十,“小十,你能借我两百亿吗?”

孟小十不动声色地问道:“借来做什么,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

“还给扶云。”她答道。

“哦,原来是阎王殿下啊。干脆别还了,还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孟小十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

“骗人钱是小,骗人感情是大。当年阎王殿下还是个一千来岁的小孩,人家那颗芳心,被你偷了,还碾碎成了渣滓。他年年的生日都许愿,你到地狱落到他手上,然后亲手恁死你。”

时九听了孟小十的解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是很好了。

“我怎么骗他感情了?我说过要嫁给他这种话吗?”

“说过,十年,每天都说,结果他信了。不娶何撩?丧心病狂。”孟小十叹了口气。

竟然觉得有些宽慰,反正她不是被骗的最惨的一个,这不是还有人给她垫底了吗?

黑猫喵呜地叫了一声,哇呜,它可以作证,主人以前确实这么干了,还把扶云娶老婆的钱都骗了。

“那个,小十,有什么能唤起回忆的东西吗?或者是能看到前世今生的,我想看看,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时九郁卒,觉得自己脑壳子都在突突,渣女实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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