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里面,屋子还挺大的,许是为了方便吧,里面都没有什么家具,显得尤其空荡。
院子里也是空落落的,什么装饰都没有,突兀地立在后头,旁边还有好几条廊和小道,像是吃人一般蜿蜒曲折,往屋子里深处拐去。
她不想再往里走去,便站在院子里让这位秋娘唤几个平奴出来。
秋娘很是爽利,二话不说让旁边的人去带几个平奴小丫头出来。
其实寻常人家也不会让女儿出来当平奴,毕竟是当人丫鬟,只要主人家不把平奴打死,官府都不会太追究责任。
只有家中需要补贴的人家,才会让孩子出来当平奴。
所幸在院子里的这些女生虽然都有些面黄还有些瘦弱,却也不至于像街上那些就地捡根草插自己头上的人一样,双眼麻木不仁,像是一个人骨架子,上面披了一层人皮一样,了无生机,她很不习惯看见那样的眼神。
王秋娘让这七八个女孩子们站一排,指着问:“女郎看看相中哪个了?”
万宝妆看着面前一个个的女孩,只想快快地找一个顺眼的带回家,不想过多的“审阅”或者是“挑选”。
眼神瞥到最后突然愣住了,有一个很是瘦小的女孩藏在后面,她用一双很怯很亮又带有些希冀的眼睛看着自己。
王秋娘看面前这位女郎一言不发看向最后,自己也往后看去。
她眼睛一瞪,上吊的眉目有些凶,有些泼辣的风情,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在这。”
说罢就扭着腰上前去,上手将人拧了出来。
万宝妆这才看见这个藏在后面露出半截身子的女孩,头发是油滋滋脏兮兮的,脸上也脏得看不出样子,衣服破破烂烂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都有不少伤痕。
小女孩连忙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扑通一下跪在万宝妆前面:“女君,求求你买我吧。”
一边哀求一边磕头:“女君,我刚刚听见了,我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会劈柴烧火喂鸡喂鸭抓鱼,种菜我也会,我还会.....”
万宝妆倒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磕头,说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王秋娘连忙叫人上去:“还不把这丫头拉下去。”
万宝妆挡住了王秋娘的手,问道:“这是?”
王秋娘琢磨着面前女郎的神色,有些迟疑道:“这是大丫,这丫头是被她叔叔卖进来当贱奴的。”
“叔叔?”万宝妆疑惑道,“她父母呢?”
王秋娘看这女郎有些兴趣便叨叨地说:“女郎有所不知,这丫头的父亲五年前没了,母亲也三年前走了,她便给小叔家做事,但是那小叔养不起,便卖到我们这来了。”
“她多大了?”
“12岁了。”王秋娘连忙道,“12岁的丫头可以做很多事了,烧火煮饭洗衣打扫卫生,这丫头还割过草劈过柴,喂过鸡鸭.......”
12岁应该是小学毕业的年纪,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大概是一米五六。
她看起来远没有一米五吧。
万宝妆指了指对方露出来的胳膊:“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些个疤痕,看起来是有些时日了。
王秋娘也注意到了,连忙解释:“女郎,这可不是在我这伤的,我这里可不兴这样打打骂骂的,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她被卖来的时候就这样了,还比这严重些。”
万宝妆俯下身平视这个丫头,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大丫看着这位漂亮姐姐,说话颠三倒四的:“弟......弟弟要死了,还在柴房。”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万宝妆疑惑地看着王秋娘,琢磨着问:“这是何意?”
王秋娘转了几圈手帕,叹了口气:“女郎,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大丫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当初她母亲便是生了这个弟弟后身子不好了,父亲冒险去山里打猎,脚踩空人就没了,母亲便一病不起,陆陆续续拖了两年多也去了,这父母都没了,他们俩就在小叔子和他婆娘那受夹板气,也陆陆续续养了两年多吧,前不久那家人里有个儿子要讨媳妇,那没钱做彩礼啊,这姐弟两就到我这了。”
“我一不忍心都收了,其实男娃子很好卖的,多少人想要个儿子,没想到那男娃不仅瘦瘦小小还不会说话,他们都怕养不活夭折了,而这女娃又哭又闹一直要和弟弟一起,那我这......”
万宝妆的心好像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戳了一下。
她直起身,皱着眉头说道:“你把那小男娃娃也带出来给我看看吧。”
小丫头眼神一亮,蹭地一下跑后头去了。
“这这......你们还不跟上。”王秋娘这那支吾一会,却也没叫人把她抓回来,反而是赶紧叫两旁的汉子跟上去。
没一会儿,一个瘦小的女娃带着一个更脏兮兮更瘦小的男孩过来了。
万宝妆有些烦躁,用力按了按卷曲的食指骨节才冷静下来。
是我从来没注意过什么小孩吗?五岁小孩怎么这么矮?这么瘦?
可是小区里那些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应该也是四五岁的年纪,比这小孩高多了,还健康壮实。
“女君,我吃得很少,弟弟也吃得少,洗衣做饭劈柴扫地洗碗我都会……”大丫急忙忙地说着,生怕这位女君又不要他们。
万宝妆轻轻碰了碰大丫枯燥的发丝以示安抚:“别急。”
她又弯腰看向那个小男孩,问道:“你知道大丫姐姐是谁吗?”
王秋娘插嘴道:“问你话呢,你晓得大丫在哪吗?”
小男孩极瘦,慢吞吞地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指了指一旁的大丫。
“好,还算听得懂话,不是一位痴傻儿童。”万宝妆看向王秋娘:“他们俩多少钱?”
指了指那没二两重的姐弟。
王秋娘甩了甩手帕:“就五两银子吧,这小男娃我也不收你钱,女郎觉得如何?若是不合适我们还能商量。”
一旁的壮汉想说些什么,被王秋娘瞪了一眼。
不收钱......万宝妆眼睑微乎其微地颤了颤,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吧。”
“好好好。”王秋娘喜不自禁的样子,又连忙唤人拿来了他们两的身契。
她递过来两张薄薄的纸:“女郎您看看,这身契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没有一点糊弄的地方。”
这便是他们的户籍身份,大丫小宝。
万宝妆仔细扫了一眼,疑惑道:“这还是良籍?”
王秋娘不在意地笑了:“前些天忙,还没去官府过户,有这两张户籍,还有这张卖身契按压,我倒也不怕他们跑了,打死了也不过是补办奴籍登记而已。”
万宝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位人牙,点了点头,接过另一张卖身契,签字按印。
待万宝妆几人离开后,刚刚那位壮汉委屈道:“老板娘,当初收这两个娃娃花了四两银子,如今才卖五两,这些天的吃用,才赚几个钱啊。”
王秋娘一巴掌拍下来:“你这憨货,老娘卖几钱要你说啊。”
说罢,王秋娘甩了甩帕子,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又扭着身子进了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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