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昀哥,我好无聊啊。”一旁的阮软碰碰谢昀的肩膀,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道。
他年纪太小学不了术法,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结果听了一耳朵复杂枯燥的理论知识,这会儿困意已经上来了。
“困了就回去睡。”谢昀说。
“不要。你们都在这。”阮软说着薅了一把草来,来了点精神,“小昀哥,你会扎蚂蚱吗?”
“行了,”那一边,沈不渡按下琴弦,道,“今天就到这。”
“这么快?”聂薇玉意犹未尽,“我还没学够呢!”
“不可操之过急。”沈不渡道,“音杀术需要成倍的专注力,操纵时间久了精神会受不了,明天再来吧。”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太阳穴和眉心都有些隐隐作痛,只得悻悻作罢。
聂薇玉和顾烟雨先行离开了,李星宇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决定再练一个时辰枪法。
他的□□名“烽火”,是仲伯送给他的。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枪,连珍器都算不上,他却十分爱惜,几年来不曾离身。至于枪法,名字十分直白——《沈氏枪法》。
沈不渡虽然没有刻意将武学外传,而且他后来使用的武器也不再是□□,但因为关山一战实在太过惊艳,令无数年轻人心向往之,有人便灵敏的嗅到了商机,照着留影石上的影像将沈不渡的枪法招式复刻下来,编成了《沈氏枪法》一书。果不其然,书一上市便遭到年轻人的疯狂哄抢,价钱也水涨船高,卖的越来越红火。
李星宇当初在集市上发现这本枪法后激动的不得了,无奈囊中羞涩,只得央求书摊老板多给自己留几日,待好不容易攒足了银子,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把书捧了回去。
这书已经被他翻了不知多少遍,书脊都散了,被他笨手笨脚的用针线缝了好几次,早就破旧的不成样子。他却依然像个宝贝似的供着,小心翼翼的翻到“亢龙有悔”一式,凝神练了起来。
沈不渡在一旁打坐,无意中瞥了两眼李星宇的枪法,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过去:“停。”
李星宇立刻停住,茫然问:“沈大哥,怎么了?”
沈不渡捡起摊在石头上的那本枪法翻了翻,只看了两眼便道:“别练了。这枪法是假的。”
李星宇:“……啊!?”
沈不渡无奈道:“你练了这么久,难道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有。
的确,虽然这本枪法上的招式和他在留影石上看到的好像一样,可按上面的讲解实际操练起来时,会发现个别细节很是别扭。
但他从来没怀疑过枪法有问题,毕竟这可是沈前辈的枪法……
“就算是沈不渡本人,也不可能不出任何纰漏,”沈不渡好像一眼看穿了少年在想什么,“何况这书根本不是他自己写的。”
李星宇:“……”
通过他的表情来看,少年已经被这残忍的真相彻底打击傻了。
这么实心眼的傻孩子真是不多……沈不渡无奈又好笑,不过拿着一本错漏百出的假枪法还能自学到这个水平,少年的天资当真不容小觑。
“‘亢龙有悔’和上一式‘飞龙在天’不同,关窍在一个字——‘退’。”沈不渡从少年手中拿过烽火□□,“你方才的枪意一往无前,锐不可当,已领略了‘飞龙在天’的精髓。可缺点也很明显,势头太猛难以回旋,一旦被对手抓住空隙,重创的反而是自己。”
“亢龙有悔,就是要你学会如何‘收’。”
话音方落,他手腕向前一送,□□直直刺向李星宇的面容,动作之利落、速度之迅疾令对方完全无法躲避,一时间心跳骤停!
少年的瞳孔中映出疾刺而来的枪尖,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血溅当场时,下一瞬眼前一花,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那股浓烈锋锐的肃杀之意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再看沈不渡,对方已经气定神闲的把弄着□□转了个枪花,冲他轻轻挑了挑眉。
李星宇脸上的愕然完全隐藏不住——他方才竟完全没看清沈不渡是如何将枪式收回去的,还收的如此干净利落!
若能熟练运用这一式,在对战中的灵活性和机动性必会大大提升!
“沈大哥!”少年眼睛发亮,大步上前一把捉住了沈不渡的袖子,“求你教我!”
“好说好说。”沈不渡笑眯眯的,“不要撒娇。”
李星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举止有些放浪了,立刻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烫手似的松开了袖子,转移话题小声问:“沈大哥,你真的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他说着又觉得哪里不对,直愣愣问:“沈大哥,你不是说枪法是假的吗,那你是怎么学会沈掌门的枪法的?”
沈不渡:“……”
啧,这孩子怎么突然不傻了?
“你这本是假的,”沈不渡面不改色的胡扯说,“但我以前有幸见过真的,便稍稍留意了一下。”
李星宇毫不怀疑的点点头。也对,沈大哥虽然在家族中不受重视,但沈家毕竟底蕴丰厚,藏有沈掌门的武学秘籍也是有可能的。沈渡大哥更是厉害,在毫无修为的时候看了枪法就能记住招式,一用出来就能有这般威力,简直是天纵奇才!
不仅在武学上有天赋,沈大哥的性格也极好,坚韧不拔、温柔细心,还会在危险关头站出来保护他们,现在又如此耐心、毫无保留的教他们音杀术和枪法……
他真的是个强大又温柔的人!
虽然相处时间并没有太久,他却越发被眼前人身上的风采所吸引,被对方的实力和人品所折服。李星宇心跳加快,脑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让他冲动之下直接问了出来:
“沈大哥,”他真诚又紧张的说,“我真的很佩服您……我想拜您为师,从此跟着您修习,您、您愿意吗?”
不远处的谢昀倏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沈不渡也微微怔了一下。
李星宇今年不满十五,生的俊朗挺拔,质朴良善,天赋极佳,又肯吃苦耐劳。这样一个好苗子,很少有人会不喜欢。
他似乎出了一下神,但很快恢复常态,略带歉然的笑了笑:“还是算了。”
“啊……”李星宇脸上浓浓的失望根本掩盖不住,难过又忐忑的问,“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
“你已经很优秀了。”沈不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温声道,“就算不做你的师父,你有任何问题也可以来问我,没有任何差别。”
他微微仰头,看着头顶茵绿的枝叶,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这辈子……我可再也不想收徒弟了。”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小,李星宇又满腹失落,没怎么留意,可不远处的谢昀却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
“呀——小昀哥!”阮软突然低声惊叫起来,“你的手流血了!”
谢昀低头看了一眼。他本来在给阮软扎草蚂蚱,方才手上失了分寸,那草质又有些坚硬,一不留神被割了道口子。
掌心的红线分外明显,鲜血顺着皮肤慢慢滴落下来。
谢昀抬起头,又看了沈不渡一眼。
对方正浅笑着安慰情绪低落的李星宇,完全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
“没事。”他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抹掉了掌心的血痕。
“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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