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贵妃一句话说出来,立即许多人跟在后面附和。
她是这次承平帝带出来的唯一的宫妃,自然有许多人想要巴结她。
即便不是春猎,宫中也时不时会举办一两次马球比赛,何况现在还是春猎这么好的时机。
韦贵妃都发话了,自然有人伸头组织起来。
安敏县主站起来,朝端佳郡主这边看了一眼,而后笑道:“早听说端佳表妹的马球打的好,往日都没机会见到,今日正好是个机会,不如我们一人带一队如何?”
端佳郡主确实打的一手好马球,这是盛京皇家圈子都知道的事,没必要掩盖。
还不等魏王妃和端佳郡主拒绝,韦贵妃就已经发话。
“本宫也听说了这事,今日难得机会,端佳便露两手给她们这些土包子瞧瞧!”
韦贵妃亲自开口,到这个地步,除非是端佳郡主真有不适,是怎么也不好拒绝的。
楚琏看过一半原文,了解韦贵妃和安敏县主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韦贵妃,她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如何能没有两把刷子。
这件事看起来稀松平常,说不定其中就藏着什么杀鸡。
与这样一个心思山路十八弯的人在一起,如果不够聪明,最好的办法就是低调。
可是今天韦贵妃好像就盯上了端佳郡主,她到底什么意思?
按道理来说,魏王是承平帝最看重的兄弟,而且魏王不理朝政,但凡韦贵妃有点眼色,想在承平帝心中扮演一个好身份,她不会蠢的去为难端佳郡主,更不会与魏王夫妻为敌。
楚琏朝着端佳郡主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让她小心点儿。
端佳郡主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与楚琏有四五分相似,这么一看,两人更像亲姐妹了。
坐在旁边魏王妃瞧着这一幕,差点失神。
端佳郡主站起身,“既然贵妃娘娘发话,端佳自是领命。”
“好,那今日我们可就有一场精彩的马球比赛看了。既是比赛,怎能没有彩头,本宫就将这串南海珍珠手串拿出来做为彩头,赠给赢的那一方。”韦贵妃高兴道。
一旁的那些年纪大的王妃公主们也纷纷拿出一两样首饰作为彩头。
不时,那盛彩头的小银盘里居然有了小小一堆五光十色的首饰,在阳光下直晃人的眼睛。
“看来大家对这场马球赛甚为期待,瞧瞧咱们铁公鸡洛王妃都拿了一支凤钗出来,端佳和安敏你们可要好好打,好了,你们各自去挑选队友吧,小姑娘比赛,可莫要挑选年纪大的,让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好好歇歇。”
韦贵妃玩笑着说道,她话毕,立即就有人奉承她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多岁,还是大好年华呢!
不过,韦贵妃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无意中给两队人马限定了条件。
打马球的年轻女子不能选年纪大的,大武朝女子过了二十岁就是大姑娘了,韦贵妃才三十几岁,就说自己是把老骨头,那她们能挑选的人只能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子。
转头一扫,这次春猎来的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居然少的可怜。
承平帝这代九龙夺嫡,那时候本就死了许多皇室子弟,皇家到现在人员并不多。
旁的人已经渐渐血脉远了,像是安敏县主这些人已不算是真正的皇家核心人员。
又要二十岁以下的,春猎来的女子本来就少。
这么一看竟然没几个人符合条件。
另外一边,安敏县主动作很快,这几息间居然人已经找齐了!
其中就有十五岁的南漳郡主,河西王的一对双生女儿东儿和南儿,以及南音郡主的小女儿新城乡君。
端佳郡主顿时就皱起了眉。
她看了一圈,居然连几个年轻的女子都寻不到。
楚琏瞬间一怔,突然感觉一阵不好,看瞥了一眼安敏县主,她嘴角扬着一丝得意,不知道为什么,楚琏有一种感觉,她们想算计的并非是端佳郡主,而是她。
因为对面的队伍出的都是皇族宗亲,身份最差也是乡君级别的。
这就杜绝了端佳郡主这边选人选时选身份低微的婢女的可能。
她也必须选择有身份地位的年轻女子,否则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尊严大于天,如果端佳郡主现在凑不齐人,不用比,她们这边就已经输了,还会被嘲笑。
端佳郡主性格要强,是最接受不了失败的。
天性使然,连魏王妃都拦不住。
端佳郡主看了一圈,最后拉了两名年轻的女子出来。
其中一名是韩郡王的王妃许氏,她出生武将世家,已育有一女,今年恰好十九岁,就这年纪已经算是大的了,没瞧见对面清一色的没出嫁的皇室女子,最大也才十五岁。
而后端佳郡主又请了洛阳王的次女和庆王的嫡孙女明慧县主和息柔县主。
这样一来连端佳郡主本人就四人了。
只是还剩下一个却怎么也凑不足。
安敏县主那边倒是有几个年纪适合的女子,只是身份太过低微,连封号都没有。
端佳郡主正犯愁时,南漳郡主乐呵呵一笑,“这有何难的,锦宜乡君不是现成的人选?我瞧端佳你平日里与锦宜那般亲近,怎的这个时候却独独忘了她呢?莫非是你们二人生了不快?”
南漳郡主可真是会说话,现在楚琏不上也得上了,如果她执意不上,恐怕只要今天马球比赛一结束,她与端佳郡主不合的消息就会被传出去。
端佳郡主别南漳郡主激怒,眉间一拧,就要与南漳郡主吵起来。
楚琏连忙站起身拉了拉她衣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笑着对对面的南漳郡主和安敏县主道:“既然这样,我就凑个数,不过我从未打过马球,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只不过给大家找个乐子,锦宜乡君只要会骑马就成,胜负不是关键。”安敏县主笑容极为柔和。
端佳郡主没想到楚琏真的要上,顿时有点急了。
“楚六,你这个傻子,没瞧见她们就等着你跳坑呢!”
魏王妃也紧紧蹙起了眉头,她是聪明人,到这个时候如何还看不出安敏县主等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她们到底是想打什么主意?
“没事,我到时候注意点就好了。”
楚琏低声安慰端佳郡主。
端佳郡主抿了抿唇,眼底有坚毅的神采划过。
她明白楚琏之所以知道她们的在算计还是答应下来,完全是为了她,为了她们之间亲如姐妹的感情,她不希望旁人胡乱猜测,更不希望她的尊严受到侵犯。
从小端佳郡主就没有姐妹,与母妃出席各种宴会,见到别人家里女儿被欺负了,总是有姐姐站出来护着,当时她就想也有这样一个姐姐。
此时,端佳郡主就觉得楚琏就像是亲姐一样。
眼底竟然多了点儒慕的情意。
当然这点楚琏并未发现,她只是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不想要因为保护自己而畏手畏脚。
却不知道她无意中的举动已经俘获了端佳郡主和魏王妃。
于是两方队伍的人就这样定了下来。
两方队伍分别去帐篷里准备,要摘到发髻上的钗鬟和身上的首饰,另外还要选择适合自己马球杆和马匹。
在准备的时候,端佳郡主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时间给楚琏讲解马球的规则。
楚琏不断地点头,她的记忆力很好,其实她也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毕竟在现代也是有马球,只是规则稍微有点不同罢了。
她现在也能熟练的骑马,她要求不高,只要不做猪队友,并且保护好自己安全就行,其他的就交给端佳郡主。
不管是明慧县主还是郡王妃都是打马球的好手,端佳郡主更是技术精湛,想要赢并不难。
虽然准备的时间不短,可对于努力记着注意事项的楚琏还是非常的快。
端佳郡主亲自给楚琏挑选了马匹和适合她的马球杆。
很快,两方人进了马球场,而韦贵妃也带着女眷们来到了马球场的看台。
端佳郡主这方的队伍全部都在手臂上扎了一条鲜红的绸缎布条,而安敏县主那方扎的布条则是蓝色绸缎。
猎场专门有评定马球的比赛教官,随着一声嘹亮的鞭响,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马球被抛起,端佳郡主手中缰绳一抖,神俊的白马就飞奔了出去,等到了马球处,马蹄高高扬起,白马发出一阵嘶鸣,端佳郡主手臂高高举起,她双脚用力踩住马镫,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屁股悬空在马鞍上,手臂角度微妙,一个用力,马球居然被她抢先抢到了!
用力一杆,马球就朝着郡王妃的方向飞过去。
直到她马球打出去,安敏县主才骑马赶到,错过了最佳机会,显然落后一招。
安敏县主不甘地咬了咬唇,带着怒意瞪了端佳郡主一眼。
端佳郡主这时落回到马背上,下巴微扬,嘴角扬着兴奋的弧度,不屑地瞥了眼安敏县主。
楚琏就在左边己方半场守着,瞧着端佳郡主带着息柔县主在对方场地横冲直撞。
女子娇喝声不断,争夺异常的激烈。
这个时候,明慧县主突然从左边冲出来,她身子在马背上几乎弯成一个不可能的弧度,握着马球杆的长臂一伸,马球居然被她抢到,随即在空中抛起一个弧度,不稍两秒,“啪嗒”落在对方的球网里。
端佳郡主的红方率先夺下一分!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女子喝彩的声音。
连魏王妃都和蔼的笑了起来。
紧接着红方又拿了一分,新城乡君看端佳郡主的眼神都变了。
楚琏这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都觉得自己快躺赢了。
这时候,在隐蔽的角度,安敏县主朝着和河西王的双生女儿东儿和南儿使了个眼色。
南儿点点头。
这次是蓝方发球。
马球被南漳郡主一个用力打飞在天空,朝着端佳郡主这边红方阵地飞去。
处于中场的南儿和东儿一甩马鞭,就朝着红方阵地狂奔。
到中途的时候,南儿和东儿互相看了一眼。
马头一转就朝着楚琏的方向去了。
东儿马球杆一捞就将马球往楚琏所在的方向打去。
南儿抖着缰绳让胯下的马匹加速。
这时,端佳郡主郡王妃等人都还在对方阵地,根本没时间在南儿东儿之前赶过来。
楚琏见朝着自己冲来的南儿和东儿,她眉心一蹙,本来的感到一股危险。
打马就要让开。
可就在这时,那小小的马球却正好打在楚琏胯下骏马的屁股上。
马匹受惊,一个嘶鸣扬蹄,根本就不肯听楚琏的话跑动。
就这么一耽搁,南儿和东儿都赶到了楚琏身边。
她们状似无意在楚琏两边一撞,马球杆抢着马球,楚琏被两人夹在中间,根本就动弹不得。
东儿和南儿在抢着地上的马球时,马球杆不时打在楚琏身下的马匹身上。
她们一离开,马匹突然发狂起来,要将身上的人甩下去。
楚琏本就是新学的骑马没多久,马术还不精湛,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控制马匹,将马安抚下来。
魏王妃和远处的端佳郡主都看的焦急不一,魏王妃更是立即命令身边会功夫的侍女是营救。
但还是迟了,距离太远,眼看着楚琏就要被发狂的马匹甩下马。
终于,楚琏双手一个没抓稳,就被马从马背上甩开来……
她惊恐地低呼一声,就在这个时候,从马球场旁边突然窜出一匹神俊的快马。
马蹄飞扬跨过马球场木栏杆,然后马背上的人竟然不顾安危从马背上直接跳了下来。
修长的身影一把接住被抛到空中的楚琏,随后死死按在怀里。
片刻后,闷闷的“噗通”一声,楚琏头晕眼花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下来。
鼻息间是陌生的冷香,怀抱也不是熟悉的那个怀抱。
惊恐过后,楚琏稳了稳心神,慢慢睁开了眼帘。
入眼的先是交领的玄色衣襟,而后是颈项间白皙的皮肤,滚动的喉结,再是光洁隐隐有胡茬痕迹的光滑下巴。
下巴的线条很光滑,不是她所熟悉的。
楚琏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神里闪烁着惊悚、害怕、担忧等等负面情绪。
这个突然窜出来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贺常棣!
他是谁!
下一秒,楚琏就感到被揽住的腰间一紧,一个大手放肆的在她的腰部摸了摸。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我的琏儿,你没事吧?”
萧……萧博简的声音!
楚琏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她惊悚之下就要双手用力将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推开!
可是男女之间的差距实在是难以撼动,萧博简双手好像两只铁钳卡在她腰部,她根本就推不开。
就在楚琏别甩下马的时候,看台上就一阵惊呼,许多人都没想到一场女子马球而已,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就连韦贵妃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现在就算是反应再快的人,赶过去救锦宜乡君也迟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锦宜乡君这次肯定要被摔个半残时,竟然有一个人从马球场旁边起马冲了出来,并且不惜生命跳马救了锦宜乡君。
看台有人惊诧的叫出声来,“那……那不是萧状元郎?”
被这个人一提醒,立即也有许多人认出了救楚琏的人的身份,确实是萧博简。
萧博简本来就有一副好相貌,让人过目不忘,他又是三元及第,更是狠狠在别人的心目中刷了一拨存在感。
京中权贵几乎是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如今当场被人认出来并不奇怪。
萧大人才华横溢,在朝中更是政见独树一帜,让许多人佩服。
他虽出生寒门,但是样貌高华,又洁身自好,如今二十出头,还没有成亲,为了尊重未来妻子,家中更是连一妾侍通房都没有。
还未娶妻,就成为了京中贵妇眼中难得的好女婿人选。
如果今天被救的是随便哪位还未出阁的郡主县主,那都会是一段佳话,韦贵妃再来个赐婚,那简直就是完美。
可惜被救的是锦宜乡君,安远侯的夫人,已出门的少妇……
这就尴尬了……
瞧样子,那萧大人抱着锦宜乡君还挺紧的,那眼神也是含情脉脉,这……这两人之间不会早有点什么吧?
要不然萧博简会宁愿自己受重伤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救锦宜乡君?
顿时,众人脑中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儿,各种猜测和八卦更是不绝。
魏王妃第一个反应过来,瞧着被萧博简紧紧控在怀里挣扎不得的楚琏,她脸色很难看,正要开口,突然马球场左后方传来的一阵声音。
众人下意识就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瞥可不得了。
承平帝来了……
就站着在不远处,他浓眉皱着,脸上表情威严,双手背在身后,这样威势全开的帝王,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就带着众人站在那处拐角,诡异的沉谧,看台上的人都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贺常棣也在一旁,他与承平帝一样看到了刚刚那幕,只是他们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萧博简抱着楚琏滚在地上。
他狭长的凤目一紧,深深凝着萧博简和楚琏的方向,他浑身气压低的厉害,英俊的脸更是黑如锅底,抱着乐瑶公主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用力。
乐瑶公主哀呼一声,带着哭腔道,“常棣哥哥,你轻点,你弄痛我了。”
就是这一声,仿佛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乐瑶公主腿上的伤已经经过处理,现在被用木板固定住了。
楚琏那边,魏王妃的人已经赶到,那被派来救人的侍女,瞧见萧博简用力揽住楚琏的手时,眼瞳一缩,仿佛不经意的道:“乡君可有伤到,奴婢扶您起来。”
萧博简终于肯放开楚琏,楚琏先被侍女扶了起来。
她出了受到惊吓,脸色苍白,身上擦破了几处外,没有别的严重的伤口,没什么大碍。
侍女松了口气,这才伸出手要扶着萧博简起身。
不过萧博简可是比楚琏受的伤重多了。
因为滚落的时候,是他死死抱住楚琏,所有右脚崴伤,身上有几处更是有着大块淤青,恐怕有内伤,要好好调养。
侍女将萧博简扶起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崴伤的脚一个没站稳就往旁边倒,那方向正好是楚琏所在的方向。
楚琏虽然并不喜欢萧博简这个人,甚至对他很反感,但是这次从马上摔落是他救的又确实是事实。
他要摔倒了,她不可能还把人推开,就顺手扶了一下。
可是萧博简却将全身都压在楚琏肩膀上,双臂更是直接扶住了楚琏腰部。
楚琏浑身一僵,正要发怒将他推开,萧博简又适时的放开了,楚琏的话还没出口,他刚刚的动作看起来就好像是不小心。
楚琏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萧博简,声音并不大友好的问道:“你的伤严重吗?刚刚谢谢你救了我。”
刚要将视线从萧博简身上收回,余光就瞥见了左前方的那群人。
站在首位最显眼的当然是承平帝,其次就是贺常棣。
楚琏澄澈的眼瞳一缩,下意识开口就要向他解释。
可是视线一凝居然发现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那身量那衣着发髻,分明是一个女子……
就在这时,贺常棣怀里的女子转过了头,在贺常棣看不到方向对着楚琏诡秘的一笑。
楚琏顿时倒抽了口气,乐瑶公主!
只要是女人都知道乐瑶公主那个眼神的意思,那是一种挑衅,是一种宣战!
楚琏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的落叶,仿佛站都要站不稳了。
她视线一移,对上贺常棣深邃冰冷的视线,他的面容冷酷,像是一块捂不化的冰砖。
瞧着就让人心凉……
楚琏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就在这个时候,贺常棣微微转头,移开了视线……
顿时,楚琏的心口像是被人扎了一刀子,她覆在袖口下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戳进手心印出深深的痕迹她都没有任何感觉。
一瞬间,楚琏脑中混乱不已。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他如果早到的话,为什么不来救她?
他是不是误会了她和萧博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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