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尸体与那些死老鼠、蛤蟆放在一起,被切成了大团的血肉浆,细细磨碎,盛在一只黑色的托盘里,由阿莎举过头顶,双手捧给巫神使者。
巫神使者从怀里取出一管药膏模样的东西,挤出绿色的粘稠物滴入托盘,用手慢慢搅拌。
空气中散发着腐臭的血腥味,风照原几乎要呕吐起来。
“巫药调配完毕,你们前来接受巫神的赏赐吧。”
巫神使者从嘴里诡异地拔出一颗牙齿,用手捏成了细粉,纷纷扬扬地洒在托盘上。
巫师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个按照次序走到巫神使者前,抓起一把所谓的巫药,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风照原叫苦不已,跟在一人身后,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从托盘里抓起一团。
血淋淋的黏糊东西握在手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恶心。
巫神使者满意地点点头,张开双臂。众人手舞足蹈,纷纷发出一阵恐怖的叫声,话语稀奇古怪,声音凄厉尖锐,寂静的山谷里像是闯入了无数只可怕的怪兽,疯狂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过了很久,叫声才逐渐停下。风照原毛骨悚然,仿佛来到一个完全与现实社会脱离的鬼怪世界。难怪同样作为秘术分支的巫术在欧洲十八世纪时会被严令禁止,光看周围这些巫师的聚会就知道原因了。
“仪式结束,让我们欢迎一位从日本远道而来的朋友。”
巫神使者拍了拍手掌,地面忽然裂开,一个身穿紧身黑色皮衣的人倏地钻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模样颇像传说中的忍者。
巫神使者环顾众人,道:“对于昨晚的行动,大家做得很好,巫神十分满意。尸体已经够用了,为了不引起警方的注意,从明天开始,我们暂时停止一切秘会,等待巫神的命令。”
风照原暗自一惊,昨晚的行动?尸体?由此看来,圣母医院的尸体失踪十有八九是这些巫师干的。
只是那个所谓的巫神又是谁呢?
“但是今晚,你们要协助这位日本朋友完成一件任务,这也是至高无上的巫神下达的指令。”
巫神使者森然道,一只透明的水晶球从他袖口飘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
四周鸦雀无声,水晶球中慢慢浮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你们要跟随日本朋友,杀了这个女人。”
风照原脑中“嗡”的一声,身躯剧震,呆呆地望着水晶球中显示的女子,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要围杀的女人,居然是重子!
“立刻出发。”
巫神使者凄厉地叫道,长发激烈飘扬,在夜空中如同熊熊燃烧的红色火云,弥漫了整个视野。
眼前骤然一黑,下一秒,风照原已经回到了黑暗的房间,除了巫神使者之外,其余的人都站在身边。
一种难以言表的奇诡感觉从他心头油然而生。
那个日本忍者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用蹩脚的意大利语道:“各位请跟我来。”
风照原跟随巫师们走出房间,心中开始思索对策。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高洁清雅的重子被这群巫师杀死。
直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巫神使者才慢慢从黑暗的墙壁里浮出,推开门,穿过长廊,来到了教堂的忏悔室。
黑色的幕布后面,帝凡纳出神地盯着墙壁上的圣母像,双手合什,放在胸前。
“求她是没有用的。”
巫神使者竟然变成了一只火红色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帝凡纳身前,混浊的黄眼珠中透着嘲弄的神色。
帝凡纳似乎并不惊讶,目光中露出急切的期盼:“女神呢?她怎么没有来?”
火鸦“呱”的一声,声音嘶哑:“主人今晚要接待一些从日本来的朋友,暂时没有时间见你。”
帝凡纳显得很失望,抬起头,望着圣母玛丽亚慈爱的脸庞,默然良久,低声念了一段圣经。
“你要见主人究竟有什么事吗?主人很忙,我可以替你代为转告。”
“只是想再见一见。”
帝凡纳慢慢地站起身,走出教堂,年迈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萧索、孤独。
轿车载着帝凡纳消失在夜色中,晚风吹过,车窗里飘出一片片撕成粉碎的癌症晚期通知单,雪白的纸片像迷失的鸽子,纷纷洒落在午夜的街头。
拐过一个弯,重子的茶馆就在前方。
一只纸扎的茶色灯笼遥挂在门口,随风晃动,闪动着微弱的火光。
这条石板路到了深夜更显僻静,两侧高大浓密的林木投下浓重的阴影,没有路灯,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行人幽灵般地向茶馆走去,除了风照原以外,其他人都在途中拿下了面具,此刻才刚刚戴上。
风照原跟在队伍的最后,一颗心怦怦直跳。他从来也没有感觉这样紧张过,心中有些后悔,要是带上那柄左轮手枪就好了。
距离重子的茶馆已经不到百米了。
风照原一咬牙,抽出手表上的钢丝,贴近自己身前的一个巫师,旋风般将钢丝套上他的头颈,全力一勒一绞。
对方轻“嗯”了一声,向后仰倒,风照原闪电般扶住他,将尸体慢慢地放在路边。
前面的巫师对此一无所觉,继续向茶馆走去。风照原暗中捏了一把汗,追上最靠近自己的一名巫师,对准他的耳后根,按动手表。
一根毒针无声无息地射出。
对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跌倒在风照原的双臂中,耳根倏地渗出一滴黑色的血珠。
转动了一下手表按钮,风照原如同一个暗夜的幽灵,飘然跟在队尾,如法炮制地再放倒一个。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头脑冷静,出手精确,一口气连杀了三人,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重子的茶馆近在眼前,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主人想必还沉浸在睡梦中。
日本忍者回身做了个手势,巫师们纷纷散开,围住茶馆的各处门窗,日本忍者从怀中掏出十几根尖锐的小木桩,将它们陆续插在地上,布置成一个古怪的阵图。
“这样就算茶馆里面闹翻了天,外面的人也发现不了!”
日本忍者得意地道,从贴身的小袋里抓出几十根寒光闪闪的东西,走到门口,作势欲扑。
一道彩色的烟雾猛然喷出,刹那间笼罩了方圆一米的地方。风照原左手捂住口鼻,右手转动腕表机关,将内藏的毒雾全部喷射。
“扑通扑通”,七、八个被毒物波及到的巫师立刻气绝倒地。其余的巫师一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重子!有人来暗杀你!”
风照原放声高喊,猛然冲入一个巫师的怀中,左膝狠敲对方的下阴,再一拳将他击飞出去。随后反身扑向另一名巫师,左肘夹住脖颈,“咯嚓”一声,对方的脖子像面条般地软软垂下。
“重子!快跑!快跑啊!”
风照原继续狂叫,刚刚反应过来的巫师们迅速围住了他,双手各自结出秘术手印。
“八格牙路!”
日本忍者怒吼一声,一脚踹开茶馆的大门,几十道寒光从掌心暴射而出:“你们八个跟我来,其余的对付他!”
八名巫师跟着日本忍者冲入茶馆,剩余的三人纷纷尖叫,三道黑色的气雾射向风照原,在空中变幻,一只毛茸茸的老鼠从黑气里窜出,露出尖锐的獠牙,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闪电般游向风照原的脚边,半空中,一只眼睛血红的蝙蝠发出喋喋的怪叫,猛然扑下。
风照原结出异体同化的秘术手印,背部轻撞身后大树,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巫师微微一愣,对视了几眼,在周围搜索起来。
自从日本忍者带着巫师们冲入茶馆后,除了刚开始发出的一阵喧嚣,接着茶馆里变得寂静无声。
三名巫师在大树附近搜查了几圈,忽然发现已经变成了四个人。
因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谁也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敌人。
“婴儿的血和心脏让我觉得美味。”
其中一个巫师尖叫道。
另两个巫师立刻不约而同地重复道:“婴儿的血和心脏让我觉得美味。”
只有最后一名巫师呆了一呆,刚要开口,另外三名巫师就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其中两人的掌心爆出腥臭扑鼻的黑雾,猛然罩向对方。
“唧唧,唧唧。”
黑雾袅袅散开,地上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老鼠,浑身抖索一团,咧嘴尖叫。
“怎么回事?好像是自己人!”
一名巫师迷惑不解地自语道。
“是的,弄错了。”
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巫师茫然回过头,一个冰冷坚硬的拳头由小变大,铁锤般重击在脸上,颧骨发出“咯吱”的爆裂声,整张脸炸成了模糊的血肉。
一拳致命!
老鼠尖叫一声,急速逃窜,风照原看也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利箭般冲入茶馆。
刚才他从树中悄悄现身,混迹在三名巫师中,然后主动念出巫师的邪恶口令,反应最慢的一个自然会被另两个错当成敌人,等那两名巫师发动攻击时,他先用手表里仅存的一束激光射穿一人的喉咙,再从容对付剩下的一个。
半分钟之内,风照原轻松解决了三个强敌。
这一战,后来被当作天道抗暴联盟的训练教材,由风照原讲授给新加入的盟友。
“击倒敌人,并不仅仅依靠力量。”
那时已经迈入秘能道境界的风照原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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