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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淋打几个电话,没通。
“魏准现在可是越来越不把咱们当回事了,”他摆着手机苦笑,“以前也就一次不接,现在是打几次都不接。”
“他今天有事吧。”林封低头写病历。
宋淋啧声,“如果不是为许净洲,换以前,他才不会自己专门跑工厂,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他话音一顿,想起件事,“他烟戒掉没?”
“不是,你看不见吗?”林封被他问得有点失去耐心,示意门口病人,“您要是没什么心理疾病,就在外面等着,我看完这两个病人再跟你聊闲话,行不行?”
宋淋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到过道等着。
期间有给魏准打了个几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林封看完病人,拎着盒什么东西出来,丢给他,“我给魏准找的东西,代替口香糖。上次见他为戒烟都快咬舌自尽了。”
宋淋睁大眼,“是吗。”
“可不是,跟他在片场外面等许净洲,看见什么东西顺着他嘴角流出来,”林封摇头感慨,“好家伙,仔细一看是血。”
“为了个男的把自己弄成这样。”宋淋嘀咕两句。
林封找来的东西有点像是药。
他本来很好奇,还想偷偷拆两片尝一尝,结果一看满盒子的英文字母,约莫有不少食用的注意事项,下意识发怵。
“再给他打个电话,现在都几点了。”林封皱眉看手表,“再晚一会纹身店关门了。”宋淋一愣,“纹身怎么了?”
“你先前没发现?”林封换上便服,指着自己脖子后那块空地,“他皮肤有点敏感,刚纹的时候发炎了,出过血。”
“后来好了,但是纹身变得有点怪,很容易被看出来。”林封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往电梯口走,“所以说今天喝过酒后跟他去补纹身来着。”
宋淋哦一声,从通讯记录里拉出刚拨过的电话。
正准备重拨时,
另外一则有些眼熟的号码毫无征兆插进来,打断他的动作。
“好像是魏准公司的电话,”他叫住正准备进电梯的林封,接通电话,“魏准?你怎么回事我打你手机你不接,你手机丢了?现在回公司了?”
“宋少!”
音孔那边冒出的却不是魏准的声音,反而是个哭腔很重的妹子。
宋淋记得她,哦一声,“你不是那个,你们公司新招的文案嘛,哭什么?你们老总扣你们工资了?”
“不是,”妹子抽泣着吸气,“是工厂、工厂出事了。”
宋淋嘴角笑意僵住。
好不容易等电梯楼层的数字从二十多变成五,林封往旁边撤两步,刚准备喊身后人进电梯,
结果没等动作,就被宋淋一把拉住拽进逃生通道!
林封吓得睁大眼,“你干什么。”
宋淋眼角憋出血丝,急得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慌张整理语言,最后只吐出几个字:“工厂爆炸了。”
·
工厂意外发生爆炸事件,部分区域严重塌方。
安全问题这块一直都是对方负责,魏准这边只负责产品的交接,今天只是去粗略看两眼,没想到会撞上这种事。
林封他们急着赶到公司,见公司里乱成了一锅粥。
“韩总也在工厂!现在都还没联系上!消防也已经在现场救援了,目前没有发现人员伤亡。”妹子说:“我最近一次联系韩总是他和助理还在路上,后来再想打电话,没打通。我当时也没多想……”
宋淋在帮忙打理公司。
林封看了眼电脑,发现满页面都是对这次爆炸事件的报道和对“韩昼”的揣测。那些字看得他眼睛生疼,剧烈情绪冲击的他几乎失去理智,
“怎么办啊?”妹子咬着牙。
“这样,现在先把这些揣测你们韩总被炸死的假新闻压下去,一丁点都不能留。”林封深吸口气,“我稍后去趟现场。”
妹子忙不迭点头。
林封拿起手机,快步往外走的同时给李青打了电话。
“我正好要问你!”李青也急得不行,“你见许净洲了吗??这怎么四处找人都不在?打电话也不接。”
林封立马来了脾气,“你问我?!他是你手下艺人还是我手下艺人?”
“是我艺人啊,但他最近不是跟魏准走得近,我就想,”李青话音一顿,像是看到什么,“卧槽,魏准被炸死了?”
林封爆粗:“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不是,我是看新闻,我也不相信。”李青几乎要懵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魏准现在有没有事?”
林封走进电梯,“我不知道!”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措手不及,他们原本身为这场戏里的配角,一直循规蹈矩默默配合,
现在反而成了最身不由己的人。
两个主角呢?
找不到了。
李青沉默半晌,开口:“我现在去找许净洲,这事得瞒着他,被他知道肯定要发疯不行。韩昼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
“是。”林封深吸口气,“你看好他,咱们还得继续……”
电梯到达一楼。
电梯门缓慢打开,空荡无人的大厅地板明净。青年安静站在电梯前,一张白净脸颊沾染上灰,他身上的浅色毛衣染了泥,眼睛红的像是刚熬过通宵。
怕不是刚在泥坑里打过滚。
林封愣是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张嘴,扯出个笑,“小洲啊。”
许净洲抬眼看他,抿唇。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经纪人到处找你呢,你看这还给我打电话。”林封把来电显示给他看,动作有些僵硬,“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许净洲不出声。
“啊,”林封蹙眉,意识到什么,试探问:“你是来找韩昼的吗?”
许净洲点头,“嗯。”
“他不在,他,”林封灵光一闪,飞快翻出个借口,“他出差了!”
“出差很突然,从工厂回来就上飞机了,大概得等四五天才能回来。”林封说:“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你回去等他,好,”
许净洲说:“不好。”
他的口吻很冷淡,干净利索,没
有给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也没等林封再说什么,这人趁他不注意,飞快钻进他身后的电梯里,迅速按上楼层!林封还没来得及进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许净洲直奔五楼。
电梯门打开后,宋淋正守在电梯口。
他自己公司都从没这么忙过,宋淋那边还在处理杂事,这边就被林封一个紧急电话打过来,说许净洲过去了,让他想办法稳住这人情绪。
靠,这特么有什么办法??
许净洲像是没看到他,径直往魏准办公室里钻。
“不是,魏准他真不在办公室,他真出差了!”宋淋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人好像已经情绪失控似的,说什么都不听。
许净洲推开办公室,空无一人。
宋淋好声劝:“你看,他不在吧?你先回去?”
身后的办公区乱哄哄的,接二连三的电话声闹耳,反而衬得这屋里冷清。窗帘拉得严实,丝缕微弱的光投进来,映在桌上。
空调明显没被开过,屋内弥漫着未被吹散的浅薄荷香。
许净洲站在原地半晌,
紧绷状态在闻到这股气味后若有松懈,垂在身侧的手依旧紧攥,他轻微发抖,又在反复调整呼吸后,渐渐平静。
汹涌的潮落下,掩住一切声音。
他听得见胸腔里心脏在跳,振聋发聩,仿佛跳在他的神经上,带起太阳穴刺痛。
要命的痛。
“好。”他艰难滚动喉结,问:“什么时候回来?”
宋淋盯着他出神,“啊?”
许净洲重复:“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四五天?”宋淋咬紧牙,差点没绷住情绪。
许净洲轻轻嗯了声。
他走到办公室里的沙发边,规矩坐下,后背挺得笔直,眉眼干净又温顺,“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他认真问:“可以吗?”
宋淋也只能劝到这份上。
离开时,他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情绪终究还是失了控,没出息的抹泪。
说不担心是假的,他跟魏准这么多年朋友,平时再互损互骂,也都一路走过来了。刚才得知这件事时他就一直在控制,
但这种勉强控制的情绪在看到许净洲的一瞬间崩溃决堤。
在听到他说:“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处理好所有事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
宋淋忙得连看眼手机的空隙都没有,期间也没顾上照料许净洲。许净洲就始终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没来麻烦他甚至公司员工任何一个人。
仿佛办公室里根本没有那个人。
消防队处理好工厂的爆炸事件,依旧没有发现人员伤亡。
网上有关“韩昼”的舆论也已经被压干净。宋淋发现几通未接来电,是林封的,一颗心脏直接被吊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回拨,等待音孔里那阵催命的忙音落下。
“……”
“喂?”电话里面的人声音疲惫,“宋淋。”
宋淋艰难咽口水,“怎么样?有魏准的消息吗?”
“找到人了,没大碍,就是受了一些小伤,得在医院养几天。”林封问:“许净洲呢?他有没有事?”
宋淋松口气,“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坚持要在公司等魏准回去。”他话音一顿,“算了,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
只是小范围爆炸。
宋淋到医院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林封把这件事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他没在医院门口看到一个记者。
找到病房时,护士正在给魏准换纱布。
伤在小臂和右腿,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一些伤口还是比较可怕,有些深。宋淋看得都是肌肉一阵抽搐,紧拧眉,“你说你这是何必。”
魏准唇色发白,抬眼瞥他,“许净洲呢?你就留他一个人在公司?”
“没有!”宋淋没好气瞪他,“我哪敢留您韩总的心肝宝贝独处?”他嘀咕:“助理在公司陪着呢,好吃好喝供着,不会让他饿肚子。”
魏准重新垂眸,收回包扎好的小臂,“我明天去公司接人。”
“你省省吧,”林封蹙眉,“就你这样?胳膊缠三圈绷带,腿上缠五圈,然后你告诉许净洲,你什么事都没有,让他不要担心?”
魏准:“……”
“等拆了伤口再去,”他说:“反正我们说你出差四五天,你先放心养着。”
魏准看了眼他,没说什么。
“但我要说句扎心的话,魏准,你可别不乐意听。”宋淋盯他一眼,憋在肚子里整天的话实在是憋不住。
魏准:“想说许净洲的坏话就省省,”
“我他妈,我是你兄弟!我不为你为谁??”宋淋没林封那个好脾气,也没什么宽宏大量的气度,愤懑的脸红脖子粗,“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他许净洲不犯病,你用得着装韩昼去工厂?你不去工厂还有这档子事?”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他来公司找你那个架势,他可不知道你出事!只是见不到你,就急成那个样,”宋淋说:“跟要发疯似的。”
魏准动作停顿,抬头,“他怎么了?”
“……”宋淋觉得荒谬,“你可别忘了,他眼里的你是谁。”
病房外走廊里偶尔经过车床经过的声音,
骨碌的轮子碾过地板,由远及近,又在纷沓脚步声中推远。魏准沉默勒紧手臂上的绷带,似乎勒得越紧,伤口就能好得越快似的。
外面开始下雨。
他默了半晌,开口:“这次爆炸事件要压下去,后续具体怎么处理,等我出院以后跟合作公司对接。最近得麻烦你,帮忙看着那家公司,看会跟谁在私下有往来,有没有要卷铺盖走人的迹象。”
“第二种方案我事先有准备,明天会跟助理沟通,生意上应该不会有问题。”他思路清晰,口吻也很平静:“许净洲那里,劳烦两位多照顾。”
他喉间轻微一哽,又像是习惯似的很快恢复:“别让他知道这事。”
·
入春,天气开始转暖。
前两天接连下雨,像是恨不得把整个春天的雨都在这两天下完,阴潮空气如灰蒙蒙的雾似的笼罩整座城市。
云层堆积几天,今早终于败下阵来,被太阳撵个一干二净。
许净洲拉开窗帘,想让办公室里也见见光。
“小洲,”文案
妹子已经跟他很熟悉了,敲门,“来给你送早餐啦。”
许净洲忙从她手里接过,笑了笑,“谢谢。”他眨下眼,“大家吃了吗?你们早上都来这么早吗?”
妹子被他盯得脸红,“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最近韩总不是出差嘛,大家工作量比较大,就只能早点过来,晚点下班。”
许净洲由衷道:“辛苦了。”
第四天。
他跟章导说明原因,表示自己近期没办法进入状态好好拍戏。章导大概也从李青那里得知什么,没有坚持,只让他好好调整。
许净洲吃好早餐,开始看剧本。
他最近都是靠看剧本打发时间,各种各样的剧本,计划在拍完这部剧后再接一个电影,演个热烈活泼的角色。
公司正常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
隔着玻璃窗,他依稀看到外面人多起来,几个员工拎着饭盒走到工位,隔着窗户跟他招手,对口型:“早小洲。”
许净洲抬起头,也回以口型:“早啊!”
他在这样平静安和的气氛里数着人,看着空荡工位被接连填满,眼神也慢吞吞收回,重新落在剧本的字里行间。
“情绪平静且暗藏思念,”许净洲认真念:“我等你很久——”
从屋外依稀传来一阵惊呼,
许净洲一怔神,偏头,看到工位上的员工们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纷纷伸长脖子往门口看,甚至还有的在鼓掌。
有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惊喜摆手,依稀在说什么。
许净洲心跳骤停,
他挪开视线,一动不动盯向办公室的门,喉间突然干涩到发疼,也记不清自己保持这个动作这个视线有多久,只听见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男人同几天前离开时穿得衣服一样,脸色不大好,但依旧满眼温柔。
“我听她们说小洲在这里待了四天?”他放下文件,脱了西装外套,顺便拉上玻璃窗的窗帘,笑着问:“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来这里找哥哥干什么?”
许净洲抱着剧本,坐在沙发上,
他颤了下眼睫,收回视线,“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挂电话。”
对方动作似有停顿,但又很快恢复。
“突然没了信号,还没来得及给小洲说声,电话就被挂了。”他解释:“后来又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再打回去,况且我当时在忙,”
魏准抬起视线,正对上青年红了眼圈的目光,有些心虚,随口撇开话题:“小洲最近都没去拍戏?”
许净洲说:“没有。”他从沙发上起身,问:“你现在忙吗?”
魏准:“嗯?”
“我在这里待了四天,待够了。”他平静道:“你能送我回去吗?”
最近的会议在下午。
魏准简单处理好事务,带人回家。从公司到住处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他想着这人在公司待四天,确实受不少委屈,就又去厨房熬了点粥。毕竟他现在的厨艺只允许他做这个。
许净洲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来。
他靠在厨房门边,眼眸半垂,“你是只会做这些?”
“嗯?”魏准端碗回餐厅,笑着说:“我会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许净洲哦一声,“我尝尝。”
明明已经吃过很多次,说得好像头次吃一样。
许净洲夹着筷子咬口卷饼,细细咀嚼,吞咽。
“怎么样?”魏准很配合的问:“哥哥厨艺有没有进步?”
许净洲蓦地抬起眸,视线径直撞进他眼底,问:“你想我吗?”
空调开了暖流。
细热的风丝丝缕缕吹向后背,撩过他额前,将他眉眼间几份神情遮住。
两人并肩在餐桌边,离得很近。
魏准反应慢半拍似的,笑了笑,“哥哥当然会想你,”
良久沉默。
许净洲收敛眸光,也没有再固执要求一个答案。
“我刚才洗澡,没找到合适的衣服,随手拿了件,好像不太合身。”他声音很轻,呼吸交杂在暧昧微妙的氛围里,“你帮我换。”
魏准察觉出他情绪似乎不大对,转身,“你的睡衣不是放在沙发上了?”
“不是,”
许净洲错开一步,堪好撞到他身上。
无意碰撞的瞬间,似乎隔着布料能察觉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这人没有让开,盯向他的眼睛毫无遮掩,里面的情绪和意图尽数摆在眼底,
“我要你帮我脱。”
“你不是想我吗?”他凑到耳边,鼻息温热:“不想做?”
桌布很滑。
一开始是无意识的冲动、久久压抑的浓烈情感和思念喷薄而出,将可怜维持的清醒和理智冲个一干二净,
等冰冷桌面贴上皮肤,所有真实才倏忽间归位。
每次碰撞都不比先前温柔多少,即使他再克制也忍不住。
灼热紊乱的呼吸在偶尔的破碎哭腔里被淹没,魏准拿不清力度,他根本分不出神想这些,他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后背紧绷到犹如待发的弓箭。
他很难去看许净洲的眼睛,即使他很想看,也生怕从里面看到自己。
松松搭在脚腕上的衣衫晃荡,被人抓住,拿出什么。
魏准闻到了浓烈刺鼻的味道。
他偏过头,把怀里的人揪出来,看到青年红透的眼尾和鼻尖,眼底水雾迷蒙,像是要将本就足够清醒的眼底彻底洗刷似的。
他指间夹着根烟,正因第一次不熟练的抽吸剧烈咳嗽,喘不上气似的发抖。
“你干什么?”魏准一时间也拿捏不准韩昼这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他下意识心疼的托住人的后腰,想从他手里夺过烟,“我才几天不在,你就学会抽烟了?”
许净洲从咳嗽中缓过神,哭红的眼望向他,某个瞬间又突然揽住他的脖颈,在偏头过来深吻的间隙吸了口烟,
唇瓣相触。
初春。
视野边缘的窗外多出新绿,日光落入时带来几分暖意,微凉的风顶着空调暖气,似乎要在这方空间里分出个冷热高低。
冰凉的吻夹杂苦涩烟味,从交缠的缝隙溢出,
许净洲在偏头喘息的时候忍住咳嗽,沙哑叫了他声:
“魏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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