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心做了个梦,梦里面的感觉很真实,是个盛夏蝉鸣的夜晚,祁漾打来电话说要加班,她给他留了饭菜放在保温盒里面,她就先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有很轻的吻落在她耳后,温度温热,她扬起脖颈笑,抬手向后捏他耳朵,“漾宝回来啦。”
祁漾动作停住,好像被她这句话给惊住了,她正要回头看他,接着他掌心覆到她眼睛上,细细麻麻的吻又落下来,从她耳后温柔地一下下吻着她头发,再向前吻到她侧脸,吻到她下巴。
他按着她肩膀转向他,亲吻又落到她唇上,她下意识地搂住他回应这个吻,朦胧间听到他低笑声。
祁漾总喜欢亲她,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夜里醒来看到她离他远了,他要将她捞进怀里,非要亲她两下脸再睡。
她睡得『迷』『迷』糊糊钻进他怀里,他也要亲亲她脑门。
有时候是有意识的,有时候是无意识的,反正他在夜里总是对她不安分。
这个夜里也是,兴许是夏天热得难眠,他失眠着,就一整晚断断续续地亲她,亲她嘴角,亲她鼻子,亲她眼睛,亲她脸颊,怕弄醒她似的亲得很轻,仿佛对她的爱浓烈而又矜持。
夏春心被他亲得偶尔笑出声,偶尔推开他,偶尔缠上去。
还梦到他早上要出差,他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下床和去浴室洗澡,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她的美梦。
夏春心早上醒来是被一道关门声弄醒的,关门声很轻,她还是醒了,时间显示七点半,她呆怔地躺在床上看着墙顶的灯,回忆梦里的感觉,有点分不清梦与现实。
那些亲吻为什么那样真实,像她真的被他亲了一晚。
而且,她怎么会梦到祁漾亲了她一晚?!
她疯了???
夏春心探头看床尾,还好祁漾的被子还铺在地下,心说那肯定是梦,可是这也太可怕了,不知道她晚上有没有说梦话叫他名字,那就尴尬了。
但尴尬没多久,她还记得要去给祁漾的外公上香,赶紧起来去浴室洗漱。
照镜子时看到脖子左边锁骨偏下的皮肤有块红,她伸手『揉』了『揉』,纳闷怎么弄的,像被小虫子咬的似的,又不痛不痒的。
洗漱完整理好被子出去,冷谭和祁漾坐在客厅沙发里低声说着话,厨房里时婧娴在做早餐。
夏春心起来晚了不好意思,和冷谭打了声早安招呼,要去厨房里帮忙,冷谭招手让她去沙发坐,她犹疑着刚坐下,冷谭顺势起身去厨房帮忙。
晚上的梦无疑是场春梦,夏春心看见祁漾就有点不自在,目光不自然地往他脸上瞟了眼,然后发现他眼下好像多了黑眼圈,“你没睡好吗?”
祁漾在翻着不知道哪弄来的杂志,翻得硬纸页发着响声,头没抬地说:“你在地上睡一晚试试。”
夏春心没想到昨晚外公的话题没谈妥,孩子预产期的事谈崩了,今天一大早上祁漾还在这儿找死,她起身道:“我回瑶安吧。”
下一秒,她手腕就突然被祁漾伸过来的手给握住。
他手掌很大,握着她的小细手腕好像一用力就能给她捏碎了。
夏春心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等着看祁漾还能说出什么讽刺来,祁漾却是掀眉打量着她的脸,“今天化妆了?”
夏春心眼里『露』出问号来,祁漾欣赏道:“很美。”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夏春心差点没接住,她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挑眉问:“我昨天不美吗?今天和昨天哪个我更美?”
这问题对普通男人来说可能是个致命的死亡问题,对祁漾来说依然易如反掌,他用力将她拽回到沙发上,右手抖着杂志,说得云淡风轻,“勾引我的时候最美。”
夏春心这若是放以前,肯定会在心底默默地给祁漾评个a+,祁漾这答案的潜台词简直值得所有男朋友参考和学习——“你想让我夸你美吗?女朋友,那就来勾引我。”
但此时夏春心是他的前妻,又不是女朋友,心里又开始万马奔腾,奔得心里乌烟瘴气的,想让心里奔腾的那些马踩死面前这位流氓。
她正想说些话讽刺回去时,祁漾放到沙发上的手机响起,夏春心本不想看,但余光还是扫到了“戚叔”二字,她身影停了两秒,没说话,去厨房帮忙。
祁漾眉头拧出点不悦的弧度,接起来道:“戚叔。”
戚鹤语气仍然毕恭毕敬的,“二少爷,今天是冷老四十九天,怕您事情繁忙,将这事儿忘了,给您提个醒。”
“谢谢戚叔提醒,我记得。”
“少爷是今天去看冷老,还是明天去看?”戚鹤总是将家里人的生日时辰和老人忌日记得很清楚,经常会提醒年轻小辈。
祁漾合上杂志说:“一会儿就去,谢谢戚叔。”
戚鹤放了心,嘱咐着祁漾别忘了买给冷老斟酒的小酒盅之类的注意事项,祁漾彬彬有礼应下。
在家里吃过早餐后,冷谭开着大众车,四人一起去墓地祭拜外公。墓地离市里远,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今天来陵园的人也确实很多,停车场已满,找车位都找了好一会儿。
海城市的这个墓地是最大的公墓区,墓地和送纸钱也是两个区,四人先去后边焚烧区为老人送金元宝等祭拜的东西,之后去墓地看望老人。
墓地台阶多,祁漾走在夏春心身边揽着她肩膀以防她被台阶绊倒摔倒,脚下步伐走得很坚稳。
夏春心怀里捧着送给老人的黄|菊白菊,祁漾拎着给老人在墓碑前送的酒和水果,冷谭和时婧娴走在后面,四人这样安静地走向墓碑。
夏春心真觉出外面冷了,戴着帽子手套,身上也有点发抖,祁漾便将她更往自己怀里搂了两分。
从家出来起,一直接近墓碑时,祁漾仍旧没有对夏春心做过任何关于外公的解释,夏春心不知道外公是因何去世,去世于哪天,此时她还以外孙媳『妇』的假身份来骗外公,夏春心的心里当真是不舒服的。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劝自己,她和祁漾已离婚,之前祁漾为什么不说,她已经无需再去追究,而祁漾此时不说,她也没有立场问。
那就这样吧,过了今天,演完这出戏,就不再联系。
外公的墓碑在很远处,祁漾刚对她低声说还有四分之一路程时,她兜里手机在震动,换为单只手捧着花,她戴着手套的右手划了好几次屏幕才接起来,打来电话的是乔灿灿。
乔灿灿出口便紧张兮兮的,“心心,你在哪呢?”
夏春心看了眼祁漾,怕乔灿灿说出什么能让祁漾听见的不好的话,便诚实道:“和祁漾在海城。”
“啊,你和大佬在一起啊。”
“嗯,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
果然,乔灿灿的声音接着就压得很低很小声,“我刚听我经纪人说,说戚以蓝在微博上发了声明后,处境挺不好的,很多网友都在骂她,已经影响到她生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像戚以蓝那个助理特!别!坏!我经纪人说戚以蓝接不到活,那个助理就赚得少,那个助理以前跟过别的艺人,就特别能搞事儿,而且那个戚以蓝又是心机婊,你小心点。”
乔灿灿声音真是很小,小到夏春心都要凝神细听才能听清,祁漾自然是听不见的,夏春心被夏春灵搞过以后,知道戚以蓝既然是个心机婊,就有可能再做什么出来,将这事儿认真放在心里,答应着说:“我知道了,放心吧。”
乔灿灿行事比富海棠谨慎,估计这若是富海棠打来的,嗓门直接冲破祁漾耳膜。
挂了电话后,夏春心斜了眼祁漾,祁漾好像在支着耳朵听,虽说她没有必要和祁漾解释,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乔灿灿的电话。”
祁漾点点头,肉眼可见的气场有从凉变暖,他一直揽着她肩膀,连他怀抱都变得热了些。
终于走到外公的墓碑前,舅舅冷谭走到前面先开口,“爸,妈,我和婧娴来看你们了,小漾也来了,还有小漾的媳『妇』,都来看你们了。”
夏春心这才发现外公和外婆合葬在一处,是舅舅冷谭敬立,上面写着外公外婆的名字。
夏春心摘下帽子,为外公送上黄|菊白菊,祁漾『揉』了『揉』她脑袋,对墓碑鞠躬说:“外公,外婆,我带心心来看你们了。”
夏春心莫名眼眶发热,也同祁漾一起鞠躬说:“外公,外婆,心心来看你们了。”
冷谭拍了拍两个年轻的肩膀,而后一起为老人摆放祭品,祁漾蹲在墓碑前开着白酒,将酒倒在小酒盅里,小声和老人说着一些叫人听不清的话。
夏春心在前面摆放着水果,她抬眼看墓碑,想要牢牢记住两位长辈的名字,这时她却注意到墓碑上外公的忌日,她怔怔地被定住。
日期卒于今年的十一月二十八日。
她清楚地记得爷爷住院那天,也是十一月二十八日。
那天她给祁漾打过电话,想让祁漾陪陪她或是安慰她两句,祁漾说他不能过去陪她、要派人去看她,她还听到井斯年在他身边提起医生的话,她当时以为他在医院陪戚以蓝走不开。
原来他当时是在陪外公吗?
他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在陪外公?
而且是因为外公去世,所以他没办法对她说出安慰的话吗?
祁漾注意到了她望着忌日的视线,倒酒的动作一停,又继续倒酒,“别多想。”
夏春心没办法不多想。
祁漾到底把她当什么?
外公生病去世,他对她只字不提,以及他外公去世,陪在他身边的是戚以蓝,那天有戚以蓝和他一起同穿黑『色』风衣走出医院的照片,兴许刚才戚叔打来电话,也是问他关于他外公的事,而这位戚叔,应该就是戚以蓝的父亲。
无论那时候陪着他的人是戚以蓝还是戚以红,她更在意的是,她在祁漾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们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祭拜完毕,冷谭有话要和父亲说,时婧娴陪伴,祁漾带夏春心去旁边等待,低头为她戴上帽子。
夏春心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几次忍住不问他,不给他压力,但她心里就像被坍塌着的石头堵着,终于忍不住问出口,“祁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外公的事?”
如果是他们结婚以前的事,她有隐瞒,他也有隐瞒,双方互相隐瞒没有对错,但外公去世是在他们的婚姻里,这样大的事,他不说,让她觉得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祁漾的心底对她好像有一道防线,仿佛她每问一次他家里的事,就触及到他心底的防线,他不让她走进去,将她挡在防线外,他问她,“冻脚了吗?你脚总是很凉。”
夏春心鼻尖冻得很红,眼眶这时分不清是冻的,亦或是其他,也已经很红。
她深深闭上眼睛,再睁开,转身下台阶,“回去吧,陪你最后吃顿小年夜饭,我就走了。”
祁漾没拦着她,在她身后十米远外,慢慢地跟着。
夏春心指尖冰凉,在手套里面握成拳头取暖,一级一级台阶下得很慢很稳。
老话都说孕『妇』来墓地不好,她却来了,因为外公是她肚子里小生命的太姥爷,她想来看看祁漾的外公,但是她来了,反而让她意识到她和祁漾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差,她在他心里确实不再重要,她像是一个外人。
这样慢慢走,慢慢想,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个冲力向她冲了过来。
她两手还握着拳,没办法抓住任何东西支撑住自己,看到面前撞她的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一晃,她脚腕踉跄崴到,整个人就向侧边栽了过去,吓得心跳猛然加速到快要蹦出去,她脸唰的已然全白。
孩子!她满脑袋都是这两个字!
栽倒的同时,她听到祁漾大声叫她,“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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