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心把祁漾的公司烧了。
听到老爷子能熬过去,一路上心都惶惶的夏从霜终于松了口气,“陈叔,那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病倒了?”
走廊周围人多,陈保将夏从霜带去安全通道说:“老爷子接了个春灵小姐打来的电话,之后老爷子联系心心小姐出国前的导师,得知心心小姐这三年没出国,就气发病了。”
这事居然和夏春灵有关,夏从霜皱眉,“陈叔,您知道夏春灵和老爷子说什么了吗?”
老爷子岁数大了,耳朵没那么好使,接电话时声音调很大,陈保自然听到了,“春灵小姐说她在网上查不到她姐出国这三年发表的论文,有点奇怪。”
夏从霜顿时被夏春灵气得咬牙恨齿。
夏家里里外外有不少能气死老爷子的事儿,比如她二哥前阵子出国赌输了亿,还有老爷子的亲妹妹上个月心衰去世,相比这些,夏春心没出国这事儿根本算不上什么。
家里人都知道老爷子心脏不好,为老爷子着想,都瞒着不让老爷子知道和操心这些事,偏偏这夏春灵不顾老爷子死活,因着对夏春心的嫉妒,三番两次为非胡作。
夏从霜已经不愿再看到夏春灵的嘴脸,直接吩咐陈保,“陈叔,着手办夏春灵出国的手续,三年不准她回来,她爸妈不同意就让他们来找我,不然老爷子早晚被她给气死。”
陈保点头应着。
“另外夏春灵每年生活费不超过三十万,让她长长记性,不够花就出去打工。”
夏从霜果断利落地交代完毕,转身去找涉事本人夏春心。
有两个知情的亲戚看到夏从霜脸色阴沉,都以为是要去找夏春心算账,各个都伸长脖子看着,等着关键时刻拦架。
夏春心低头坐在角落的蓝色塑料椅上,她应是出来得急,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身上只罩着件单薄开衫,医院不冷,但她在瑟瑟发抖。
她双手紧紧握着,手指骨节用力到突起泛白,原本粉润的脸颊此时惨白如纸,垂着的眼睫如不安蝶翼在不停地颤动。
“心心。”夏从霜大步过去后,却是柔声叫她。
夏春心抬眼,双眼通红,那里面全是自责与恐惧,出口的声音在哆嗦,“姑姑,对不起。”
夏从霜轻叹了声,把身上外套脱给她罩住她,俯身抱她轻拍她后脑,“没事,别担心,不是郝医生急救及时吗,爷爷会没事的。”
可夏春心还是很怕,任何事都有万一,万一爷爷醒不过来怎么办,恐惧占据着她每一秒的思绪,停不下来。
夏从霜并未收拾夏春心,而是柔声安慰,让做好准备要拦架的人散了。
走廊里忽然响起慌乱脚步声,夏嘉木也匆匆赶来。
他本是正要出差,已经快要登机,结果听到消息,立即从机场往回赶,路上得知老爷子被他女儿气发病,到医院看见角落里的夏春心就冲上去,怒气汹汹喊道:“夏春心!你给我出来!”
同时他手也伸出来,要把她拽出去教训,“你给我说说你这三年都他妈的干什么了!”
“叔叔!”乔灿灿脸霎时间就吓白了,心心还怀孕呢,别拽流|产了!
乔灿灿冲过来要阻止,杭笑白也大步过来出声劝,“叔叔您别急,先放……”
护着夏春心的两个年轻人话未说完,护侄女的夏从霜已经沉着脸按住夏嘉木的手腕,“大哥,心心这三年为什么不回家,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如果你非要现在追究责任,你先问问你自己都做过什么。”
夏嘉木欲辩解,夏从霜不想在父亲抢救室外吵架,直接拨开大哥,将夏春心带去急诊那边一个人少安静的输液室,按着夏春心坐下。
夏春心脸色差得发青,唇色都没了,夏从霜知道这小丫头对爷爷感情深,担心爷爷,嘱咐道:“灿灿,笑白,麻烦你们陪着心心,别让她去那边,越在那边越自责,等我消息吧。”
两位晚辈纷纷应着。
杭笑白出去给夏春心倒水,乔灿灿蹲到她身边软声说:“心心,爷爷会没事的。”
夏春心没有反应。
大家都说爷爷会没事,郝医生也说会没事,可她就是担心,在家里时爷爷无法呼吸到发病跌倒的惊怖画面,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闪现,让她不断发抖胆寒心惊。
乔灿灿用力握着她手,小声劝,“心心,你怀孕还没到三个月,胎也不稳,你当心点情绪。”
夏春心怔怔抬头。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孕妇,男人搀着孕妇,似是孕妇的亲人也被紧急送来医院,孕妇伤心哭着,丈夫温声哄着。
夏春心的心里立时晃出一个影子,那个人影也曾这样哄过她。
“灿灿,我,我想打个电话。”
乔灿灿猜到她想给祁漾打电话,把手机给她,关上门出去。
乔灿灿看到杭笑白拿水回来,叹道:“小白,心心在里面打电话。等会再拿水给她吧,你也去坐会儿。”
杭笑白站在门旁,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里面脆弱的人,“没事,我在这儿陪她。”
乔灿灿想要说什么,杭笑白敛睫轻道:“她现在需要人陪,我陪她。”
乔灿灿说不出什么了。
夏春心很希望祁漾此时能陪着她。
祁漾还爱不爱她是一回事,他是她丈夫是另一回事。
他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希望他此时能在她身边陪着她。
哪怕他不能陪着他,他说一句“心心,相信我,爷爷会没事”,她慌乱不安的心也能安定下来。
打这个电话并不容易,毕竟前不久他刚说过“把婚离了”四个字,夏春心秉着呼吸拨出。
电话接通时,祁漾没说话。
大概因为这电话是夏春心打来的,祁漾在等着她开口。
夏春心抑住涌上心口的酸涩,她想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想当作这两个多月他未曾对她冷漠过,当作他提离婚只是一时口快。
“祁漾,你,你在忙吗?”
祁漾开口了,只从嗓子里发出一个辨不出感情的字,“嗯。”
他这一个字,令夏春心不安起来,声音轻颤,“祁漾,我爷爷心脏病发,在抢救……你能来陪陪我吗?”
祁漾那边是长时间的沉默。
原来沉默也是一种锋利的器具,他每一秒的沉默,在夏春心的五脏六腑留下的都是一刀子的伤。
祁漾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微哑,“我过不去,我派人过去。”
夏春心咬牙忍住哭声。
“祁漾,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夏春心眼泪在烟圈打转,强忍着不露出哭腔说:“结婚前你对我承诺过,你承诺你会照顾我,会陪着我,会永远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祁漾那边一片安静,连呼吸声,她都听不见。
这无疑是在后悔当初的承诺。
既然做不到所承诺的,为什么还要承诺,为什么还要给她期待?
祁漾那边又传来一句话,像是井斯年的声音,“祁哥,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我用不用上楼去找主任再过来看看?”
夏春心的心脏忽然如被钳子紧紧夹住,喉咙也被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喘息。
祁漾正在他家那边的医院陪戚以蓝,所以他不能来陪她。
腹部也开始剧烈坠痛,她捂着肚子,发不出声音。
心和腹部同时疼痛,让她一点点弯腰坠到地上,像从云端跌落深渊,跌得她颤抖的全身都在剧烈疼痛。
最后失去知觉前,夏春心只有一个念头——
结婚三年,她在祁漾心里,是不是终究完全没有了任何位置?
祁漾在旁边坐得安静,戴着新的金丝边眼镜,双腿叠着,腿上放着平板电脑,气定神闲地看着财报,将井斯年当作广告,不搭理。
“一个亿!”井斯年手指伸到祁漾面前,“一个亿!一!双!鞋!”
“我听了满脸黑人问号,这隔辈亲也太要命了吧,说是鞋上全是贼贵的钻石,就送他那个贼美的宝贝孙女!你说牛不牛逼!给她宝贝孙女拍了双钻石鞋,让他孙女脚!踩!钻!石!玩!”
祁漾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没什么兴趣。
井斯年问:“上次去海城,你从冷谭那儿要了多少钱?”
祁漾淡瞥了他一眼,“二十亿。”
井斯年左手出二,右手出拳头,“你费劲巴力的要二十亿,在人家孙女那儿,不过就是二、十、双、鞋。”
“……”
井斯年这一波比喻自己都唏嘘不已,接着整个人转了过来,扒拉着祁漾胳膊继续说:“我还听说,夏老爷子那孙女有未婚夫了。从小娃娃亲,感情特好,俩人在国外待了三年一起回来的。他们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肯定对国内市场不熟悉,你要不要拉拢拉拢?全是钱啊。”
祁漾问:“俩人是干什么的?”
井斯年凝眸思索半晌,“不知道。”
祁漾眼角余光睨了他一眼,有那么点“那你跟我叨逼叨什么玩意儿”的嫌他聒噪的意思。
井斯年摊手,“听八卦的时候真没注意。”
祁漾语气平平,“安全带系上。”
井斯年“哦”了声,扯长安全带系好,继续叨逼叨,“那个未婚夫家在夏春市虽然比不了夏老爷子,但在夏春市也是数一数二的,都说夏老爷子孙女贼美,不知道她未婚夫能长什么样……”
祁漾直接进入降噪耳机模式,对此充耳不闻。
手指点亮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上夏春心的聊天界面上,他发出去的微信转账卡片已经变浅色,上面多出三个字——“已过期”。
夏春心原是个秒收红包和转账的人,之前祁漾每次给她钱时,夏春心都会给他发很多又亲又抱又转圈圈感谢老公之类的惊喜溢于言表的表情包。
这次祁漾给夏春心转账的这个月工资,夏春心连点都没点。
夏老爷子这么些年都没过过生日,只这一年这一天办了寿宴,并且早上五点钟,就带全家办了个跪拜老祖宗的祭祖之礼,八点结束后一行人回到夏家酒店歇着,等着十二点的寿宴。
夏春心知道爷爷想她,便在寿宴开席之前,在顶楼套房寸步不离爷爷,哄爷爷乐呵了两句,但她起了个大早,头晕晕乎乎的,又实在撑不住困意,就蜷在爷爷身边睡着了。
夏修明喜欢这孙女,除了孙女长得赏心悦目,更是孙女从会说话起嘴就特别甜,总闪着漂亮眼睛哄爷爷,真是哄了爷爷二十年,老人哪能受得了嘴甜的晚辈啊,就喜欢得紧。
夏修明看孙女睡着后气色仍不太好,小姑娘不好意思说,但夏从霜和他说了,小姑娘是生理期和感冒,难受着呢,他为孙女关上里卧的门,带管家去外间沙发里谈事,儿子女儿进来,夏修明都摆手让小点声,全都为夏春心压低着音量。
夏春心醒来后,房间空荡荡,坐着清醒了好一会儿,发觉饿了。
左手捂着空空的肚子,右手下意识地点开微信里的祁漾。
她没收他上缴的一万二工资,超过二十四小时就退回给了祁漾,现在已经过去三天,祁漾什么话都没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发过来。
这狗男人,她真觉得要不起了。
祭祖回来后,她还没换上一会儿祝寿时要穿的裙子和鞋子,就随意穿了件姑姑给她准备的一件浅豆沙色的长裙,披了件薄开衫外套出去。她知道爷爷喜欢看她穿温柔颜色的裙子,颜色都选爷爷喜欢的。
到外间看见爷爷在和管家谈事,夏春心眼睛一转,嘴又甜了起来,“爷爷,我听说餐厅有好喝的老鸭汤,我去给您盛一碗拿上来呀。”
夏修明摆手笑说:“不用你去,你不舒服,再去睡会儿。”
夏春心不听,开门出去,“特好喝,爷爷你等我啊。”
夏春心知道爷爷特受用这个,闪身出去了,一边深呼吸往下压干呕的劲儿,往电梯方向走。
经过安全通道时,她听见女人的交谈声,两个声音她也很熟悉。
夏春心拢了拢外套,走过去,脑袋倚在开着缝的安全门,懒洋洋地听着,脚尖儿也悠闲地晃来晃去。
一个年轻女孩的抱怨着,“我上次说想要一对珍珠耳钉,才几万块,爷爷都说我浪费,等爷爷送了她那双钻石鞋的,我就给偷走。”
夏春心挑了挑眉,这娇气的抱怨和有毒的想法确定来自她三叔家的妹妹夏春灵。
又一道压低的严厉的女人声音响起,“你忘了你姐前两天还给你解围了?你怀孕的事儿爷爷还在气头上呢,你给我老实点,也别在你爷爷和你姐面前说这话,也别给我乱捅娄子,听见没有?”
这是她三婶婶的声音。
夏春灵不高兴地说着,“我就觉得不公平,都是孙女,凭什么爷爷就对她那么好啊?爷爷就是偏心,这次明明是爷爷八十大寿,凭什么爷爷还给她又订裙子又拍钻石啊?”
夏春心听笑了,这夏春灵怎么蠢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啊?
她用脚踢开门,头仍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抱着肩膀,歪头对夏春灵笑,“灵灵,你想知道凭什么吗?凭什么爷爷既给我订裙子又拍钻石吗?”
三婶叶玟脸上顿时尴尬,她本来正在给夏春灵整理裙子,想教夏春灵说点好听话,说着说着夏春灵抱怨起来,竟然被夏春心给撞上了。
夏春灵脸上还是愤愤不服的表情,抿嘴瞪着夏春心,“凭什么?”
夏春心手指散漫地撩着头发,笑出了声,“凭什么?就凭我美呀。”
夏春心抛着媚眼笑,声音轻飘飘的,“长得美的人,才能配得上那鞋呀。”
夏春灵顿时被气得拧眉跺脚,嚷嚷着“你骂谁丑呢”,叶玟知道老爷子喜欢夏春心,连忙捂着夏春灵的嘴,和夏春心说了句“妹妹年纪小,心心别在意哈”,就给夏春灵拽出了安全通道。
夏春心在家里不说是横行霸道,但也向来遇事儿不忍着,绕着头发笑了笑,去餐厅给爷爷盛老鸭汤。
再回来的时候,爷爷接过老鸭汤喝了两口,脸上笑意不断,连连夸孙女惦记爷爷,贴心。
他又想起夏春心送的酒,“对了心心,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帮爷爷把酒送酒窖去。”
夏修明的酒窖就在这酒店地下。
夏春心结婚这三年,也偶尔会和祁漾喝点小酒,客厅灯一关,小两口窝在沙发里,一起看电视喝小酒,小酒怡情,喝多了接吻和顺势做别的什么的,很滋润。
夏春心挺喜欢喝酒的,有心想偷两瓶好酒回家放两年留着喝,便答应说:“好呀。”
叶玟见状推了一下夏春灵,夏春灵不情不愿地说:“姐,我陪你一起吧?”
夏春心挑了挑眉,知道这是三婶让夏春灵再跟她道歉的意思,倒也没拒绝,“走吧。”
老爷子的酒窖是找设计师设计的,密闭空间里,温度湿度都刚刚好,里面存的酒都是陈年好酒,连门都是密封隔音的,灯光也选的对酒无害的,会随着门开门关而自动调节灯光,任何影响到酒质量的小细节都做得很到位,平时还都有保安巡逻看管。
虽说今天酒窖开放,但好似来的客人都有所忌惮,没人敢真过来欣赏。
进了酒窖后,夏春灵跟在夏春心身边违心地道歉,“姐,对不起。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夏春心念及着夏春灵也是孕妇,就没像以前一样爱答不理,瞥了眼夏春灵肚子,“几周了?没显怀啊?”
未婚先孕到底不光彩,尤其她还被甩了,夏春灵吸了下鼻子,不自然地说:“八周。”
顿了顿,夏春灵又说:“过阵子应该会去打掉。”
夏春心手里正拿着一瓶酒,闻言手软了一下,这瓶酒险些摔地上,“你要打掉?”
“对啊,我不能让孩子没父亲啊,”夏春灵抿着嘴说,“虽然挺不舍的,但是为孩子考虑嘛,还是幸福的原生家庭对小孩子更好一些,小孩子没有亲生父亲陪着长大,终究是不行的。”
夏春心被夏春灵的打算弄得有些心慌,没说话,裹了裹外套,径直往里面走,眼神有些空洞地想着夏春灵的这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春心突然听到酒瓶摔碎的声音,然后是夏春灵的一声惊呼。
“你打碎爷爷的酒了?”夏春心不可置信地高声喊着。
夏春灵惊慌否认,“我没有!”
夏春心知道夏春灵嘴硬,把刚拿出的酒小心翼翼放回去,转身去找夏春灵。,,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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