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翰林院
林清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一只笔,一边抄书,一边偷偷的用眼往右边瞄。
看着那边正在因为一个注释争论不休的两伙人,林清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不能消停一会么,天天争论不累么?
林清默默打了个哈欠,看着周围的人都没注意这,托着腮的左手立刻缩回袖子,从袖子的内口袋里摸出一块小点心,装作掩饰打哈欠,塞到嘴里。
嗯,好吃,嫣儿做的点心味道越来越好了!
林清正暗暗吃的欢,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咳嗽,立刻向左转头,就看到旁边的王翰林正在看着他。
林清顿时一激灵,王翰林是翰林院的翰林学士,由于年纪比较大了,资历比较老,连掌院大人都敬他三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是他们这批庶吉士的教习,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坐堂的时候偷吃东西被上官抓包怎么办?
林清愣了一下,立刻从袖中又拿了一块,偷偷从桌子底下塞到旁边的王翰林手中,然后一脸祈求的看着王翰林。
王翰林:………
这是在贿赂他?
王翰林心中有些好笑,也学着林清的样子趁着捂嘴的时候偷偷把点心放到嘴里,嗯,味道还不错,然后对林清眨眨眼,就接着看自己面前的那本书。
林清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就算过去了。
林清不由有些庆幸,以前就觉得王翰林年纪大了,有些老顽童的性子,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幸好幸好,这要另外几个翰林学士,一顿训肯定是少不了的。
想到这,林清忙端正坐姿,开始认真抄书,他们这些庶吉士虽然听着好听,其实不过是翰林院的实习生,所以平时这些抄书,整理书籍,校对的活都是他们的。
不过抄书,整理书籍,校对虽然活累,可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可以看到很多外面没有的书籍,现在虽然有印刷术,可许多书籍还是孤本,不是翰林院这种地方,想看都看不到。
所以林清每天抄书,都会每次多抄一些,交完每天的任务后,把剩下的当废稿带回去,然后回去装订成册,打算以后留给家族的晚辈。
当然这种事在翰林院算是默认的潜规则,一般进翰林院的人都会干,毕竟家里的藏书多少关乎着后辈的读书的眼界,没有人会舍得浪费这个好机会。
林清抄完了一本书,把抄的一沓纸晾干,整理好,然后放到一个木盒子里。就准备歇一歇,再抄下一本。
林清正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打算喝两口润润喉喽,就听到右边又因为状元郎李沣作的一篇文章争论起来了。
林清不由扶额,这两伙人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每次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问题,都能被他们弄成辩论赛。
虽然辩论有利于学术交流,可天天交流时时交流,他们真确定增长的是知识不是耍嘴皮子的功夫?
林清现在在翰林院呆了两年多了,最庆幸的就是当初这两帮人因为他是商贾之子,觉得他一身铜臭看不起他,两伙谁都不愿意拉他入伙,林清简直想给两伙人上一柱高香,谢他们的孤立之恩,要不就他们这两年的玩法,林清觉得自己真加入了,肯定能折寿十年。
林清看着两伙人还在那引经据典的争论状元郎刚作的那篇文章好不好,不由感觉无聊,就从旁边又抽了一本书,接着抄下边一本。
林清刚翻开第一页,伸手拿起纸镇,打算压着书,就听到那位探花郎张成说:“你这篇文章中写的‘圣德作则’,‘则’与‘贼’同,不是骂太/祖起兵当过贼么!”
林清拿着纸镇的手一顿,旁边正在看书的王翰林也放下书,直接呵斥道:“胡说什么!”
王翰林站起来,向李沣和张成走去,林清看到王翰林过去了,也忙跟着过去。
王翰林走到李沣和张成面前,说:“因为何事争吵?”
状元李沣忙行礼说:“王学士,昨日掌院说过两日就是冬至,礼部要一篇《贺冬表》,就让下官来写,下官今天写完了,正要拿给掌院,张大人看到了,就说要看看,下官想着张大人学识也不错,正好可以指正一下,就给张大人看了,谁知张大人不但胡乱指摘下官文中的词句,居然还诬陷下官诽谤圣上。”
林清听了,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刚入翰林院的新人来说,能被各大学士叫去写文章,这是对才识的一种肯定,尤其李沣还被掌院叫去给礼部捉刀,更是一种荣耀,李沣必定很用心写了一篇《贺东表》。至于李沣拿文章给张成看,想必有一丝炫耀的成分,是为了告诉张成,就算他是世家子弟,但在官场上,他是状元,肯定比张成这个探花,更受上官赏识,却不曾想张成不仅指摘他的文章,还给他扣了一定诽谤太/祖的帽子。
林清摇摇头,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王翰林听了李沣说的,大体上就知道什么事了,礼部每到逢年过节,就需要大量的文章用来歌功颂德,而礼部的几个官员一般懒得写,就把这个活丢给翰林院,毕竟谁叫翰林院属于礼部呢,不过翰林院的官员一般也懒得写这种官面文章,所以一般就丢给刚入翰林院的新人。
所以王翰林连看也没看,直接说:“一篇文章,就吵吵闹闹的,平日的礼仪教养都哪去了,李沣,你去把文章再修改一下,张成,以后不许说这些牵扯天家的话!”
“是”李沣和张成不敢违背王翰林,忙应道。
王翰林点点头,然后迈着八字步接着回去喝茶看书了。
林清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也没多想,就跟着王翰林回去,接着抄自己的书了。
由于王翰林这一插手,剩下的这半天李沣和张成都老实,屋里里难得安安静静的到了散值的时间。
林清收拾好了东西,就提着一沓“废纸”回家了。
回到家里,刚一进后宅,小黄豆就直接一头扑到林清的怀里,林清赶忙一把抱住,说:“乖儿子,轻点,小心把你爹我撞飞了。”
“爹,我要举高高。”小黄豆睁着墨葡萄似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林清。
林清看着自己五岁的宝贝儿子,虽然他只有五岁,可大概平日林清和王嫣有些太疼他了,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吃,所以长的胖墩墩的,现在已经有快五十斤了,林清抱着还没问题,真要玩举高高,就他那细胳膊细腿,还真吃不消。
林清蹲下,让自己和儿子视线齐平,打商量说:“小黄豆太重了,爹爹举高高太累了,小黄豆上爹爹肩上,骑高马好不好。”
小黄豆虽然年纪还小,可也有些懂事了,听到自己太重了,顿时有些犹豫,说:“那豆豆骑高马爹爹不累么?”
“骑高马爹爹不累。”林清笑着说。
小黄豆听了,立刻开心的爬到林清的背上,往上爬,林清在小黄豆屁股上一拖,直接把小黄豆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扛着小黄豆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说:“小黄豆今天在家里做什么了?”
小黄豆正兴奋在上面左看看右看看,听到他爹问他,扒了扒手指头,奶声奶气的说:“和姐姐玩,姐姐教豆豆念书了。”
“姐姐教什么了?”林清温声问道。
“三,三,人”小黄豆磕磕巴巴的说了几个字。
“是三字经,人之初”林清想到这些日子刚给女儿用三字经启蒙,就知道小黄豆说的八成是三字经,摸了摸小黄豆的头说:
“豆豆真聪明,一天就会念两个字了。”
小黄豆非常高兴,立刻说:“今天姐姐还教豆豆写‘一’了,豆豆都会写。”
“豆豆真厉害!”林清夸道,然后进了屋,看到屋里王嫣正在盘账。
王嫣看到林清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账册和算盘,看到林清肩上的小黄豆,忙把小黄豆接下来,说:“他这么重,你还扛着他,也不嫌累。”
林清还没说话,小黄豆就立刻反驳道:“爹爹说豆豆骑高马不累,爹爹还夸豆豆聪明。”
“好好,不累”王嫣用手戳了戳小黄豆的小鼻子,把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帮林清脱下外袍。
林清脱下外袍,换了在家的衣裳,边换边说:“小花生呢?”
“她吃过午膳后和豆豆玩的晚了,就没休息,刚才困了,我就把她弄里屋睡了。等吃晚膳的时候再叫她。”王嫣说。
林清点点头,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睡觉才好。”
王嫣听了,笑着说:“二郎这是照着自己说的吧?”
林清摸摸鼻子,干笑两声,直接跑里屋去看闺女了。
………
第二日,林清还和往常一样在翰林院抄书。
林清抄了一会,就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抬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李沣和张成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各忙各的。
林清还以为昨天王翰林训斥了一下,两人收敛了,也就没在意,就接着抄书,一直抄到中午,看着快到午膳时间了,林清才放下笔,摸了摸荷包,打算去翰林院外面的酒楼吃点东西。
林清刚要起身,就听到旁边的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林清一惊,忙转头看过去,就见一队穿着飞鱼服的人闯了进来。
王翰林听到声音,刚要呵斥,却在看到对方衣服时立刻闭嘴,忙起身,走到那队人前,问道:“几位大人来翰林院做什么?”
对面领头的人对王翰林还算恭敬,说道:“王大人,在下听闻翰林院有人写了一篇文章,其中有诽谤太/祖之意,特来查实。”
王翰林一听,汗都下来了,忙说:“不过是下面的人写了一篇《贺东表》,其实并无不敬之语。”
对方领头笑了下,说:“王大人,这有没有诽谤太/祖,在下会派人查实,这件事和王大人无关,王大人打算替下面把事顶着?”
王翰林立刻不敢说话了。
对方领头看王翰林不说话了,直接对身后的人说:“还不把人拿下。”
对方领头说完,后面立刻出来两个人,直接走到一群编修和庶吉士面前,说:“谁是李沣?”
除了李沣在,剩下的人忙后退。
两个人直接对着李沣问道:“你就是翰林修撰李沣?”
李沣虽然有些害怕,不过还强撑着说:“下官正是李沣。”
两人点点头,直接一左一右的往李沣两边一站,然后直接把李沣一夹,拖着就往外走。
李沣被一拖,立刻挣扎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翰林院直接抓人!”
拖人的两个人觉得李沣太吵,直接拿着身上带着的刀用刀柄对着李沣脖子一下,李沣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然后两个人就像拖死狗一样,直接把李沣拖了出去,看的翰林院的众人心惊胆战。
对方的头目看着李沣被拖出去了,对王翰林抱拳,说:“王大人,既然人带走了,那下官也不在这里多呆了,告辞!”
“不送!”王翰林勉强说出这两个字。
然后这一队人如刚来时一般迅速离开了。
飞鱼服的人一离开,王翰林就有些站不住了,林清忙一把扶住王翰林,说:“您没事吧?”
王翰林撑着林清的手,才艰难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清看着王翰林嘴唇发紫,忙倒了杯水准备递给王翰林,小声的问道:“刚才那是谁啊,这么嚣张,连翰林院都敢闯?”
“那是圣上的锦衣卫。”王翰林艰难的说。
林清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心中咯噔一下,再想起被锦衣卫带走的李沣,顿时心里也慌了,忙问王翰林,说:“那李沣?”
“完了,”王翰林不忍的闭上眼,说:
“进了锦衣卫,哪有活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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