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别墅内,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平时几乎没人在这过夜。
“蔺辰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明嵘摊开两手,“没办法,这件事成佑不肯松口,上面压得很紧,我想要帮忙也是力不从心,可能还是要以绑架罪定案。”
“你都没有法子?”
明嵘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有办法也不用让我出面。”
李老爷子闻言,脸色越发阴暗,“我就这么个儿子,先是出了场车祸,现在又要坐牢,蔺辰算是完了。”
明嵘掏出根香烟点上,透过薄雾袅袅看向对面的李老爷子,“我一再告诫让他别轻举妄动,是他自己按捺不住才会被明成佑这么给揪出来,说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明嵘,他好歹也是你堂哥。”李老爷子不悦道,缓了缓神,他翘起条腿,“我怎么忘记你现在不姓李,姓明了?”
明嵘倾起身,将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说完,就要起身。
李老爷子敛起神色,“你坐下,是大伯语气不当。”
外头的david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老爷子?”
男人挥下手,david这才退回去。
明嵘瞅着门口的方向,身子重新坐回沙发内。
李老爷子名唤李培宁,是李家培字辈的老大。
“明嵘,现在蔺辰的事暂且就这样吧,即使以后出来,我这边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希望了,前几年好不容易认回你,你父母知道后也总算能安息。”
明嵘手掌握成拳后撑起前额,“我查过当年的事,记录的档案里头确实说我爸妈所坐的车子刹车被人恶意破坏,发生车祸的时候您说明云峰也在场,所以料定这件事跟明家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是一起简单的车祸,我也不会想到明家,按照路边撞击的情况来看,你爸妈并不是当场死亡,由于车头撞毁严重,导致他们被困在驾驶室出不去,警方的结论也给出了,他们是被烧死的。”
明嵘用力闭上眼,这席话李培宁一早就跟他说过。
“我当时跟你爸正好在通电话,得知出事马上赶到现场,老远就看到明云峰站在车前,那时候车子里的火已经蹿出老高,明云峰在旁边站了会,居然就这么不动声响离开了。明嵘,我当时可都看在眼里啊!”李培宁每每想到那一幕,依旧老泪纵横。
明嵘没有太大的表情,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的一点点紧握起来。
“你爸妈走后,我本来打算将你接到家里,你那时候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可我去的时候,竟然得知你外婆去世以及你失踪的消息。我出动所有的关系几乎把整个迎安市都要给翻过来,也就是半年后,你爸妈‘意外’死亡的消息早就被遗忘的干干净净的时候,明家却高调放出抱养你的消息,那时候明家已经有了明成佑这个儿子,外人都说明家人心肠好,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是你,他要了你爸妈的命,又把你养在身边,而且每次从报纸上传递出来的消息看,他对你似乎并不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差。”
这也就是李培宁始终没有怀疑明嵘就是自己亲侄子的原因。
“你没有证据指证明云峰,所以才有了后来抢孩子的事?”
“对,明家向来戒备森严,也只有那天,李韵苓和她的管家从娘家回来,好不容易将跟在后面的两辆车隔开,没想到车里面却有两个孩子,那管家拼命护住一个,后来才知道,被抢走的是萧管家的儿子。”李培宁娓娓道来,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仿佛就在眼前。
明嵘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他站起身在李培宁面前踱步,“以后的事我自有安排,明家如今的堑堃在明铮手里,明成佑又有实力雄厚的mr,我只能以退为进。”
“就像当年那样多好,不费吹灰之力借助别人的手行动,还怀疑不到你头上。”
“你是说毁容案的视频和照片吧?”
李培宁点下头,“现在和当时一样,明铮那边要盯紧,最近他和罗家的y头走得很近,不能让他们成事,否则再多个罗家我们更难出手。傅染和明成佑那边,当年那样想尽办法都没能拆散,哼,眼瞅着她和蔺辰就要结婚,还以为能水到渠成。”
“这方面你就别再想了,”明嵘打断李培宁的话,“我想成佑可能起了疑心,一旦把目标确定到我身上,他应该很快会有行动。”
“你之前在mr做的几笔帐,被发现了没?”
“目前还没有,那时候做的很干净,”明嵘坐回沙发上,“本来以为能搞垮mr,如今看来,当初成佑被绑架敲诈去的十个亿肯定有猫腻。”
“你自己在那边要当心。”
明嵘再度掏出支香烟。
抽完后,他起身往外走,李老爷子在他身后道,“要不让david跟着你吧。”
“现在还不用,人多反而目标太大。”
明嵘拉开门走出去,李培宁几年前找到他说明来意后,明嵘尽管将信将疑,但科学的手段骗不了人,他确实是李家的人。
还是个孤儿。
明成佑驱车出去,跟况子在外面碰了头。
明成佑瞅了眼从况子车里出来的年轻男人,“行不行啊?”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明成佑朝那男人招下手,“来吧,上车。”
萧管家的家在一个小区里头,明成佑将车停稳后带着男人直接上去。
明家给她的薪酬高出外面的行情至少两倍,所以萧管家家里的条件不错,明成佑按响门铃,没多久萧管家便过来开门。
“三,三少?”
见到明成佑,萧管家满脸意外。
明成佑越过萧管家跟前往里面走,转身朝门外的人招呼,“进来吧。”
萧管家关上门,见明成佑带着男人已经来到客厅,房子不大,60平米,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萧管家忙着倒茶,明成佑单手撑起下颔。
“三少,请喝茶。”
“萧管家,最近还好吧?”
她站在茶几前显得有些局促,“挺好的。”
想到之前的事,萧管家越发抬不起头。
明成佑没有喝茶,“萧管家,我们不是一直在帮你打听儿子的消息吗?现在总算找到了。”
“什么?”萧管家满面惊怔。
明成佑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年轻男人,“按着当时的线索一步步摸过去,应该不会有假,他就是你的儿子。”
男人目光同萧管家对上,萧管家手掌轻掩嘴角,“不可能,不可能。”
“萧管家,你是高兴的反应不过来了吗?”明成佑盯着她面部变幻的神色,“找到儿子是好事啊。”
“你,”萧管家难以置信地摇头,“你真是钧钧?”
年轻男人反应很冷淡,他瞅了眼明成佑,“我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说是叫什么了。”
“对,我钧钧被抢走的时候哪里记得了事呢?”萧管家暗自说了句,可立马又觉得不对劲,如果他的亲生儿子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那……
她摇摇头,“三少,你现在就算随便拉个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钧钧。”
“那简单,不是还有亲子鉴定吗?别的都能作假,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萧管家抬头瞅了眼男人,似乎有些动摇,明成佑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一分一毫,“之前的事我也是在气头上,我妈也说了我几句,替你找儿子的事家里从未松懈过,这也是我妈的意思。”
萧管家嘴角轻颤,“谢谢夫人。”
“你别着急谢,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谢也来得及,况且这是我们明家欠你的。”
明成佑当即带着萧管家和男人去医院,结果不能马上出来,萧管家坐在车上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看向坐在边上的男人,“你现在住在哪?跟谁住一起?”
“我家就在城郊,我妈说当年是在园区一带捡到的我。”
萧管家忍不住热泪盈眶,当时孩子被抢就在离园区不远的地方,明成佑透过后视镜盯着萧管家的脸,“我会催下那边的结果,你放心,就算不是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毕竟关系到血缘,不过听说亲子鉴定也会有假,像电视里头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现在这个社会弄张假单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明成佑将话点到即止,萧管家本想打个电话告诉给对方这件事,如今这样听来,也另有了打算。
拿单子的这天,是明成佑亲自带着萧管家去医院取的。
萧管家迫不及待看了结果,一阵晕眩后栽倒在地,居然靠着墙壁恸哭起来。
明成佑没有丝毫意外,萧管家半晌后方抹干净眼泪,“他人呢,我的钧钧在哪?”
“前两天是周末,今天他还在上班,”明成佑瞅了眼萧管家手里的东西,“结果怎样?”
“他是我儿子。”萧管家激动地紧紧抱着手里的鉴定书。
“那还哭什么?好事啊。”明成佑将她搀扶起身,“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再派人把你儿子接过来让你们聚聚。”
萧管家一路跟着明成佑往外走,她两条腿打颤,手里的鉴定书越捏越紧,直到将纸面掐出个洞来。
明成佑过去取车,“我送你回去。”
萧管家无地自容,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上来吧,反正顺路。”
萧管家坐在副驾驶座,她满心忐忑,半晌后才决定开口,“三少,对不起。”
“怎么了?”
萧管家重重吐出口气来,“您怀疑的没错,夫人的药是我下的。”
明成佑放慢车速,眼睛对上萧管家,“你一直在我妈身边,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管家瞅着手里的报告单,“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三少,我想见夫人,有些话想当面跟她说行吗?”
明成佑开车将萧管家带到明家。
许容坐在二楼阳台的沙发上,听到汽车喇叭声以为是明嵘回来了,探出脑袋却看到明成佑和萧管家。
她面色一喜,看来他们是将萧管家给找回来了。
许容穿着拖鞋回到房间,打开门后径自下楼。
在客厅看到萧管家,许容碍着先前的事没敢表现出太热情,“萧管家,你回来了。”
“二少奶奶。”萧管家眼底平静,李韵苓打开卧室的门,“萧管家?”
“夫人!”她大步上前,可碍着许容在场并未说太多话,“您的腿怎样了?”
“还能怎样,好不了了。”
萧管家目露愧疚,许容平时都待在楼上,这会见没她的事,索性转身上了楼。
明成佑将李韵苓搀扶进屋。
萧管家也跟进去。
李韵苓瞅着萧管家半晌,“成佑,你们?”
萧管家咚的直接给李韵苓跪下去,“夫人,是我错了,我对不起您。”
“怎么了?”
明成佑倚在书桌前,“萧管家,你还是说说你那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吧。”
“都是我鬼迷心窍,先前有人找到我,说知道我儿子的下落,问我要五万块钱,我心里着急,就给了那人,他说二少就是我失踪的钧钧,我也悄悄去做过dna鉴定……”
“结果出来,明嵘就是你儿子?”
萧管家忙不迭点头,“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韵苓头疼地撑起脑袋,“难道,让你下药的也是他?”
说出这句话,李韵苓自己都觉得心惊。
萧管家摇摇头,“不是,二少爷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我知道二少爷是钧钧后,就觉得您对他和容容不够好,那天我看到容容被您说,我知道她伤心,我也是一时心急。”
李韵苓气地接不上话。
明成佑冥思细想,“对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萧管家流着泪摇头,“对方说我是二少爷的亲人,应该帮着他,让我先别说破这层关系还让我继续留在夫人身边,以后肯定有帮得了忙的时候。”
“你们谋划得倒是好!”李韵苓怒不可遏,“萧管家,除去那件事外,我们明家还有哪里对不起你?”
萧管家羞愧难当,“夫人,对不起。”
明成佑手掌落向李韵苓肩头,“你跟明嵘的关系,他自己知道吗?”
萧管家摇摇头,“我没敢跟他说。”
李韵苓手掌按向自己的腿,“你跟了我三十年,没想到我最不设防的人,却偏偏对我下这番狠手。萧管家,我把你当自己人,平时什么话都跟你讲,你居然!”
萧管家垂着头,一动不动。
明成佑也顺势理清些思路来,萧管家将玉佩送给许容,平常对许容格外好,说到底,是有这层关系在。
“你真是糊涂啊,”李韵苓指着萧管家,“怎么会有那样巧合的事,云峰抱来的会是你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会将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你说你……”
明成佑弯腰将萧管家拉起身。
“夫人,我一心想找回钧钧,我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明成佑瞅了眼萧管家,满腹复杂。
直到萧管家走后,明成佑这才开口,“妈,这件事您先别透露风声。”
“不是已经找到钧钧了吗?我得当面问问明嵘,这件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明成佑眉头深锁,“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是我找人来故意演了出戏,没想到萧管家心里果然藏着个秘密。”
李韵苓吃惊,“没找到?”
“都二十几年过去了,时间越久越难找。”
李韵苓闻言,一张脸色越发的难看,“也就是说,明嵘还有可能是钧钧?”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妈,”明成佑抬头看向李韵苓,“你觉得是吗?”
李韵苓目光别开后定向某处,“不会,肯定不会。”
明嵘回到家时,明成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兄弟二人对视眼。
“成佑,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混顿晚饭吃。”
明嵘笑着走进去,“不回家老婆热炕头去了?”
“天天腻着也要换换花样不是。”明成佑调头看向电视。
明嵘拾阶而上,明成佑扭过去盯着男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许容听到脚步声,打开门正好看到明嵘,她将他拉进房间,“我刚才看到萧管家了。”
“萧管家?”明嵘语调一低。
“嗯,是跟成佑一起回来的,我看她神色怪异,后来进了妈的房间很久才出来,我以为她是回来工作,可看来不像。”许容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一一告诉给明嵘。
他揽住她肩膀走向前,萧管家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萧管家在他们手里,也不过是颗棋子,只不过这颗棋子还未派上用处,便生生被踢出了棋局。
“明嵘。”
她唤了声。
男人回神,“可能是萧管家回来看看妈的腿怎样,别担心。”
许容抱住他腰际,“我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似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觉得有事要发生。”
明成佑留在家里吃晚饭,餐桌上的气氛还算融洽,明成佑时不时跟李韵苓开着玩笑。
“妈,听说萧管家今天来了?”明嵘不动声色道。
“嗯。”李韵苓只轻应了声。
明成佑却接口道,“萧管家的儿子找着了,她过来刻意跟我们说一声。”
许容有些不明所以。
明嵘握着筷子的动作不由一僵,嘴角噙起抹笑来,“是吗,好事啊。”
“嗯,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的。”
李韵苓看了眼明成佑,也未插嘴。
明嵘目光抬起同明成佑碰上,他话里的意思,明嵘也似乎听出来些,明成佑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情,真到了明了化的时候。
明成佑吃过晚饭在家里坐了会才回去。
停好车出来,抬头看向二楼房间,灯亮着。
提起的脚步不由觉得欢快,明成佑大步上楼,小心推开房门看见傅染坐在书桌前,他进去后双手落向她肩膀,“瀚瀚呢?”
“保姆带去洗澡了。”
“让你儿子的裸体随便给别的女人看,小心将来儿媳妇找你算账。”
傅染抬起头,戴着副黑色边框的防辐射眼镜,“你小时候就不给人看了?”
明成佑朝她身边一坐,将傅染往里侧挤去,“我不记得了,待会你给我洗,我让你看个够?”
“我可不稀罕。”傅染别过眼,重新对上电脑。
明成佑将她脸扳回去,“多看看就稀罕了。”
“别闹,”傅染拨开他的手,“我刚才发现组数据不正常,你快帮我看看。”
明成佑顺着傅染的视线落向电脑屏幕,“哪不正常啊?”
“看不出来吗?”傅染指着其中一页,“这些往来的资金尽管做得很好,但还是有漏洞,以前怎么没查出来呢?”
明成佑手掌搂住傅染腰际,“睡觉吧,我想睡觉。”
“如今不查清楚的话,”傅染眉头紧锁叹口气,扭头望向明成佑,“关键我不知道还有多少糊涂账。”
明成佑手一伸,替她合上电脑。
他顺势抱起傅染往床边走去。
“我还没分析完呢!”
“女人,生活要有情调又忘记了是不是?别把工作带回家里来。”以示他的惩罚,明成佑将她重重抛到床上,他伸手摘去黑框眼镜,让傅染一双晶莹黑亮的眸子呈现于前。
“成佑,究竟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呢?”
明成佑封住她嘴里接下来要问的话,他也觉得疲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傅染似是感觉到他的排斥,她双手拥住明成佑的背部。
他一下下辗转印在她唇角处,然后脸便埋进她颈间,许久都不起来。
“成佑。”傅染抱住他的动作越收越紧,手臂几乎紧勒住明成佑的脖子。
他轻应了声,鼻息惹得傅染一阵痒意。
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明成佑脱着傅染的衣服,她刚洗过澡,睡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男人手掌滑进去,顺着傅染白皙细嫩的肌肤轻抚摸,他起身将自己的衣服也全部脱去,然后抱着同样赤身的傅染。
她身上很暖,能给他需要的暖意和慰藉。
明成佑唇瓣贴至她耳际,“明天开始,可能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我很难想像,当兄弟不再是兄弟,母子不再是母子,朝夕相处的二十几年时间究竟算什么?”
傅染鼻尖蓦然一酸。
明成佑话里的怆然她不是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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