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完全受林晰的掌控的世界,他将是这里唯一且无所不能的神,然后成为萧然整个世界的全部。就实质而言,从身、到心、到灵魂,萧然面对的是一种更彻底的隔绝与禁锢,林晰为了完全拥有萧然,会把他那种变态的控制欲发挥到极致。也许老黑当初形容的并没有错:太子爷这是看上人家了,按照太子爷的心性,这要把人藏在城堡深处锁在闺房从此不见天日。
林晰摸着怀里睡得乖的萧然,他可以允许萧然喜欢音乐,创造音乐,但必须限制在音乐仅仅成为他生活的调剂、消闲的爱好,消磨时间的事物之一……如此而已。在一步步费尽心力拥有萧然到今天这个地步,林晰绝对不会允许喧宾夺主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音乐如同女人,是林晰的另一个情敌,一个无形却更为强大、更致命的敌人。
看着睡的香甜的萧然,林晰也会心疼,心疼他的小王子的才华一辈子被埋没,走不出预定人生中的精彩,也许,从此以后乐坛会陨落一个大师级人物,但林晰首先是自私的,他要在萧然对未来规划还朦胧未成型之前,牢牢的把危险的火苗掐灭在最初,他将占满萧然全部的世界,萧然的一切心思将以自己的需求和喜怒哀乐为中心。音乐,注定被挤到无关紧要的‘爱好’一栏。
林晰的掌控能力与布局手段毋庸置疑,所以就算他真的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在眼下当口仓促进行,所以,第二天,浑然不觉林晰又起了变态心思的萧然,高兴的像一只飞出笼的小鸟,因为林晰允许他出门,并且会全程陪同。
萧然还不知道他对音乐的执着已经犯了林晰的大忌,此时此刻正兴奋又忐忑的琢磨着让林晰同意他去百老汇一条街,虽然早场剧目确实不如晚上的精彩,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百老汇的招牌在此,再烂的剧其实也有其可取之处,至少避免错误,总比学习正确更重要吧。
“你急什么?”林晰捏捏萧然的脸颊,好像昨晚的那些阴暗心思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笑着打趣,“别想让我陪你去看早场那些无聊的三流剧。”
“可是……”萧然想要回嘴,却被林晰不轻不重的摸了一把腰,立刻把话吞回去了,昨日历历在目的调训手法让萧然生怕林晰再起心思,转口嘟囔,“其实也没那么糟……”
龙二把俩人载到中央公园,林晰便拖着萧然下车步行,这里离百老汇的剧场们还远着呢。但要从旅游、休闲或者约会的目的看,在钢筋水泥林立的世界中找到这一片青草绿地、鸟语花香,不得不说还是很浪漫的去处。尽管这里没有殿堂里的音乐会高雅,但街头的流浪艺术家们的表演同样精湛,配上街边廉价但美国味十足的热狗、炸薯条、奶油甜玉米、炸奶酪……这些对萧然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穿过中央公园,走到时代广场,一段不短的距离慢慢消散了萧然没有看成《侠义狮心》的失落,不得不承认哪怕街边卖艺的黑人手鼓,那充满热情的感染力也值得驻足一看。
萧然从兜里拿出十美金放在一个盲人小号手前的钱罐里,然后深深呼吸,带着感慨的情绪。
“怎么?”
“你能相信么?在我们学校里有不少小号手甚至赶不上这个街头流浪艺人的水平。”萧然说不上是该为校园教育失落,还是该感叹人家小号手的出色。
林晰听不出来的好坏,在他听来只要流畅就都会好听,“怎么不如人家了?”
“感情,领悟,那种燃烧着的生命力……”萧然兴奋的形容,不过转到说起校园里那些,情绪就有点低,皱着眉,“相比这个流浪艺人,学校里那些……很……就好像嚼木头你明白么?干巴巴、死硬硬,没有生命,只有熟练,就是通常说的匠气十足。”没有生命的音乐,技艺再熟练也是工匠级,且很难再进一步,这是林莫间从小就教育萧然的关于音乐的灵魂。
学校里开了那么多‘理论’的课程,讲音乐的历史,讲乐器的历史,讲音乐家的生平、荣耀与坎坷,其实目的只有一个,让学生体会到这段音乐被创造出来时所赋予的灵魂、生命和感情,这需要你有一颗真挚纯净的心去感悟,也要靠天赋和灵性,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萧然被他父亲从小带着迈进了正确的大门,所以他对音乐的感情单纯而热情,所以那些原本枯燥的历史发展被他用一颗真心体悟,所以他的学习更像娱乐,成绩优秀得被大家称为王子,其实就这么简单。
说到音乐,萧然的眼睛里散发着慑人的光芒,看得让林晰心醉,忍不住拉起萧然的手亲了一下,光天化日之下的大马路边上,这种亲昵让萧然立即收音,他左右看看,有点不自在。林晰笑着得寸进尺地在萧然的耳边亲了一下,然后拉着他离开那处街口。
从中央公园走到时代广场,俩人走了这么多条街,看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街头文化,吃了一大堆平日里林晰肯定不会让他碰的美国垃圾食品路边摊,现在依然漫步在喧嚣的街头,萧然忽然有点琢磨明白了,敢情林晰也没什么目的性,萧然看着俩人紧扣的十指,现在他们俩好像情侣间消磨时光的压马路……
纽约是个开放又人情冷漠的城市,即使他们身为同性,如此亲密的拉着手,一路亲昵,也几乎没有人会多看一眼。不,萧然不讨厌这样的忽略和冷漠,反而,这是一种阳光下平等和自由的空间,不管林晰心里怎么想,但萧然知道,如果在国内,他想他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拉着林晰的手,走在滨市热闹繁华的中心街头。
被这种忽视和各顾各的人情冷漠感染着,萧然也放开了心底的束缚,更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喜好和感情,他注意到了对面有一家冷饮店,难忍兴奋,“那里有一家冰激凌店。”萧然指着那里说,从名字上看,像意大利文。
林晰看了一眼,从善如流的拉着萧然就往街对面冲,俩人在一堆有惊无险的汽车喇叭声中冲向了冷饮店门口,草莓、咖啡、可可、香草、芒果、榛子……好几十种口味的冰激凌躺在冰柜里。大份的三个口味球卖七美元,可以选纸杯装,也可以选蛋卷。热情的老板娘看着这两个完全不懂行的东方人,用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骄傲的连比划带说的解释他们这家店可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冰激凌店。还记得《罗马假日》里小公主在西班牙广场上买的那个冰激凌么?就是这个牌子!瞧,蛋卷甚至都是她刚刚做出炉的,还热乎的嘎巴脆呢。
好吧,一部电影带来了‘赫本头’成为风靡一时的时尚,再来的便是这个遍布全球的意大利冰激凌连锁店了。管它这个冰激凌是不是真的安妮公主吃过的那家,萧然不在意所谓牌子蕴含的神马浪漫气息,对他来说,冰激凌本身的吸引更大一些。
似乎从上高中开始,萧然就没有了举着冰激凌在街边边吃边走的经历了,那似乎成了女孩子和儿童的专利。但是不得不说,口味这东西很大程度上不会跟着年龄变化走,萧然自认现在也依然喜欢这香香甜甜的东西,只是……为了顾及周围人的眼光吧,毕竟二十来岁大小伙子还举个色彩缤纷的甜筒在街上边走边舔,徒惹人侧目。但是在这里……
萧然转身扑向冰柜,用带着轻微伦敦口音的英语开点,“我要蛋卷做底,草莓、芒果和香草味的。”萧然点完,转头看林晰,“你呢?”
“榛果、咖啡和杏仁。”林晰点的那叫一个溜,看来也早就酝酿好了。
然后俩人从冰激凌店出来,一人举了一个色彩缤纷的大号冰激凌,相视开怀。不,这一点都不滑稽,两个大男人举个甜筒招摇过市怎么了?刚刚从冷饮店里买冰激凌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俩,人家夹公文包、西服革履的精英大叔都乐不颠儿的举个甜筒边舔边走了——这就是文化差异。
俩人边吃边逛,也没什么方向目的,走着走着,遇到了某一地铁出站口,林晰看了看那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抬手看看表,已经过了早高峰,中午还没到,转头看看萧然,“你一定没坐过,走,我带你去坐地铁。”那语气,说得好像纽约地铁是多么稀罕的东西似的。
买了两张一日通,在蛛网般的地铁中,萧然被林晰拉着进行地铁初体验,在轰隆隆的噪音中上上下下换过几次车,在狭长被涂鸦的走廊通道里也穿梭过几次,然后林晰坐在硬邦邦的革面长椅上问萧然,“感觉怎么样?”
萧然耸耸肩,“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代步工具而已,他没觉得坐梅赛德斯就会很舒服,也不会觉得坐地铁就浑身难受,“没有红绿灯,挺方便的。”
林晰笑着揉萧然的头发,他的小王子在某种程度上也挺好养的,是不是?
林晰挑了一站下车,用他的话说,已经下午一点了,需要找到个地方吃午餐。这里正对着头顶上是联合广场,也算纽约城里比较热闹的地方,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小馆子。出了站台,走在长长的地铁通道里,一如既往,这里有各色街头艺人在卖艺,萧然今天已经看了足够多的街头艺人,水平当然有很好的,可大多数也属意境般般水平,不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们驻足。萧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这条普普通通的十步宽涂鸦地下通道了,遇到了一位惊世天才。
最初,萧然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小提琴声。距离太远,走廊里的声音又太杂,尤其混着旁边一个黑人萨克斯手,所以萧然能听见小提琴声音已经纯属不易,可就是这一耳朵,在这种混杂的环境中萧然被那一声高弦音的穿透力轻易虏获,几乎在下一刻,萧然拉着林晰向声音出处一路小跑过去。
那是一个中年流浪艺人,头发已经斑白了,穿着卡其布的工作裤,上面一件随性的墨绿色t恤衫,一顶低低的鸭舌帽扣在头上,似乎唯有那把琴在地下通道的灯光中,散发着一层摄人的光彩。那流浪艺人身前地上扔了张报纸,上面甚至连二十五美分都没有,是刚来,还是没人施舍?但萧然的眼中此刻已经全然没有看到那些细枝末节,他靠在走廊墙上的另一侧,闭着眼睛聆听,那琴音含着浓厚的感情,带着浪漫主义的热情和洒脱,似乎也有古典主义的和谐与含蓄,一种无形的力与美就在琴音中流淌,充斥着这一隅空间。
萧然的乐器专长是钢琴,小提琴也会,但技艺就属于不入流那种,但这不妨碍他对于小提琴的音乐鉴赏,而林晰,他不否认那曲子确实挺好听,但他也无法理解萧然在聆听时那几乎近似崇拜到虔诚的表情。
一段曲子终了,那艺人面前的报纸上被零星的扔了几个硬币,都是刚刚路过的人匆匆抛下的,谈不上什么尊重,但比起萧然这种站在这儿一个劲儿的听,却还一块钱都不给的,似乎萧然的表现更过分一点。趁着‘中场休息’,林晰要掏钱包,却被萧然制止了,“不,丢钱去才是侮辱,那是帕拉曼大师。”萧然激动又肯定的说。
“谁?”林晰看起来很困惑。
“当今世上最富盛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世界级的大师!”萧然的眼睛发亮,是的,他认出他了,不管这位盛名于世的大师为什么脑抽的跑到纽约地下铁通道伪装街头艺人,是体验生活,还是为庸庸世人无私奉献什么的,他真实就在站在萧然十步远的对面,萧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这样一位久负盛名的大师,激动得几乎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情。
萧然知道林晰是个乐盲,所以只用了最通俗的法子让他知道这位大师到底是多‘大’的一个大师,“他的一场音乐会门票最低都有两百五十美元。”而且他那把琴的价值超过四百万美元,是非常有名的一把琴,意大利名匠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的手工制造,就算不考虑质量,起码那也是几百年历史的古董了。
林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萧然没注意,因为帕拉曼大师又开始了新一段演奏,这次是巴赫的小步舞曲。萧然沉醉在那美妙的音乐中,接连听了六首曲子,大概不到一个钟头吧,好像时光转瞬即逝,几乎是萧然这一生中度过的最短的一个小时,沉醉其中不愿意醒来,不过,那位演奏大师明显要离开了。
好笑的是,帕拉曼大师前面那张旧报纸上一共只有二三十美元。萧然站在那里,有点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大师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敬仰之意,他不敢给钱,如果真的捧上一叠钞票,那像什么样子呢?可是……
该怎么办?
突兀的上前表达敬意么,就凭自己这样一个菜鸟小人物?
萧然慌神的看着那位大师已经把小提琴放在了琴盒里,可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与崇敬,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听到帕拉曼大师一对一的独家演奏会,也不是谁都能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师级人物,尽管是在这种地方,以这样一种近似诡异的场合下。
这时候,林晰递给他一个大方纸袋。
萧然疑惑的打开,里面是一套四张的帕拉曼大师的演奏唱片,林晰甚至还递过来一只签字笔。
“你……”
“快去吧。”林晰催促他,再不去人家就走了。
萧然抱着唱片,几乎以一种激动到眼眶湿润的样子跑到那位大师面前。林晰看着他明显紧张的跟那位搭话,明显雀跃的得到了大师的微笑回应和签名,还有明显困惑的跟那位大师告别,回到林晰身边。
“人家跟你说什么了?”
萧然看看手里的唱片,神情有点恍惚,“他问了我的名字,然后给我签名了。”
“这不是很好么,干嘛这副表情?”
萧然现在还是明显刺激后的梦游状态,没有从激动中回复过来呢。“他……他说让我回家之后再打开看签名。”
看萧然那眼神,明显是在尊重大师意见、与阳奉阴违先睹为快中挣扎。
“那你要不要看?”林晰接过唱片,作势要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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