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山神那天,不仅王家庄的村民全部参与,还有邻近的杏树村和小庙庄,男女老少人数加起来足有数百。
远远望去,蜿蜒起伏的黄土丘陵上都是陆陆续续的村人,有的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有的扛着幡旗抬着供桌和香案。
供桌上摆着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只猪头,猪头上贴着一张红符。
几串绳子系着的铜钱和一罐子铜板也摆在供桌上,除此之外还有两只筛子,筛子里堆了十来只染着红绿颜色,形状似各种牲畜的大花馍馍。
昙生眼睛只盯着那铜钱跟铜板深吸一口气,心里暗自琢磨着,怎么把那钱币给弄到手。
山上的山神庙不大,面积有七八平米,高有三四米的样子,庙宇上的瓦片有的已经脱落不见。
山神庙面朝南而建,庙前有一只石制香案台,那香案也缺了两个角,显得有些破败。
村民们将贡品都搬上石制香案,又各自拿了一把香点燃,跪在地上冲着神庙里面目不清的石像拜了拜,将香插在神庙前的泥土地上。
整个过程,人们喜笑颜开,完全不再有凄苦悲凉之相。
许多孩子都眼巴巴看着供桌上的馍馍阭着手指,只等祭祀一结束就上去抢东西吃。
昙生发现,不仅仅是孩子盯着供桌上的东西瞧,围在供桌周围的大人们也对那些贡品虎视眈眈。
自己这小身板貌似抢到钱币的几率很小啊。
算了算了,自家还是不能这么没出息,应该将目标放远大些,反正有小农场在,只要不死,迟早会发大财的。
就在他纠结感慨之际,突然听有人狂喊一句,“快跑啊!土匪来啦!”
土……土匪?
昙生有点懵,他四下望去,却被四窜的人群扰乱了视线。
村民像没头苍蝇似的开始混乱起来,无数人不是忙着逃跑,而是一窝蜂去抢供桌上的贡品。
昙生本来就站在供桌附近,一见人们全部向这边扑来,便条件反射地朝自己早已瞄了好久的铜板冲过去。
铜板被放在一只陶钵里,足有满满一钵,被昙生一把抓在手里。
他也不敢连陶钵全收了,只来得及伸手狠抓几大把的时候,人已经被那些高大的村民扒拉到了一边,推跌在地上。
“昙生!你还不快跑!”老爹拨开人群,冲过来拽起儿子就跑。
昙生跌跌撞撞随着老爹跑着,回头看去时,便看见一群凶悍的匪徒举着大刀扁担等武器冲到了人群里。
砰砰!伴着几声枪响,正抱着猪头奔跑的村民扑倒在地上,猪头几咕噜滚进泥土里。
他们竟然有枪!昙生惊悚了。
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
土匪们呦呵着狂笑着,像逮鸡鸭一般逮住一个个年轻的姑娘媳妇子。
姑娘的家人想护住自家女儿,却被土匪们一刀砍翻在地,血液喷溅而出。
太疯狂了!这些还是人么?
昙生被惊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边跑边问老爹,“娘跟三丫她们呢?”
“在前边……长富带着呢……”老爹拉着儿子拼命跑着。
昙生如今的体力很好,老爹王大贵的体力好像也不弱,他俩很快将一众瘦弱的村民们甩在身后。
在一处坡地停下脚,昙生回头逡巡大哥他们的身影。
只见长富正扛着狗剩飞快跑过来,身后跟着老娘和三丫。
“快走!那帮土匪手里有枪,咱们不能停在这里!”长富喘着气将狗剩放下,拍了他一下:“自己跑!”
狗剩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随后被老爹王大贵拽着往前疾走。
他们赶回家中,长富与老爹在院子里翻找称手的防身武器。
长富找了半天,目光在一把镰刀和一柄木棍间艰难地选择。
拿这些东西对付手里有刀枪的土匪好像不太靠谱。
“俺们在铁匠铺订的砍刀要过几日才能拿到,爹你给我三块大洋。”长富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爹眨巴着眼,有些为难道:“家里哪里还有大洋,你娘那儿只有十几个铜板了……”
长富有些不信,嗡声道:“俺记得家里还有十几块大洋呢,怎么就没了?”
柳桂花瞪起眼睛,叫道:“那是多久的事了?昙生生病就花去好几块,家里又买粮,这大半年你们都吃啥活的?难不成都是喝西北风的?”
长富顿了下,拿起镰刀转身要往院子外面去。
“你去哪里!”柳桂花冲过去一把拉住大儿子,“外面有土匪你还要往哪里去!”
长富甩开老娘的手,“待在家里土匪就不来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桂花愣了半晌,回头就看见站在屋门口的晚玉,不由骂道:“你个扫把星!杵在那里做甚!还不去将你男人叫回来!”
晚玉垂着头,局促地准备往外去。
昙生道:“别出去了,外面土匪手里有枪,别被流弹打中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老爹像才缓过神,拉着狗剩跟婆娘往草棚子里去,“你们娘几个先进地窖躲躲。”
昙生:家里竟然有地窖?在王昙生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出现嗳,或许是因为这种记忆并不重要便被忽略了。
王大贵将草棚子里的一捆捆柴草搬开,露出地面一块灰扑扑的木板。
拉开木板,露出一个井口大的洞口。
“快进去!”王大贵对还在愣神的二儿子叫道。
不要吧,万一里头没氧气,一家人都闷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吧。
“爹,先看看里头有没有氧再进去。”昙生好心提醒。
“啥痒?我看你是皮痒了!”王大贵见二儿子又开始神神叨叨胡说八道,不由怒火中烧。
这都啥时候了,还容他使性子胡咧咧。
昙生也不理他的怒叫,跑去爹娘那屋端来油灯,又取来一只带耳朵的罐子,用绳子系上,将油灯点燃后放进罐子里,拎着绳子将罐子慢慢吊进地窖里面。
还好,油灯在地窖里还亮着,证明里面有氧。
昙生又把罐子拉上来,迎着一脸暴怒的老爹道:“能下去了。”
王大贵一把从昙生手里夺过油灯,忽地吹熄,骂道:“个败家的东西!大白天的你就想玩这个?”
昙生:“……我不是玩……”
柳桂花带着三丫狗剩和晚玉将木箱子里的蔬菜都抱进了地窖,还将家中好一点的衣裳被子也丢了进去,这才顺着梯子下了地窖。
“当家的,你跟昙生也进来吧!”柳桂花将脑袋露在地窖口道。
“不用。”昙生连忙摆手。他可不要进里面,万一被土匪瓮中捉鳖就不好了。
王大贵:“你们在里面待在,外面有俺跟昙生照应。”
“你们小心些……”柳桂花忧心忡忡下了地窖。
老爹还想将洞口盖上木板,被昙生制止,“放两捆柴在上面就行了。”木板一盖,就将空气阻隔,到时候里面的人可就危险了。
好在老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堆了两捆柴禾搁在上头。
这个时候,村里已经响起村民的惊叫声跟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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