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在晋城的师范大学里面，他现在上成人大学，学校和师范大学租借了一栋教学楼。
一个班五十个人，不过请假率，缺席率很高，通常教室前一排都是空着的，他们班似乎没有真学霸这种生物。
林书融的座位几乎固定在倒数两排，班里年纪普遍比他大，他本就孤僻不爱和人交谈，快要半年了一个朋友都没有。
昨晚没睡好，早上第一节课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书翻开，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老师讲课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服，天气冷，今早出门时候路边的叶子都打了霜，这会被人扯着衣服一动一动的，寒气都往里面钻。
林书融有些不耐烦有些暴躁，可是眼睛又实在是困，偏头先是脑袋下面的手伸下去拉住了自己的衣服，而后才睁开了眼睛。
昨晚那张脸。
林书融偏过了头朝向另一边，身后的人在戳他的手臂，“你没吃早餐，我给你买了包子豆浆，你快吃，一会冷了。”
吃个屁，林书融不理她，他旁边坐着的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咧出一口牙，朝他挤眉弄眼，“林书融，女朋友呀？真漂亮。”
林书融特别不友好的翻了个白眼压根没回答人家的话，搞得人家一句调侃不上不下尴尬的卡住。
最后对着林书融那张脸脸上闪过很多情绪转回了头，没多大一会收着东西坐到了前面一排去，反正这教室空位多的是。
现在是下课时间，班上的人进进出出的，也没几个刻意关注这边，毕竟这个班算不上真正的班集体，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大概就是事不关己也不八卦也不关心好奇。
林书融趴了一会，发现睡意没了，身后的人还在一下一下的扯了他的衣服，肚子那一块早已经凉得他不想挣扎了。
不过没忍住，猛地转回头，正在扯他衣服的清若被吓了一条，“啊？”
虽然心里很烦躁，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美人，长相和她标标准准的普通话一样，和晋城格格不入。
林书融心里有些嘲讽，挑了挑眼皮，“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早上在小区门口等着你呀，跟着你到了教室，看你没吃早餐，我也没吃，所以我先去吃了早餐，问了门口买包子的大叔几点下课。嘿嘿。”说完笑出一口白牙。
林书融伸手，“包子。”
清若顿时瞪大瞪亮了眼睛，而后从自己绵绵的外套里面拿出了裹着两层塑料袋的包子，豆浆，还高兴的和林书融说，“大叔说怕我把衣服弄油，给我套了两个塑料袋呢~”
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特权吗？林书融瞟了她一眼，而后低头咬下一口包子，肉包，深得他心。
上课铃响，老师进来上课，林书融包子还有一个，低着头两口啃完了包子，一反手袖子擦嘴，大口大口喝完了豆浆，塑料袋和豆浆杯往书桌里一塞，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
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看看他又低头似乎想去看他的书桌，结果先看到了自己的抽屉，里面也有很多垃圾，甚至很多黑乎乎的已经完全分别不出是什么了。“天。”
林书融挑挑眉，话语有些恶劣，“大小姐，在上课呢，安静点行吗？”
清若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瞪大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林书融把头侧到一边，睡觉。
过了一会有人小心的戳了戳他的手臂，而后小声的开口，“不是说上课吗，你为什么不听课睡觉。”
林书融都想讥笑了。
不过睁开眼转回头，半眯着眼懒洋洋的看着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睡觉了，我只是朝向那边认真思考而已。”
清若被说呆，过了一会才哦了一声，林书融又转过头心安理得的睡觉了。
学校距离他家的小区不远，当初林母也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在小区里买下了房子。
他们的下课时间比师范大学早一节课，出门的时候很明显可以看出大多数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就算年纪小的也是早早入了社会，在冷天背着包低着头脚步匆匆，完全没有大学生的青春朝气。
林书融把手放进卫衣大大的口袋里，斜挎着包。
清若走在他旁边，手上带着毛绒绒的手套，其实还没到晋城最冷的时候，但是晋城刚好卡在华夏南北的中段，没有北方的干冷，又比南方的温暖多了些凉意，加上湿气，只要进入秋天就会格外的凉。
“你要回去吃饭吗？”她在身边，还是背着她的背包，带着手套的手捏着背包带，一边踩地上凸起来的砖块角，一边偏头问他。
林书融点点头，他习惯了走路压低着头，收着手，因为他额头上刚拆纱布那一段时间头发在医院里剪短还没长长，在大街上老是有小孩子看到他额头上的疤就被吓得哭，大多家长都会有些尴尬抱歉抱着孩子走远去哄，也不缺几个家长亦是厌恶的眼神看着他而后带着孩子远远离开。
“下午还要上课吗？”
“上。”
清若笑，“反正我知道你教室了，下午我先睡一个午觉起来再来教室找你，还好你们老师也不怎么管。”
林书融扯了扯嘴角，“你来找我干嘛。”
清若就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又继续往前走。
到了路口转角，林书融停下脚步，清若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不在，转身看见他又退回来，“怎么了？”
他冷着声音，也冷着嗓子，“我要回去了，你别跟着我。”
清若转头看了一眼路口另一边，那边再走过去就是林书融家小区附近了，他家的饭店就开在这条路转进去一段。
“那我不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清若瘪了瘪嘴，带着手套的手在身前相互交叠，有些不高兴的压着眼角问他。
“不可以。”林书融态度冷硬，有些不近人情，说完这句话抬脚就往前方走。
林父林母吃饭的时间不定，如果店里忙的话就要等忙过之后才吃，如果不忙看着林书融差不多快要下课的时间就会炒好菜，等着林书融到店里就一起把饭吃了。
今天店里有些忙，林书融进门林母都只是和他说了一句饭在厨房台子上就忙着给客人舀汤去了。
林书融进了小隔间把包放下，厨房里林父和另一个请的工人两个火上在炒着东西，另一个才水槽那里洗菜，林母外面进来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上的水就赶紧去切菜了。
小桌子上放着林父的茶杯，林书融拧开喝了一口，里面的水已经冷透，茶叶泡的时间太久，苦味很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泡在这里放着一直没有空喝。
他挽着袖子朝厨房走，“妈，要洗点什么。”
林母切着菜抬头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你的饭在台子上，吃吃饭回去睡午觉去。”
林父拿着锅铲转头，“小融，这。”
林书融扯扯嘴角，过去端了灶台上给他炒的炒饭。
林母一边哒哒哒的切菜一边和他说，“没时间给你煮汤，就去外面锅里舀碗菜汤喝。”
“好。”
林书融从厨房出来，看见她握着背包背带正仰着头仔细看墙上贴着的单子。
林母从厨房擦着手出来，“要吃点什么，先坐先坐。”
最后一张空着人，林书融准备去坐的地方，被她一屁股坐下去了。
坐下去之前，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端着饭的林书融，还在林母看不见的角度朝着林书融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
“……”是有多幼稚。
林书融在隔间里开了老旧的小电视机，隔间小，摆了一张林家淘汰掉的单人床，铺了深色的布，可以放东西，可以当坐的地方，中午也可以让林父躺着休息一下，前面的柜子上放着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抽屉带着锁，林母会在里面放些钱。
林父给林书融炒的饭，量多量足，特别放了很多肉和油，林书融拿着勺子吃得满嘴是油。
外面客人的饭上得差不多了，林母能闲出手来，进来一看林书融饭还没吃完，还在看电视，瞪了他一眼，“赶紧吃完回去睡一会下去去上课。”
说话间走进来就要关电视，林书融伸手挡住，“天太冷了，睡一小会下午起不来。”
林母犹豫了一会，“那你也回去沙发上靠着休息一会。”林书融嗯了一声。
林母没有关他电视出去继续忙去了。
林书融出来的时候清若已经不在了，昨晚买的烟在背包里，林书融走过了他们家饭店转角才从包里摸烟出来点上。
他们下去两点半上课，只上两节，晚上不上，一整个中午林母林父都没有回来。
两点钟的时候林书融的老旧手机响起。
“嗯，妈。”
“书融，在睡觉吗？”
“没睡，在沙发上坐着眯了一会。”
“嗯，那起来了，起来洗洗脸去上课去，下午别打瞌睡啊，精神点，好好听老师讲，不会的……”
林书融打断，“好的妈，挂了啊。”
下午两节课林书融都是睡过去的，他中午回家就开始看电视，看到林母打电话才把电视关掉。
下课铃响教室里热闹起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林书融才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有些冰的手搓了搓脸，最后一排只有他一个人了，左右两边都空空的。
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进背包里，林书融站起身出门。
出了教室却发现墙边站着个人，看见他出来眉眼弯弯的笑开，脑袋凑过来挤着她手臂的位置往教室里看了一眼。“都走完了，你怎么这么慢呀。”
林书融瞪了她一眼之后没搭理就自己走了。
清若偏头一看，“诶~你等等我呀~”而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追上来。
她一直在旁边巴拉巴拉，林书融进抿着唇脚步迈得很大一点不理她。
遇到红灯路口停下的时候，小姑娘绕到他前面，稍微仰着头认认真真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理我？”
林书融低头，看着她问道，“你跟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她又低下了头。
绿灯亮，林书融冷哼一声，直接从她旁边擦过就走。
清若一直在后面沉默的跟着。
他走得快，没一会便到了他家饭店路口。清若停下脚步，看着他越来越远，大概离着十米距离的时候，朝着他大声喊道，“我想再看你玩英雄联盟，想再看你打一次全球总决赛，和队友一起拿冠军。”
林书融没理她，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
身后有着急的脚步声，还有她又喊了一声，“冷蛇！”
林书融站住脚步，转回身，在带着些冷雾的空气中，从口袋里拿出右手，高高举起。
清若停住脚步，虽然有些淡淡的雾，但是他的手在白天隔着五六米，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右手缺了两指，有一个很大的，残缺的空隙间隔。
林书融的眉眼在深秋凝成白霜，“我不是冷蛇，我是个残疾人。”
她僵在原地，似乎失去了言语和表情，只是瞳孔放大看着他的手。
林书融看不懂她放大的瞳孔里是恐惧是厌恶还是可惜。
他转身，身影隐在深秋寒冷的空气中，在转角消失在视野。
冷蛇早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林书融。
——【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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