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江湖中,可有有名门派,就像成都你学武的深山一样?”
“自然是有,我和他们不同。如今江湖上,有名的门都是镖局这类起家的,这种人都是提刀的。提刀势大,来抢镖的人远远看着几十个大汉提刀,便胆怯了。现在能叫上名的用刀的,诼郡吴门算一个,他们镖局有千号人,跟着学武的更是数不胜数。”
“江湖人能用得顺手的武器不多,所以门派大致就按这个划分,不伤和气,不抢生意。刀剑枪弓,各门有各门的本事...”
“那你呢,你的凤翅鎏金鏜,比这些可气派多了。”如意看着这个话说江湖,却语气无波的男人,觉得他在说自己得意的领域,整个人便都在发光,比那团火还亮。
“我与他们不同,我师傅,一共就我和师弟两个弟子。不是谋生之道,学的是夺人性命的东西。”
“好生厉害!”如意赞道。
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可是这声赞给成都说乐了:“你又没见到,怎么就叹厉害?”
成都侧首去看小姑娘的脸,她方才夸他,殊不知自己的侧影也美的跟个画似的。
“只有两个弟子,那你不就是关门弟子!那厉害还用说?”
“连教出的徒弟都这么厉害,那你师傅岂不是厉害死了?”
厉害死了?成都想想那个老头跟李元霸俩啃鸡腿的样子,笑道:“是很厉害。”
“有多厉害?空手劈树还是空弩打雁?”
“他与我师弟,在山下养了一只大野猪当宠物。”
“?”
他竟然还会讲笑话呢,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把话匣子完全打开了,如意一个劲的问,成都也不厌其烦的一个一个答。虽然有些,听着光怪陆离得很,也不知道是唬她呢,还是真事。
“这么多世家公子,只有你去学了,是你与你师傅有缘,还是你自小就是练武的苗子?”
“都有。”即是有缘,又是天才。
“那我呢,那我去了你们门派,能练成女侠吗?”小姑娘眼睛亮晶晶,仿佛刚才浸了河水的不是布料,而是这双眸子。
“想来是够呛。”成都干脆把身子侧过来,直接便可以看见小姑娘的脸。这时打量了她的像藕一样白嫩鲜脆的手臂道。
这样的手臂,自己轻轻一用力就能掰断。
如意哪知道眼前的人居然心心念念打自己手臂的主意,她兴致正好,道:“你不能这么说,你师傅都没这么说呢,不如你带我去见见你师傅,备不住他登时就觉得我俩有缘,有缘得不行,不收我为徒都吃不下饭那种。”
引得宇文成都轻笑。
“你别笑啊,这的不一定呢,我没说笑,你有空带我去看看,这缘分深浅,谁能说得定呢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抓住了成都的手臂,晃道。
“你也想养野猪?”成都低头看,刚才的藕臂搭在他玄色的衣襟上了,火光一跳,趁得像一池子里最鲜嫩多汁的那一根,想让人咬一口。
“切,我看你像野猪,就知道猪。”
“那既然你们门派不招那么多弟子,那么多世家子弟号称自己会武功,是什么武功大家的徒弟,都是怎么来的?”
“你可记得陈彪?”
“那个调戏月儿的混账侍卫?”如意想起刚才还将这人当作美娇娘吃醋,脸上一红。
“?”
“不不不,我瞎说的,我看每次月儿一提他,脸上就泛红。我的人我还不知道嘛,月儿胆子小得很,大声跟她说话她都吓得眼圈一红,这脸上红,倒是头一回。”
而后如意跪直起身子,将手从成都身上拿开,双手掐腰,道:“你说说你,宇文将军,能不能麻烦你管教一下自己的人,沾花惹草都到我们府上了。”
藕臂突然离开自己,成都竟然在她说话那一刹那生出了——将白白嫩嫩的小臂拽回来,接着挨着自己的念头。
“陈彪是江湖有名镖局家的二公子,家底丰厚,出来当兵是和后娘兄弟不和。家大业大,有的是人跟着他家学武,叫的上名的王侯贵胄也能看见。”
“家大业大又如何,好你个宇文成都,还学会了用人家家家世来压我。是不是想告诉我你那副将家世配上我们月儿够够的了?”
成都不理她,接着说——“我想想有没有你认识的...林国公家的二公子,吏部尚书家的长子,越国公家的好几个儿子,皆在他家习武,都和你年纪相仿,你可有认识的?”
“不认识没听说过不知道。”小姑娘一口气,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你还知道点谁?”被嫌弃了。
“我知道你啊!你不比这群草包厉害多了?”如意刚要喜滋滋开启彩虹屁模式,又转念想到之前的事,又跪直了掐起腰,道:“我自然不如宇文将军厉害,认识的人可多多了,连青楼的老鸨都熟识得很...”
话还没说完,小臂就被成都拽过,整个人被拽得扶在成都胳膊上。正不明所以,就感觉到脑袋被一只大手轻轻揉搓了几下。而后听上方声音传来:“说那么多话,不累的?”声音真是,暗哑又好听。
被人这么一摸头发,像是被顺了毛的小兽,登时就安顺了。如意心中窃喜,把下巴也枕上人家臂肘——这个姿势暧昧,两人却无一点破,无一挣扎,无一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像是心照不宣,暗自窃喜的心照不宣。就好比是一对暧昧的男女,中间隔着一层皮影戏的纸布,两面的人趁着火光,在各自方向深处了手掌,直到和纸对面的一只手重合——虽然还未点破,却甜蜜得让人心肝发颤。
火光跳,月光闹。
这一隅山洞里,小姑娘俏生生的叉腰质问,却不知自己的脸,跟描述月儿害羞时一样红。
时过几日,成都说自己已伤愈,便要带众人回京。
晋王虽在华阴,朝廷动向却是知道得一点不少。现在戎狄有动,虽没有大规模入犯,可放一个大将镇守那作用可是立竿见影,进可攻敌军退可震人心。既然要翻海搅浪,晋王党多些战功,则潮声向他杨广跟甚。故而他巴不得宇文成都快点归京,只几番客套,并未实际阻拦。
只有如意不愿意,她觉着成都的背后,这几日也只是结痂而已,只要骑马拿剑,必定又多受一次周折。虽然自那次之后,包扎大夫就以男女之防为名再也不让她盯着了,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每日必关切这情形,搞得整个晋王府都知道郡主对宇文将军极其上心。
“成都你今日便要走?”如意快步跑到前厅,人未到声先到,她远远便看见这男人在前厅中央站的笔直,仿佛前几日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告别的话末将已经说过几次了,成都明明是护送殿下出行,职责未尽到,让殿下受惊不算,还养伤如此久,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成都端手,这话不是说给如意的,而是向着晋王说的。
“成都,都是自家孩子,说什么外道话呢。你去意如此坚决,我挽留了几日也没见效果,差点啊,就派如意去劝你了。你们年轻人,怕是一个地方呆不住,那就去罢。你的随行中我吩咐人多备了一些金贵药材,你的伤也需要自己上点心。”晋王就是晋王,说话滴水不漏而且妥善体贴。
只有如意炸了毛,“父王!什么年轻人不年轻人,成都背后的伤还没好,就是不能动啊。路途遥远,伤口要是再裂一遍就要再遭一遍罪。”如意和成都站的一齐,声音里满是焦急。
“你也是的,这个时候固执什么!让你养伤就养伤,老想着乱窜干什么?!你竟然把车马都收拾好了我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便这就要启程了?”
如意着急,小手就自动得去抓住成都的手臂,自然的像本就该如此一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成都没回答郡主的满腔怒气,而是将她的手,从自己臂膀上移开。而后恭敬得向晋王行礼,抬脚,起身出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如意直接正在原地。
自己,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成都打定了主意要走,谁也拦不住。他并不着急回京,而是让将士先行归还,自己想加紧了脚程,去太行一趟。
得去太行一趟了,不然老头子又要念了。
一行人都到了府门口,如意看着宇文成都对着自己父王坚定的脸,只觉得满脑袋都问号,这男人怎么了?
为何自己刚才替他说话,他不仅不接话,连个反应都没给。
为何这几日两人明明在一个府中住着,除了自己主动去看他,他在自己面前连面都没露?
为何今日便要辞行,自己却连个声训都没能提前知道?
现在也是,进了这个屋子,连个侧脸都没给自己。
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思索之间,宇文成都一行人便要动身了。
成都如今是对整个晋王府都有恩的恩人,本就宠幸极荣,如今更上了一个档次。他要走,几乎整个府都来送了。
如意看着这人翻身上马,看着他冲着自己父王抱拳作别,可最后,他都要走了,手都握紧了缰绳了。如意还未发声,可眉头紧锁,定定得看着,这一瞬间好像过了许久。
幸好男人还是回过头来,对着她抱拳:“郡主,多保重。”不知道是不是如意的错觉,她总觉得,成都有一刻的僵硬。
“好,你也多保重。”
话音刚落,男人便驱马动身。如意就一直在门口定定得看着,却未见他回一次头。周围的将士其实也略感不解,为何将军把马骑得飞快,缰绳握得死紧。这力道,怕是手上的茧都要生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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