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声尖叫登时响彻了整个花园:“大小姐落水啦!”
湖边一片混乱,机灵的丫鬟已经跑出去报信,剩下几个丫鬟小子皆不识水性,只能徒劳趴在湖边,对着在湖中扑腾的夏浅浅拼命伸手,盼着能叫她抓住。
南宫珏神情呆滞缩在树边,看着仍在水挣扎的夏浅浅双目无神,嘴里不断念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干的”。
夏清悠跟着丫鬟喊了两声,眼中却满带笑意。她偏头看了一眼南宫珏,掩饰住了眼中的轻蔑,手中攥着那枚玉佩满脸担忧凑到了他的身边。
“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夏清悠一手搭在了南宫珏的手上,温柔安抚。
南宫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头看她:“你看见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和我没关系。”
“对,我看见了,是姐姐自己掉下去的。”夏清悠随口敷衍南宫珏,不动声色露出了手边的玉佩。
南宫珏果然被玉佩吸引了。他看着这熟悉玉佩,眼睛渐渐睁大。夏浅浅落水的事情再也引不起他的注意,他的全副心神,只剩下了眼前这块莹润的玉佩。
“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南宫珏开口,喉间有些干涩。
夏清悠全不在意,甚至将玉佩递给了南宫珏:“这个?这个是我娘临走时给我的。”
她这么说着,有些失落:“我娘走得早,也就剩下这块玉佩了。”
“那你娘,她姓什么?”南宫珏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忽然问道,言语之间是压抑不住的喜意。
夏清悠偷偷打量着南宫珏的一举一动,心中窃喜计谋成功,面上却依旧带着失落:“我娘姓江,江水的江。”
南宫珏强压着心中的欣喜,勉强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扭曲,便是…夏清悠早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可此时看着却依旧有些忐忑。
“怎么了?有什么……”夏清悠开口想问,刚说了半句,便被湖边的动静打断了。
只听扑通一声,一个黑色身影从湖边诸人面前闪过,跳进了了湖里。后面急急赶来一个面色难看的褚衣男人,正是夏蕴哲。
夏清悠看着匆匆赶来的夏蕴哲,面色一变,急忙和一旁的南宫珏拉开了距离。
直到夏浅浅被南宫珏推入水中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虽说已经入夏,可湖水却是冰凉的。寒气从各个地方侵蚀她的身体,夏浅浅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在这一刻都已经被冻僵。
她死死盯着南宫珏与夏清悠二人,看见了南宫珏的惶恐,也看见了夏清悠眼中的笑意。
夏浅浅的突然有了一股对于死亡的恐慌,可更多的,却是对于眼前这两人的滔天的恨意。
呛了几口水,夏浅浅整个人有些昏沉,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当初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站在半空正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许是那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太过嘲讽不屑,竟叫夏浅浅心中生出了一丝不甘来。凭着这不甘,原本已经脱力的手臂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叫她在湖中又扑腾了几下,勉强没有被水淹死。
夏浅浅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逐渐变得沉重,再也抬不起来,整个人也渐渐向着水下沉去。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了岸上那些奴婢的呼声,又似乎看见了一个黑衣男子冷着脸向她游来。
被人抓住的一瞬间,她彻底昏了过去。
空旷的房间里,夏浅浅蜷缩在角落,周身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骂过叫过,也试图逃跑过,可出现在她面前的,永远只有一片黑暗——浓郁的,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的手腕突然一阵灼烧,随即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了她。
夏浅浅恍惚抬头看去,抓住她的是一个男人,他长的……
猛地睁眼,夏浅浅终于从这场噩梦中苏醒。
房中似是燃着安神的熏香,袅袅飘到了她的鼻尖,安抚她绷紧的心神。
床榻柔软,被褥轻暖,夏浅浅终于放松了心神,一声轻微的叹息便溢出了口中。她还记得梦中时手腕处那股惊人的灼热,就像是当初在地牢中的烙铁,却比烙铁叫她安心。
有些无力地从被褥中抽出了右手手腕,夏浅浅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火焰章纹,颜色形状虽然已经褪下不少,却也能依稀看出它之前出现时该有多么鲜艳热烈。
另一只手抚上了这火焰章纹,手下的肌肤温润光滑,唯有那章纹所在之处,似是比周围其他的肌肤温度更高了一些,却不烫人。
“一旦碰见他,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火焰章纹。”
夏浅浅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人和她说的话,柳眉微蹙,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帷幔外有人在轻声啜泣,像是听见了床上的动静,匆忙走过来一把掀开了帷幔,原是夏浅浅她娘,夏夫人。
见着夏浅浅终于醒了,夏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边哭边埋怨:“你这孩子,想要玉佩只与我和你爹说就是了,难不成我们还会在首饰上委屈了你不成?不过是块玉佩,你竟就要以死相逼?!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叫我与你爹怎么办才好!”
说到气处,夏夫人抬手就想给她两下,却见床上的夏浅浅面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心软之余,那落在夏浅浅面上的巴掌反像是爱抚一般,叫她忍不住蹭了两下。
“娘,是我错了。”夏浅浅并不知道她落水之后夏清悠与南宫珏是如何与她爹娘说的,不过看她娘如此的反应,便也知道两个人定然都没有说出实话。
只是现在说话的是她娘,夏浅浅看着夏夫人此时眼下的青黑,知道着两日她娘必定是守了她许久,因此听着夏夫人的埋怨,也是十分乖觉地应了下来。
如今重来,她虽骄纵依旧,却并不愚蠢,这两人虽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她的头上,又哪里有这么简单的呢。
夏浅浅眼帘微垂,闪过了一丝冷光。再抬眼看向坐在床边泪水涟涟的夏夫人时,面上终于出现了最真实的笑意与孺慕。看着夏浅浅讨好的笑,夏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还是软下了声音:“你啊,做事情的时候不动脑子,认错倒是挺快的。”
说着,她摸了摸夏浅浅的脸,又是一阵后怕:“要不是当时正好雍王经过,你怕是……”
“雍王?”夏浅浅忽然打断了夏夫人的话,问道:“他怎么来我们家了?”
雍王是当今圣上的小叔,年纪却比今上大不了几岁。当年今上年幼登基,一切事宜却都交由雍王手中,因此他虽只是个亲王爵位,大家却都明白,雍王才是如今真正掌权之人。
只是夏家从来只做纯臣,并不掺和那些党派之争,因此乍然听说雍王爷来了夏家,且上辈子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这件事,夏浅浅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因此见夏浅浅好奇,夏夫人便同她随口提了提:“雍王听说你爹前两日收了一幅前朝宋大家的古松图,因此前来想要一观。”说着又扯到了夏浅浅落水的事情:“你说你当时怎么就如此不小心?若不是雍王,怕是如今就是我同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越说越觉得悲从中来,夏夫人不免又流了几滴泪。
夏浅浅急忙软声说了些撒娇的话,总算叫夏夫人止住了泪,保养得宜的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纹来。
房中又是一派母慈女孝,和乐融融。
“娘,我当时是怎么落水的啊?”见夏夫人心情好了些,夏浅浅半倚在床上,一手抚着腕上的火焰章纹,小心翼翼问道。
夏夫人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了一碗清粥,试过温度之后舀了一勺送到了夏浅浅嘴边。见她又提起这个,心中来气:“你还说呢,为了一块玉佩就和你妹妹吵架,吵不过就跳湖,你可真够出息的!”
夏浅浅咽下口中的粥,皱眉看着夏夫人:“他们俩是这么说的?”
夏夫人忙着喂粥,闻言只随口道:“怎么了?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事儿?”
“娘,”夏浅浅叫了一声,低声道:“我的玉佩不见了。”
“那块我亲娘留给我的玉佩。”
夏夫人闻言一愣,手中的碗砸在地上,惊起了外边丫鬟一阵惊叫。
顾不得地上的一片狼藉,夏夫人一把抓住夏浅浅的手,面色苍白:“你说什么?你的玉佩怎么没了?”
夏浅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玉佩我一直都藏在妆奁里,前两日发现没了,我没敢和您说。那日碰见清悠,我恍惚间看她手中的玉佩与我的玉佩似乎有些相似,因此想要来看看,没想到……”
“砰!”
夏夫人铁青着脸,一双柔荑重重拍在了床榻上:“我就知道里面定然有问题!你再与我细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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