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林书融停了下来。
她已经哭得有些喘不上气了，眼睛死死的闭着，只有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下滚，整张脸皱成一团。
林书融撑着身子，喘着粗气，坚硬抵在那，没有再往前。
她却一直没发现，只是一种绝望无声的流眼泪。
林书融松开她的手，翻身站起来去一边椅子上扔着的衣服里摸烟，坐在另外一张冰冷的床上点燃一支烟，黑暗中借着点猩红的火光看她，躺在那，美得惊心动魄。
他抽第二支烟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呆滞无神的盯着他，而后坐起身，慢动作的去看自己。
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抱紧自己的腿，缩成一团开始嚎啕大哭。
林书融抽完三支烟站起身穿衣服，面前他弹了一地的烟灰，穿上裤子扣紧皮带，他套上衣服之后发现她裹着被子抱着腿看着他。
“林书融~”
林书融走到一边打开了灯，她刺得眯眼，却没有低头，林书融挑了挑眉。
清若看着他，鼻涕一吸一吸的，“你要走了吗？”
林书融点点头，而后拿着鞋子坐在床边穿袜子穿鞋，系鞋带时候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以前想和我睡的姑娘可多了，大胸大屁股。”
清若在身后声音小小的问，“那你睡了吗？”
林书融转头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穿好了鞋，站起身拿背包，拿了桌子上的烟又点了一支。
在打火机清脆的声音中听见她沙哑却干净的声音，“你别走，我害怕。”
林书融停了点烟的动作，嘴上叼着烟看着她。
她抱着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偏向一边，应该不是他的幻听，但是他还是觉得解释为幻听比较合理。
过了一会，林书融耐心等着。
她红着眼睛偏过头，头发乱糟糟的小可怜的模样看着他，“林书融，你别把我一个人放在这，我害怕。”
林书融笑起来，把手臂上的包甩在空床上，嘴唇上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扔在桌子上。
而后直接扑到她身上，清若缩成一团坐着又被他扑在床上躺着，吓得瞬间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林书融就隔着被子压着她肆无忌惮的笑，“一个人在这害怕，我在这你就不害怕了？”
清若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你快起来，吓死我了。”
林书融隔着被子抱着她，一时间笑得居然有些停不下来。
清若先是绷着身子，而后就放松下来了，被他智障一样的笑得不耐烦了，还在被子里面隔着被子踢他，“你快点起来！”
胆子大了，林书融压着她的腿，作势要去扯她的被子，清若现在可不怕他了，一只手拉着被子不让他扯，张嘴就来咬他的手。
林书融没料到她这个举动，一时不察，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骨那里七上八下的引着她的压印。
“嘿，你胆子见长啊。”
清若得意洋洋的朝他挑眉，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脏兮兮的，脸颊印着方才哭红的晕圈。
被林书融隔着被子狠狠的拍了两下屁股，被子厚，但是声音很响，清若瘪着嘴看着他小可怜敢怒不敢言。
林书融捏了捏她的脸，坐起身走到另一张床坐下，把包丢在一边椅子上，靠着懒洋洋的看着她，“我在这，你不怕？”
清若黑黝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摇了摇头，“你在这吧，盖着被子，冷。”
林书融笑了笑，站起身去桌上拿打火机，刚才扔烟的时候从桌缝里滚下去了，现在也懒得蹲下去捡，重新拿出支烟点上，靠着桌子脚往前交叠搭着。
看着她一只手搭在脸颊下面粉嘟嘟的看着他，林书融笑，“我可怕吗？”
小姑娘坚定而快速的点头。
林书融还是笑着，“丑吗？”
清若停下点头的动作，认真的看着他。
林书融有点想别开头，最终还是没动，因为心里那一点点的奢望。
她笑起来，笑得弧度不深，却甜甜的，摇了摇头。
林书融不知道是心里塌了一块还是松了口气，明明知道她在骗他，可是怎么办，他宁愿这样被骗一辈子。
“睡吧，明早我带你去网吧，玩一场英雄联盟给你看之后送你去车站。”想了想不对，“你家在那里？还是坐飞机回去，那我现在订机票。”
说着直起身子朝电脑那边走。
电脑上英雄联盟的下载到了百分之七十六，林书融直接叉掉，本来也就是骗她的，这个破电脑，就是下载下来安装之后都运行不起来。
电脑又卡着了。
林书融无语的拍了一下电脑桌，回头看她，“订机票吧，我给你买。”
清若笑眯眯的弯着眉眼，“这都大半夜了，订什么机票，你就这么着急赶着我走？”
林书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站起身朝厕所走，“穿好衣服叫我。”
她乖乖的在身后应声，“好。”
林书融在厕所抽完了烟，出来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头发理了理，脸上的泪痕也擦掉了。
正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脚荡在下面，趴着控制鼠标。
“都快五点了，来看个电影可以准备起床去吃早餐了。”
林书融走到一边坐下，“看什么？”他现在是一点都不困。
他过来了，清若把位置留给他，自己退到后面靠着床头坐着，“随便。”
林书融调开电影频道，网速特别慢，想了想打开了电脑中已经下载好的电影文件夹。
“你看看想看什么？”
“都行。”清若站起来，把另一张床的被子抱过来扔给他，“你也裹着被子，别冷感冒了。”
林书融偏头看她，正在低着头和被子奋斗准备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嗯了一声，随意搭上被子之后继续找电影。
电影放到二十分钟，林书融转头，睡着了。
枕头竖着一个在床头，她靠着睡着了，现在身子有些斜斜的。
他关了电脑的声音，拿掉身上的被子，轻手轻脚站起来，关了房间里的灯，抱着被子回到另一张床坐着。
就这么看着她。
身子偏了一下，坐不稳，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她顺势就半躺下来了，嘴巴里哼哼唧唧的。
林书融失笑，站起来给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枕头放平让她靠着睡，没动她的被子，只是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腿没有自己压着折着。
回到床边坐下，就这么看着她。
天亮了，他不困。
她也没有要醒的样子。
八点多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说话声。
林书融站起身走到厕所去抽了支烟。
清若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墙上挂着的钟显示九点五十。
她转头看林书融，精神奕奕的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
“你醒了哦？”
“嗯。”林书融回头点了点头，看她迷迷糊糊的揉眼睛，“躺一会再起来，外面冷。”
“好。”特别乖。
他看着她睡醒乱糟糟的模样一时间有点挪不开眼睛。
“快十点了，先前吃点东西我再带你去网吧。”抿了抿唇，他加了一句，“可以吗？”
“好。”清若只脱了外衣，毛衣和裤子都穿着，起身套了外衣去卫生间梳洗，水池边放着一个绿色的老旧保温壶。
清若一边刷牙一边伸出头问他，“这个保温壶哪里来的？”
“早上没有热水，我下去提的，里面的应该够你洗脸了。”
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洗脸倒水的时候发现保温壶里面的水是满的。
清若洗完回来坐在床边穿鞋。
弯着腰一边整理麻烦的高筒鞋鞋带，一边问他，“林书融，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不知道。这里书读完，随便找一份工作做吧。”
清若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穿另外一只鞋，“英雄联盟，不想了吗？”
林书融笑了笑，心情很平和，语气很轻柔，“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想。”
她低着头，留在他视线里的是一个黑黝黝的脑袋，“可是我觉得，你可以。”
“只是右手问题，而且你还可以控制鼠标，只要多联系，习惯熟练。”
林书融轻声开口，“清若，职业比赛之中，晚了零点一秒，偏离一毫米，就输了。”
她穿好了鞋，站起身整理毛衣领，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慢会偏离？”
林书融答不出话来。
清若走到他身前，站着低头看着他，声音很轻，眼睛里，是一种近似温柔虔诚的怜惜，“我觉得你是我看过最有天赋的。”
冷蛇的资料，清若能倒背如流。
上高一后才接触到英雄联盟，三个月后，参加全市比赛，团队获得第二名，并不是因为技术问题，而是因为配合不够默契的问题，那是他算是第一次踏入比赛这个世界，才刚刚加入团队不到一个月。
全市比赛完整数据统计下来，林书融的adc，是所有团队adc中，输出最高，死亡最少，团战参与最大，另外推塔最多的，那时候，他刚刚接触这个游戏三个月。
后来直接进了闪电，培训半年，作为正式队员，和闪电一起参加全球比赛。
她说得又轻又沉，又温柔又怜悯。
林书融看着她认真的目光，笑了笑，身子往后靠着椅子。
“我父母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清若在他对面的床尾坐下。
林书融继续，视线看着天花板，声音很平稳。
“我所有比赛的酬金，包括之前一些代练，代言等等，在我车祸后又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我高一都没念完就去玩了游戏，回来之后我爸妈就用之前那些钱买了现在家里的房子，老房子租出去了，又开了现在那个店。”
“我爸妈还给我存着以后结婚的钱，买车的钱，他们觉得我现在挺好的，把书念完了，找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
“唉~挺好的。”
视线里出现她的脸，站在他上方，难得有些严肃，“林书融，你几岁？”
林书融脑子转了转，几岁了，多久没想过这个问题了，“快要二十了。”
清若笑，“二十岁，你认命了吗？”
二十岁。
你认命了吗？
林书融。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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