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拍摄任务还没结束,丁可不想提前开溜,就让赵子卿先去她住的地方等她。
回到棚里,林珏坐在监视器前看布景和道具,见丁可进来,对她招招手:“你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丁可凑到监视器前,足足看了两分钟,说似乎色调有点不搭,摆放也稍微不太合理,如果是这样的布局,恐怕灯光那边要为难。
“刚刚没白教你。”林珏说完,神色不悦地吩咐旁边的工作人员去把道具师叫过来。
看着林珏对两个道具师发了通脾气,丁可知道,今天的拍摄可能要延迟到晚上了。好在敦煌的黑夜来得非常晚,她祈祷能在天黑之前回到酒店,最好还能和远道而来的赵子卿一起吃个晚饭。
赵子卿在丁可的房间里等了她足足四个小时。这里的住宿条件比他想象得要差,布局简陋,设备低劣,因为空间狭小,四处可见丁可的衣物用品。
丁可并不是特别精致的女孩,她的不拘小节体现在各个方面。赵子卿在窗边唯一一张小桌子上看见了乱麻一样的充电线、打开吃掉一半的饼干,以及压着粉扑的kindle。
面积虽小,却是个标间。丁可睡了靠着窗边的那张床,靠墙的这一张上堆着她的衣服、吹风机、护肤品、没用上的衣架和卷成团的袜子。
赵子卿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她的各种细软归了类,然后请前台找了位打扫的阿姨把房间的地板和浴室清理了一遍。
随后他查了下这个剧组的信息,跟他猜测的差不多,导演团队入住的酒店,条件比这里要好很多。这是行业内里的规矩,丁可尚且只能算是个小螺丝钉,小螺丝钉往往是最低标准。
丁可不肯自己多花钱提高住宿标准,赵子卿没感到意外。这姑娘前段时间跟他表达过想要经济独立的愿望,现在她的开销都靠着骆菱的经纪公司前段时间支付给她的一笔版权费。
赵子卿给她的卡,她至今也没有消费过一笔。
接近九点钟的时候,丁可终于回到酒店。她一进门就瘫倒在床上,几秒后反应过来,她的房间竟然整洁如新。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靠在窗边站着的赵子卿。她进门时觉得自己衣服不干净,就没有去抱这个有洁癖的人,这人现在抱着胳膊朝她抬一下下巴,样子像极了在邀功。
“哎,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一个大男人跑这么远来给我收拾房间,显得我是真的好邋遢哦。”
“权当你是在体验生活吧,估计我想给你换个地方你也不愿意。”赵子卿倒没邀功,避重就轻地说。
“我可是学校派来学习的,学生不宜铺张浪费。”丁可又对赵子卿勾勾手指头,“那你晚上住哪里呀?”
赵子卿走到床边坐下,把她的腿枕在自己身上,替她按摩小腿,“你也说了,自己还是个学生,这儿都是剧组同事,带着你出去住也不合适,晚上我在这儿陪你?”
“那你忍忍?”丁可笑了笑,坐起来想去抱赵子卿,想了想,又说:“想跟你亲热,可我身上实在是太脏了,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赵子卿却一把将她拽住,“再爱干净,我也不敢嫌弃自个儿女朋友。”
接吻前,丁可还是用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和脖子。纠缠中,赵子卿在她的头发里摸到一些沙子,两个人都笑了。
这晚敦煌的夜色很美,去著名的敦煌夜市吃了晚饭后,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
丁可边走边拍赵子卿,她录着视频,问赵子卿:“如果让你离开北京,来这样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赵子卿皱一下眉头:“不好说。”
“是你不愿意离开北京,还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其实在哪儿生活无所谓,得看在乎的人在不在身边。”
丁可努努嘴:“那你最在乎的人是谁?”
“只能有一个选项吗?”赵子卿问。
“算了,不为难你。”丁可自己收了话柄。
赵子卿却接着说道:“我们家老太太跟我说过一个道理,她说人这一生,伴侣陪伴自己的时间是最长的,和伴侣的感情好,父母跟孩子才能好。”
丁可细想了想这句话,然后挽住赵子卿的胳膊,跟他靠得紧紧的。
“不拍了?”赵子卿低头看着她笑。
“珍惜你啊,拍你不如感受你。”丁可说。
赵子卿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时她都要拍他,两个人不在一起的日子比在一起的日子要多得多,她总是想认真记录快乐的时光。
她现在越来越会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赵子卿能感觉到她跟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了。甚至觉得她有了恋爱的“责任心”。
丁可白天连续工作了十个小时,实在太累,这晚困得很快。洗完澡,她抱着电脑传了会儿素材后就靠在床边睡着了。
赵子卿从浴室里出来后,帮她把电脑拿走放好,无意间瞥见她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上面写着三个大写英文字母——yqs.
把东西收拾好之后,赵子卿走过去让她平躺下来,帮她把被子盖好。迷糊中,她翻了个身,说:“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找你。”
结果她一觉睡到早上五点。
凌晨五点的时候,赵子卿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的腰被丁可从后面抱住。
丁可脸贴在他背上,说:“这里天亮很晚,我还能陪你四个小时。”
赵子卿转了个身和她相拥,问她还困不困。
丁可说睡饱了。
“今天拍什么?”赵子卿问她。
“外景,有两个当地小孩的戏。”
丁可跟赵子卿谈了会儿最近的工作,说虽然只是一个系列微电影,但是她跟着林导学了很多东西。
两人又聊到最近上映的几部影片和各自的电影理想,聊着聊着,他们在黑暗里开始互相探索。
最终依旧是赵子卿先按住了丁可乱动的手,他嘴唇贴着她耳朵:“点到为止啊。”
“装什么正经人。”丁可嘟嚷着,她低头想看看自己领口里面的内容,发现一点光也没有。
她把手从赵子卿手心里抽出来,在心口往下的位置按了按,她发觉舒服中带有一点点疼。是她先拉着赵子卿的手触碰过去的,后来后悔的也是她。
有人嘴上虚伪,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啊?”丁可手指刮弄赵子卿的喉结,力道和他弄她时差不多。刚刚听见他极其克制地喘息,她也去摸他的心跳,男人果然跟女人不一样。
赵子卿觉得提早报备比较好,就跟丁可说,他三月中旬有可能要去国外出差三个月,但也有可能不去。
“你都跟我说了,那大概率就是要去的吧。”丁可叹了口气。
“也不一定,我会争取不去。”
“什么项目?”丁可问。
赵子卿简单跟她说了一下,说是一个纪录片,讲述华人在南美的生活。
丁可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她说她之前看过一部讲述委内瑞拉发展变迁的电影,认为南美许多国家依然充斥着野蛮文化,至今还在向初级文明进化。她说去这样的地方拍东西一定更有意思。
说着说着,她借着手机的光,起身去自己的外套里拿出一盒东西。
她把这盒东西拆开,拿出一枚塞到赵子卿的手里,又蹭一蹭他的脸,撒娇道:“下回见面说不定都是夏天了。”
赵子卿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东西,怀疑她是昨晚从剧组离开后就偷偷买好了。
“别闹。”赵子卿把这个东西扔到另一张床上,又认真跟她说:“我知道你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在两性关系上,我也绝对没有把你当成个小孩儿……”
“别跟我讲道理,不想听。”丁可转了个身,把背影留给赵子卿。
“那也不能是在这里吧,我总得给你留下点儿美好的记忆。”赵子卿只好换了个策略。
“那你说什么时候可以?”丁可正经问他。
“你倒是激励我了,有些事儿我还真不能怵。”赵子卿说哪怕再难,他也得去见一见她爸妈了。
最近两次见面,每次都只在一起待一个晚上。丁可送赵子卿离开时,有种自己是赵先生包养的情人的错觉。
算起来,她这个“情人”还挺不称职的,毕竟两人至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
赵子卿回京后去了趟医院。吴老的妻子跟他说,说吴老对第二次手术和后续治疗产生了强烈了排斥心理,他一再表示不想身上被插满各种仪器,更不想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
年前赵子卿去家里看望他时,他就表达过想要安静离开的意愿。赵子卿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对不对,要求他配合他们努力延长自己的生命,在眼下看来,其实是一件看似合理实则残忍的事情。
坐在吴老的病床前,赵子卿想起了当年他爷爷卧病在床的情形。他正沉思,吴老对他说:“五月份周聿结婚,还得拜托你替我转达心意,我怕是等不到了。”
赵子卿看着他苍白的面容,点了点头。
“子卿,我还有一些话要跟你交代。你明儿晚上再抽个时间过来一趟。”吴老又说。
“好。”
赵子卿走后一周,又是一个傍晚,丁可也依旧在忙。同样是剧组的同事跑过来在人群中找丁可,说她家里人又来看她了。
她心里一激动,首先想到的便是赵子卿,但她又想了想,赵子卿最近一周似乎非常忙,常常回她的消息都很慢。
为了更加确定一些,她便问:“男的女的,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
“男的,挺年轻的。”这位工作人员说。
丁可听了,立刻飞奔出去。然而走到门口,她看见这人,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个问题问错了。
肖唯哪儿能是年纪大的啊,他这幅身材和脸孔,说是三十出头都有人信。
“傻了?”肖唯扶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风口。
“怎么是你啊。”丁可慢慢迎过去,带着些许失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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