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情侣也应该给彼此隐私的空间。成洲明白这一点,但除了工作,路见屿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瞒着他。
比如很久之前,他曾经在晚上睡觉时忽然发现路见屿胸口有一块很大的淤痕。路见屿挡了几下,但他还是坚持扒开对方的睡衣查看。
淤痕正在消散,但有些发黑,显然已经伤了好几天。他心里一疼,又想到难怪最近路见屿都没提过上床的邀请,要不是他偶然看到,路见屿也许根本不会告诉他受伤的事情。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路见屿浑不在意地说前几天和发小打了一架,淤痕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对方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发小一拳锤到自己胸口,自己反应过来后立刻反击的场景。成洲下床拿了红花油,并不接话。
路见屿大概小时候很少打架吧,所以不知道,钝器和拳头造成的淤伤是不一样的。
可成洲不一样。女人死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混迹街头,最清楚什么样的击打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口。
路见屿口中地发小成洲知道,是一个没事就爱叫路见屿出去喝酒的讨厌的人。只要是那个发小打来电话,路见屿一般都会嘴上抱怨,却总是迅速收拾好应邀出门。显然,两个人的关系铁得非同一般。
那片可怕的淤青明显是被重物猛砸造成的痕迹,不是朋友一言不合打起来用拳头就能留下的。就算真的是发小所为,路见屿也根本没必要修改这个细节。
成洲一边擦药,一边皱紧眉头。直到路见屿疼得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涂满红花油的指尖火辣辣的烫,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路见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伤。而且,路见屿为此对他撒谎。
他明白也许路见屿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但明白这一点却让他更加难过。
恋人之间明明应该互相安慰、互相保护。可路见屿总是藏起疲惫伤痛,对他永远宠溺和包容。
比如,就算他们吵过那么多次架,路见屿还是邀请他去见自己的父母。
路见屿经常跟他提起自己的家人。
成洲知道对方有一个看似坏脾气其实心很软、而且非常怕老婆的父亲,有一个风风火火说一不二、对孩子却娇生惯养的母亲,还有一个跟他八字不合见面就打、却能在他被所有人不理解时臭着脸帮他说话的妹妹。
他的父亲是上过财经杂志的商界精英,母亲是享誉医界内外的权威圣手,就连那个在他嘴里小疯子似的妹妹,也是名牌大学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一家人聚在一块总吵吵闹闹。但路见屿每次讲起时,眼中都会不自觉地泛着温情。
每次路见屿讲起自己的家事时,成洲总是很认真地听,也总会想,怪不得,怪不得路见屿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这是一个充满爱与关怀的、近乎完美的家庭。
但是,成洲还是拒绝了路见屿的邀请。
他很想认识路见屿的家人,很想亲眼看一看路见屿从小长大的环境。别说是作为恋人,哪怕是朋友上门拜访,坐在一起时也总会闲聊起家常。
如果路见屿的父母问起他的家世出身,他该怎么回答?
回答他爸是个人渣透顶的强奸犯,他妈是个破坏家庭的第三者,而他从十五岁起,就是个不被父亲承认又死了母亲的孤儿?
在成洲看来,路见屿的家就像他小时候在礼品店门外看到的、橱窗里摆着的那只会唱歌的水晶球,完美、梦幻、遥不可及。而在这只水晶球面前,自己的家就像是一片摔碎的沾满污泥的玻璃,自己则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块碎片。
那么多余,甚至煞风景。
路见屿以为他不答应,是因为对恋人身份有顾忌。
“放心吧,我早就跟他们出过柜了,这点绝对没问题。”路见屿说,“而且我也在家讲过你,我家人都很喜欢你,尤其是我妈,特别想见见你……”
成洲每次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对方。后来有一次,路见屿再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时,他实在是编不出任何借口了,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语气忍不住变得有些急躁。
“我说了我不想去!”
他看也不敢看路见屿一眼,低头捏着歌谱在腿上敲节拍,敲得毫无章法、凌乱至极。
“……你一定要逼我吗?”
我不想站在你家门前,玷污那片土地。
你一定要逼我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撕开给你,然后亲眼看你露出嫌恶或同情,看你从此开始可怜我、忍受我,然后终有一天失去耐心、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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