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的名,树的影?
这便是了!
听到这位年轻俊美的过分的年轻人自承是张朝忠,士子们竟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也不自知。
在数日之前,张朝忠可以说在士林之中并没有多少名声,不,应该是籍籍无名才对。
虽然一些地位较高的官员知道朱由检登基之后提拔了一批非常年轻的宦官,但张朝忠受到提拔之后,很快便南下招抚郑芝龙去了,是以张朝忠在京城之中,名声不显。
然而在张朝忠血洗徐州官场之后,一举成名天下知,竟成为继魏忠贤之后,最为士人恐惧忌惮的权阉巨宦。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籍籍无名的张朝忠,一出道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但将袭杀他的徐州军斩尽杀绝,还血洗徐州官场,将卷入袭杀钦差案的徐州官员诛杀九族,手段可谓酷烈到了极致。
即使是对东林党血腥镇压的魏忠贤,也从未像张朝忠一般,动辄斩尽杀绝,灭杀九族的,张朝忠杀性之烈,古今罕见。
为什么东林党人随便串联一番,便有一百多文武百宫云集宫前?
为什么张溥随便振臂一呼,便有数百士子冒雪前来支援百官叩阙?
原因无他,唯恐惧尔!
士绅阶层在害怕,他们害怕在魏忠贤失去了权势爪牙之后,再冒出一个杀性比魏忠贤还要酷烈的权阉巨宦。
一个魏忠贤便杀得士绅阶层人头滚滚了,如果杀性比魏忠贤还要酷烈的张朝忠掌握权势,那士绅阶层岂不是会被杀得血流成河!
所以文武百官数百士子在东林党稍微一蛊惑下,便气势汹汹地赶到宫门前叩阙,威逼天子诛杀张朝忠。
他们所思所想,便是要趁着张朝忠还未成长起来之前,将他扼杀于襁褓之中。
张朝忠潇洒下马,冷冷地看着胆怯后退的士子们,冷声喝道:“尔等不是处心积虑想杀咱家吗?咱家就站在尔等眼前,来杀啊!”
在张朝忠的冷喝声中,士子们犹如当头棒喝,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潜意识中,竟然畏惧张朝忠到如斯地步。
意识到自己的畏惧之心后,他们很快便从羞愧交加,发展到恼羞成怒。
他们可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士子啊,世人对他们无不尊崇有加,他们也自诩为才高八斗之士,只要科举成功,便能进入官场,成为中兴大明的朝廷重臣。
甚至一些自负之辈认为,以自己的才华迟早有一天会入阁执宰,即使是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之位,那也不是可以坐一坐的。
可如今他们却在张朝忠面前,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即使他们将来成为朝廷重臣,乃至内阁首辅,这个羞辱他们也休想抹去,将伴随他们一生。
“阉狗!你祸乱朝纲,陷害忠良,残杀徐州士民一千七百人,人人得而诛之!”
张溥不知所踪,张采便成为数百士子的主心骨,他向来不甘在张溥之下,以为这正是他挣取声望的大好机会,于是他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怒斥张朝忠。
“杀了他!”
“杀了他!”
在张采的带领之下,数百士子竟无视张朝忠率领的数百铁骑,向着张朝忠围拢过来。
张朝忠没有任何犹豫,果断下令:“所有人听令,拔刀!”
“哗啦啦……”
在风雪之中,数百把明晃晃的马刀反射出耀眼光芒,已然出鞘。
这数百军士,正是淮安军中大战徐州军的五百骑兵,都是经过战阵见过血的勇士。
张朝忠将淮安军带回京城后,朱由检便下旨将他们编入禁军之中,成为皇帝直接掌握的一支机动部队。
今日由于百官叩阙,朱由检下令京城戒严,可四卫营仅有6500人,还要镇守皇宫和制约京营,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朱由检便下令张朝忠率领淮安军改编的新禁军入京,增援四卫营。
只是张朝忠也没想到,正当他率领五百骑兵增援皇宫之时,会遭遇士子闯宫的重大事件。
五百骑士接令后便毫不犹豫便拔刀而出,明晃晃的马刀锋芒毕露。
士子们皆是聪敏伶俐之辈,他们从骑士们的目光中,看到的皆是冰冷之色,仿佛不含人类一丝半点的感情。
这种目光,跟之前任由他们打骂的宫门侍卫截然不同,从宫门侍卫的目光中,他们看到的是忌惮、担忧、迟疑。
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可以如同泼妇打架一般,使出插眼、掏裆、揪耳等各种不堪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吃定了宫门侍卫,认为宫门侍卫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他们。
可面对着比风雪更冷的五百骑士,士子们的脚步开始迟疑了。
不过两百多年来文贵武轻的强大惯性,还是令得士子们蠢蠢欲动,很快,士子们又行动了起来,向着张朝忠围拢过来。
“国朝养士二百五十载,为国除贼,正在今日!”张采振臂高呼,为士子们鼓劲打气。
身为士子,他们天然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虽然皇帝名义上是大明的统治者,但大明真真正正的主人,是他们读书人。
张朝忠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目光阴冷地看着这群士子,向着他不断靠近。
直到士子们距离他仅余十米,张朝忠才缓缓的道:“若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
不知何故,在张朝忠这句并不响亮有力的声音落下后,数百士子的双脚齐齐顿住,竟再也迈不动了。
有人急道:“我等是大明士子,粗鄙的贼配军绝对不敢动手的,张采兄,向前进啊!”
“唰”的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采。
张溥不在,这本该是张采赚取声望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殊不知他大脑已经向双腿下达了无数次指令,可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抬不动。
张朝忠居高临下,俯视张采,冷冷的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老吹嘘舍生取义么?过来啊!”
张采闻言,即使是隆冬大雪天,脑门上依然生出无数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张采对这话从来是嗤之以鼻的,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舍生取义。
可如今他当真直面生死,才终于意识到了这句话,还真特么的无比正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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