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离婚以后(1 / 1)

祁漾沉默。

电梯对面的休息区人不多,旁边有家属小声地说着话,而祁漾始终是沉默,沉默随着秒针的旋转,长久地蔓延着。

沉默这种气氛,本身就是死气沉沉的,在医院里又令这死气重了两分。

医院里的绿植开得茂盛,翻叶绿油油的,中间延伸生出几朵花来,花『色』鲜艳,在这医院里点缀出一些生机。

祁漾望着夏春心脸上的盈盈笑意,直觉夏春心此时笑得比花还绚烂的笑颜,是最后一次对他绽放。

他本不喜欢鸭鸭这个小名儿,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可爱的亲昵,“鸭鸭呀”,柔软带笑,好像她在宠着他。

而她这句“鸭鸭呀”,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叫他。

频繁发作的恐慌像呼吸一样如影随形,想要伸手抓住她,伸不出手。

几次动唇想要对她说“不好”,喉咙如被濒临死亡的人的手死死掐着,没能说出。

祁漾缓缓敛睫垂眼,最后就这样以沉默代替着对夏春心的回答,没说话,没反驳,没拒绝,眸光里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他默认着这一个字——好。

夏春心信守承诺,哪怕左手骨折被固定着,晚上也和祁漾的两位长辈一起吃了小年夜饭。

承诺过的事,她从来都是全心全力做到。

吃过晚饭后时间已经很晚,冷谭和时婧娴还想留她多住一晚,夏春心不留了,麻烦长辈送她去车站坐火车回瑶安。

祁漾要和她一起回瑶安,夏春心说不用。

“不用”这两个字里包含的情绪很多,其中有个强烈的情绪是她不想和他一起回去。

夏春心让金燕妮帮她买票,年跟前的原因,不好买卧铺,金燕妮只给她抢到了一张上铺硬卧,夏春心无所谓,她虽是千金大小姐,但也不是不能吃苦,还有很多孕『妇』只能坐硬座,这点苦无所谓。

因夏春心住院时院方接诊的态度以及她住进高级病房,还有时婧娴说的那些话,冷谭和时婧娴猜测夏春心已经知道他们并非是普通人家,冷谭就亲自打电话联系到一张软卧下铺,送夏春心去车站。

他们二位仍不知道夏春心的家庭背景,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性』子很倔强,手骨折,怀着孕,一个人无所谓地来去,面上没有任何抱怨,还是神采奕奕的。

之前夏春心反问过祁漾一句“你不是说不喜欢小孩,也不想要小孩吗”,时婧娴听得清楚,明白祁漾的态度应是伤过夏春心,离婚后的夏春心不想再在小孩这件事上和祁漾有联系。

时婧娴没在夏春心面前提祁漾也是孩子父亲这类的话,只是在去车站的车里嘱咐夏春心,“一个人做妈妈会很累,如果身体不舒服了,或是累了,就来找舅妈,舅妈陪你。”

夏春心点着头说好,加了舅妈微信,她喜欢温柔的长辈。

冷谭夫妻俩和祁漾,一直送夏春心到站台里。

站台上风很大,寒风刺骨,时婧娴给夏春心的棉服外面又披了件重量轻的羽绒服,身上还不算冷,她站得笔直,姿态如若站在公司自己的办公室里,气场根本不像一个小保姆,冷谭和时婧娴察觉到了什么,齐齐看向旁边的祁漾,祁漾也站得笔直,虽没穿西装革履,但气场也不似一个修车工,俩夫妻对视一眼,心里多了份了然。

火车嗡鸣着减速而来,夏春心礼貌地与两位长辈道别说再见,客套话不少,提前拜年的过年好,下次有空再来玩,欢迎长辈来瑶安玩,时婧娴和冷谭也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发微信。”

夏春心点头应好,终于踏进车厢,全程未曾将目光放到祁漾身上一眼。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夏春心身上,她左手被医用宽布带固定着,右手提着行李箱上车,离去上车的背影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背影里有着随时能够去流浪和斩断情丝的洒脱。

冷谭和时婧娴从那个洒脱的女孩身上收回目光,同时望向祁漾,祁漾身体也站得笔直,怔怔望着右转走进车厢里车窗映出的女人身影,风吹得他头发缕缕扬落,头发丝都透着萧瑟,他像是被遗忘在荒凉角落里的人,那角落里有凛冽冬雪,有料峭寒风。

火车拉起鸣笛长声,冷谭道:“祁漾,你也该上车了。”

祁漾回过神来,对两位长辈点头,长腿迈向后面的车厢,拿出票开来给列车员看,左转进车厢。

他不可能让夏春心一个人回去。

火车加速离开消失,轰的两声离去,没入黑暗。

冷谭搂着时婧娴离开,时婧娴叹息问:“到底为什么弄成这样啊?小漾怎么和你聊的?”

冷谭笑了一声,笑声随着风声飘开,却没有讥讽,有着的是对外甥的疼惜,终究是看着外甥长大的,倘若当真是个不懂事的坏孩子,他不会关照外甥这么多年,谁心里都有秘密,小秘密压身,大秘密压心,压心最累。

但是凭什么心心要被伤害,冷谭眼里又闪过想揍祁漾的怒气。

“明天去高江,”冷谭这次的笑多了暴风雨前的电闪雷鸣般的讽刺,“去高江把那戚鹤给收拾了,一个破管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敢对心心动心思。”

金燕妮来车站接夏春心,看到她外套里面左手被固定的惨状,差点没心疼哭了,赶忙给接回别墅让她休息。

乔灿灿也来别墅看夏春心,不知道夏春心怎么陪大佬回去吃顿小年夜饭,就把自己给弄得这么狼狈,“心心,你和大佬……”

“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夏春心左手用勺喝着汤,语气淡得像汤里没放盐,“不提他。”

乔灿灿:“……”

这是在大佬舅舅家发生了很大的事儿啊,乔灿灿有点想骂大佬,肯定是大佬把心心给伤了,但她不敢再提大佬,而且带夏春心再去趟医院也更要紧。夏春心总是有能把大事当小事的能耐,得让金燕妮亲耳听到医嘱才行,不能听夏春心的一面之词。

果然夏春心说的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到医生那里医生说的就是要两三个月才行,医生特别嘱咐一定要注意患肢不能『乱』动,金燕妮和乔灿灿牢牢记住。

不过夏春心的状态倒还不错,从医院回家后就睡觉,中午睡的,睡到下午三点多还没醒。

等夏春心醒来的时间里,乔灿灿叫来打大厨给夏春心食补,金燕妮拿乔灿灿胳膊当例子,研究着晚上怎么给夏春心洗澡。

乔灿灿胳膊被折在身前成三角形,边感觉神奇地说着,“燕妮姐姐,你说心心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俩人的命都很硬啊,心心这都折腾多少回了,孩子都一点事儿没有。”

金燕妮点头说:“是啊,真的是这样,心心小姐命硬,当初空难的时候,心心小姐就活了下来,心心小姐肚子里的小生命肯定也命硬,肯定会平安出生。”

提及那次空难,乔灿灿不敢想细节,连那件事都不敢想,每次想起那件事她就心疼心心到想哭。

乔灿灿摇摇头不再提,被金燕妮提起那件事,红着眼圈说:“我还没见过比心心还坚强的人,真不舍得她再受伤。”

金燕妮轻道:“不舍得,谁能舍得啊。”

停了两分钟,乔灿灿问金燕妮,“燕妮姐姐,你说心心有没有可能再复婚啊?”

“不可能,”金燕妮这三年多几乎天天都跟在夏春心身边,她最了解夏春心,抬着乔灿灿的胳膊小声说,“就心心小姐那『性』子,你还指望她和前夫俩人共度个两天一夜就旧情复燃谈复婚吗?不可能,肯定比之前更坚决了,心心小姐从来只要做的决定就不改变,你想想这三年她做的事。”

乔灿灿想了想,三年里,夏春心决定结婚就结婚,决定三年不回家就不回家,决定不和父亲联系就不联系,决定开工作室做动画电影就去专心做,决定离婚,她就坚决不会再复婚。

确实,这就是夏春心。

夏春心的精力恢复得相当快,下午四点睡醒,还去公司转了一圈看进度,和姚婧聊细节,乔灿灿简直对夏春心的精气神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乔灿灿年前没事儿,在夏春心家住着,吃吃喝喝游泳做spa,陪夏春心去公司转和刷微博,一边看护夏春心骨折的手臂和肚子里的宝宝。

三天后,乔灿灿在夏春心办公室沙发里歪着,刷着刷着手机,就刷出了大新闻,嘴里震惊地发出一句“我的妈”。

夏春心抬头托托腮地看着她笑说:“灿灿宝贝,能别一惊一乍的吗?”

“戚以蓝和她的小助理被彻底封杀了啊!”乔灿灿拿手机给夏春心看。

上边是万恒影视发表的官方解约声明,声明上写的是因戚以蓝和助理陶雪二人道德败坏问题解除所有合约,弄得像律师函一样,分一二三四点的注明二人都曾做过哪些道德败坏事儿,小三啊,诈捐啊,欺负孕『妇』啊,都是网友和键盘侠们所不能容忍的,无论这些事儿是真是假,都被万恒影视给盖了章,那么这解约声明就是明晃晃的封杀通知。

夏春心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干的,她懒洋洋地划着手指,看着这声明下面那些骂戚以蓝的评论,这次真心觉得网友们骂得好,毕竟戚以蓝安排小助理差点把她孩子撞没这件事,她一万个不原谅,戚以蓝承受这些道德谴责是应该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乔灿灿瞄着夏春心的神『色』,试探着说:“这个万恒……”

夏春心掀眉看她,脸上笑得温柔,打断得干脆生硬,也透『露』着不想再听她多提一句的坚决,“灿灿宝贝,我给你画幅油画啊?”

“……哦。”心心当真很坚决。

同一时间,冷谭从祁家离开。

祁家坐立不安的戚鹤,也立即给祁漾打电话。

汽修厂旁边办公大楼里的万恒集团,祁漾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里,戴着斯文眼镜,在看着电脑里的收购计划。

右手边的手机响,他余光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戚鹤,没什么表情地拒接,并将号码添加进了黑名单。

事情已查清楚,那天撞夏春心的戴帽子的人是陶雪,主谋戚以蓝,同谋戚鹤。

撞孕『妇』这件事绝不是小事,何况撞的又是夏春心,祁漾绝不手软,那天夏春心没被撞小产是幸运,万一被撞到小产,他这都算是轻的。

过了小片刻,高促敲门进来说:“祁总,戚小姐打电话过来找您。”

祁漾眼皮没抬一下。

高促知道这就是以后都不要再在祁总面前提起“戚小姐”三个字的意思,已经明白一会儿如何坚决回绝,之后高促在原地犹豫着有话要说又不说。

祁漾抬眼,金丝边镜片后面的眼睛透出无形的压力来,他在工作时周身气场很有压迫力,眼神淡淡瞥过去,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于是高促将犹豫的话说出来,“祁总,那个,漫圈有个小新闻……您要听吗?”

腊月二十八,夏春心在办公室里,正想提前一天给员工放假时,忽然接到富海棠的电话,富海棠在电话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心心姐,救命啊,你帮帮我,救命啊——”

富海棠这哭喊和在演唱会上激动大哭时的声音一样,夏春心没紧张,懒洋洋躺在沙发里吃着葡萄问:“说吧,什么事儿。”

富海棠大哭一停,接着变成小声抽噎,语无伦次地说着,“心心姐,你还记得我爱豆吗?就是上次在海城动画交流会那个爱豆,叫简淖,他妈妈生了好严重的病,好像把家里钱都花光了,他在卖他手里一部半成品,心心姐,你买下来好不好?他那部作品是他自己做了好多年的,肯定是实在没钱了才要卖的,以后也肯定是大ip,心心姐你最有钱了……”

夏春心记得简淖,是漫圈很受欢迎的年轻导演,粉丝很多,“他没众筹吗?”

“他没众筹,说自己没走到那步,不想让粉丝出钱,他刚把房车卖了,现在在卖作品,”富海棠对爱豆都爱到心坎里了,哭腔都出来了,“心心姐你不知道,简淖他人特别好,他也对他妈妈特别孝顺,他是单亲长大的,他那部自己的作品就是写他妈妈的,他肯定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卖这作品,可是如果被娱乐圈别的公司买走可能会糟蹋……”

夏春心听到“孝顺”,“单亲”,“写他妈妈的”,“糟蹋”这些词,就已感同身受,打断富海棠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我过去看看。”

简淖人正在京市,富海棠听到夏春心要去看简淖,她也立即说要去,现在过年放假,她可以正大光明出去了,夏春心不想好的ip被别的影视公司囤货不拍或者糟蹋瞎拍,有富海棠这个死忠粉在,没准还能帮她和简淖说上话,直接和富海棠约在京市见,当天下午俩人就在京市汇合。

来买简淖这部半成品的影视公司还真不少,简淖助理安排影视公司的人在简淖朋友的咖啡厅等待,简淖正从医院往咖啡店赶。

夏春心和富海棠也来这家咖啡厅,俩人刚进咖啡厅的门,就看到咖啡厅里得有二三十人,有点像简淖要直接在咖啡厅里面竞拍的意思。

夏春心站在门口,逐张桌子扫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上次在交流会上见过的熟人,接着就看到了熟面孔——井斯年和祁漾。

这俩人也抬头看到了她。

她对井斯年点点头,目光都没划过祁漾的脸,就收回目光找个地方坐下,完完全全当祁漾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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