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许净洲醉得厉害。
小鸟似的飞快在他耳边说句话,然后就一脑袋栽到他身上不省人事。魏准哄了没两句,就听见从耳边传来小声呼噜。
轻浅呼吸错着耳廓掠过,羽毛似的温柔。
他扶着人一动不动,在这样的状态下沉默半晌。
“有你这样的?”他压低声音:“话说一半撩完就跑,韩昼怎么忍你的。”
怀里人睡了,不声不响。
魏准把人抱起来,就这么掂量了下,还算满意。
从景区回来后在医院养段时间,许净洲似乎吃胖不少,肉也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看着就飘飘欲坠。
屋里开了地暖,所以这人又没穿鞋。
魏准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卧室,掖好被子。
他要关灯的时候,埋在被子里的人突然翻身,迷迷糊糊又睁开眼。这人还怕冷,就只从被褥里探出手,抓他手腕。
魏准从喉咙口泛起苦涩,“小洲,我明天还要上班。”
许净洲依旧抓着他手腕,还很大方的把被褥掀起来,眼睛明亮。
魏准僵住身体不动,
他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太异样的情绪,藏在身后的手几乎要把肉掐出青来。
魏准看着他,最终还是妥协,
他半靠在床上,把这人手里的被褥重新掖回去,说:“那我再重新拿一床被子,你盖你的,不然着凉怎么办?”
许净洲声腔里困意很重:“好。”
魏准从柜子里抱出新被子,靠在他身边床上的空地。
他见许净洲还在看他,伸手要去捂他眼睛,刚一动作,许净洲跟只粽子团似的裹着被褥贴上来,凑到他身边抱住。
也只是这么抱着。
青年温热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很快暖热他这边。
魏准也记不清许净洲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在这样的温暖里呼吸困难,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的韩昼温柔体贴,没脾气的容纳这人的一切任性。
梦中梦,套环似的,连着做了五六个。
起初梦的主角是韩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他在梦境中分毫动弹不得,觉出从心口泛起浓而重的心悸。
后来甚至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睁眼盯着茫然黑暗,某个瞬间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天也亮了。
许净洲大抵也在梦境中遇到什么,收紧抱他的力度。
魏准握了几分钟他的手,
“小洲,”他哑声开口,嗓音里还带着因为绝望梦境带来的疲惫,魏准眉心舒开,盯着身边人缓慢睁开眼,眼底清明,
许净洲抬眼看他,没有乱撒起床气。
魏准轻轻捏他的脸,笑起来,“早安。”
·
试角的时间定在早上八点。
许净洲起床的时候,楼下已经摆好早餐。煎鸡蛋撒孜然,镶嵌在面包里,这种吃法自打哥哥去世后,他就没再吃过。
所以在看到早餐的时候,许净洲愣了下神。
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袖子卷到小臂,清晨光线从窗缝落在眉眼,显得柔和许多。
“前段时间工作忙,没来得及管你,你就又不吃早饭了,”他见人在发呆,就过来拉人往桌边走,“吃完后经纪人来接你。”
对方牵他手时,手心里略有薄汗。
许净洲看他一眼。
时间其实已经有些不够用,他吃到一半,门铃就已经响了。
李青进门前也像是被吓一跳,盯着饭桌缓了几秒方才哦一声,“韩总真会照顾人,我以前都不知道小洲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
对方瞥向他,“你也吃点?”
李青:“……”
李青忙不迭摇头,“不了不了。”
“青哥,”许净洲抽纸巾擦嘴,起身,
他抱起沙发上的棉服,在路过魏准时贴上去抱了下,“我时间不够,先走啦。”许净洲偏头示意身后饭桌,恐吓:“等我回来洗碗,你不许动。”
魏准一愣神,失笑。
李青带人离开,回头时没忍住又看了魏准一眼。他低头琢磨,险些走过车。
《生在乱世》的编剧和导演均是行业顶尖。
原著一年前被告知要影视化时,就在网上引发一场轩然大波,后来的一年里书粉也向官博推荐了无数大花小花。
有近期爆火的流量明星、也有驻圈多年的实力派。
导演章朋生坚持试戏选角。
许净洲翻过原著,知道这部剧大概讲的什么。
是部大男主剧。
男主栾赢是栾家最小的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成恣意放肆的骄纵性子,后来战争爆发家族落败,他满腔热血去做间谍,却一步踏错,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这部剧依旧悲剧结尾,据说原著就赚足了读者眼泪。
许净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演这个角色。
“这部剧也有感情戏,但不为主,跟男主搭感情戏的演员已经定好了,叫冰重,”李青说:“冰重演得是个教书先生,跟栾赢算是竹马,后来死于战乱。”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李青拧下钥匙。
许净洲到的时候,片场已经来了很多人。
几个人被分在一个房间等候,许净洲进屋时,察觉到不少视线向他投来,他大致扫过一圈,认出几个圈内比较出名的前辈。
“小洲,”一个留中分的男人起身,笑着向他伸手问好:“我看了你参加的那部综艺,演得很好啊,你一来我都觉得有压力了。”
许净洲握手问候,不好意思道:“赵前辈一见面就夸我。”
赵冲泽作为上届刚拔得影帝名号的实力派,自然很受在场众人吹捧。他这么说,旁边立即有人附和,
“冲泽哥就是太看得起新人,你到这里,我们就都是当陪衬的,更何况他呢?”那人变着花样拍马屁:“没什么悬念。”
赵冲泽没理他,问:“小洲跟韩总认识?”
许净洲倏的顿神,抬眸看他。
李青在旁边听着,直接一口气吊起来,忙不迭想扯开话题:“现在到谁了?是不是还要抽个签?劳烦哪位告知一下?”
“不用这么紧张,”赵冲泽笑着打断,“只是最近韩总的公司起步飞快,想找我做代言,
我又很感兴趣。”
他打趣道:“听说小洲和韩总的关系非同一般,就想来走走后门。”
李青这才松口气,心道好家伙,魏准连影帝都能收买。
许净洲垂下眸,“我会跟他说的。”
赵冲泽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这场选角的结果似乎也毫无悬念。
选角结束的当天便在网上引发热议,各家粉丝直接带着自家大名上话题吹彩虹屁,遇上对家则撕的昏天黑地。
在微博投票中有三个选项,是目前为止最受期待的选角:
赵冲泽、刘轩、赵宇峰。
【刘轩前段时间不还在节目里被某许姓演员碾压吗??】
【我轩节目里吃亏是因为太老实,谁像许净洲一样随便改剧本??我轩之前可是靠演这类角色入围最佳男演员的,实力不虚!】
【吵什么!我压赵冲泽!】
【赵冲泽加一啊啊啊啊啊哥哥冲!】
两天后结果公布,官博发布男主演照片并且艾特,欢迎入组。
结果一出,直接冲上热搜榜首。
“电视剧生在乱世:欢迎栾赢小少爷。@许净洲”
·
“结果出来了,许净洲还挺争气,我看网上几乎没人提他的名字,”林封抬头看面前人,“不过你找冲泽给你扮戏圆场,有经过我同意吗?”
魏准正在办公,
他曲着手指敲两下鼠标,又勉强压住手机屏幕上的按键,正在跟人语音。
“怎么了?”魏准眼也不抬,“你男朋友很金贵么?”
林封没接话,“你手伤这么严重?”
前两天他在现场,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但当时明明只是小伤。
有关韩昼的一切信息,除了从前许净洲留下的只言片语,大多数都来自那本画册。里面记录的倒是很详细,
韩昼还允诺过他,以后每次选角成功都会送他小惊喜。
“当时不严重,后来沾上水发了炎,又避免不掉敲键盘,可不就成这样了。”助理送茶水进来,看到自家老总正在语音转文字,
他张了张嘴,话音一顿,“韩总,要不您把这个文件分给我处理?”
林封瞥他一眼。
“行,我晚上要出去,你把其他事推一下。”魏准看眼手上的擦伤痕迹,蹙眉。
林封看出他的担忧,啧声:”戴副手套吧,不然许净洲肯定得问你。”
许净洲刚参加完采访。
李青本来说要送他,他又不肯,非要站在那里等人。
“他会来接我!他都给我发消息了。”许净洲蹲在石狮子旁边,梗着脖子眼巴巴往街头看,像是下一秒就会从那里多出什么人。
今晚市里有个大型晚会,整座城市灯火通明。
震破天的音乐从某个方向响起,李青实在是受不住,捂着耳朵跟他喊:“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家以后给我报个平安!”
许净洲乖顺点头。
他继续等在原地,盯着那个方向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正在出神时,看到男人打伞从拐角处跑来,逆着风。
许净洲站起身,迎过去。
“小洲,”魏准有点紧张,毕竟在印象里韩昼是个从不会迟到的人,他攥紧伞把,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我来晚了。”
这人低头凑进伞里,笑着抱住他,“没关系啊!正好我很久没有透气了。”
魏准暗自松口气,握住他的手,
“今天没开车,”他温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地铁站。
魏准从前始终觉得演员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职业,也一度觉得许净洲把演戏看得那么重是目光短浅,花瓶要傍身的技艺罢了。
直到他现在拉着许净洲走进地铁站,才觉出这到底是件多困难的事。
“哥哥,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个花?”
“我还查过这个花的花语!”
“先生,请扫卡或者出示二维码。”工作人员狐疑盯着他,出声提醒。
魏准猛地回神,背过身。
他专门问过宋淋怎么注册这个,有些生疏的把事先准备好的二维码打开,动作时错开身边人的视线,喉间酸涩。
脑海中仍旧是许净洲拿着花扑在怀里的场景,眼睛亮得像星辰,灼热滚烫:
“温柔的爱和汹涌占有,”他说:“花语是永远的羁绊。”
是韩昼。
“好了,”工作人员怀疑这人没睡醒,指路,“您可以过去了。”
魏准点头。
他竭力想要调整状态,生怕许净洲看出什么。
“我坐过这个地铁!我带你坐,”许净洲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拉着他往电梯口走,“要下这个电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找了好久。”
坐上地铁后,魏准才缓过情绪。
他看眼路线图,几乎没挪开过视线,这算是他头次坐地铁,坐过站又是露馅。
心口提到嗓子眼,还没到他就站了起来。
许净洲坐在座位盯着他看。
“你不要站这么早,我们离门口很近,不会坐过的。”他拉住这人,轻轻挠他手心,好奇问:“你平时不是不喜欢戴手套吗?今天为什么戴手套?”
魏准动作一僵。
地铁门边的提示灯亮起,车速逐渐放缓。
他反抓住人的手,转移话题:“到了小洲,我们下车。”
这站早就出了六环。
地铁站边是高速,周围稀稀落落荒凉得很。再加上已经是深夜十点多,晚风从树林里溜一圈出来,成了刺骨的阴风。
附近没有商圈,也没小区。
许净洲被他拉着跑出来,笑个不停,“你是要拐卖我吗?”
“我哪舍得卖你,”男人嗓子有些哑,指尖似乎也在发抖,“小洲,哥哥先前不是答应过你,你每次选角成功,都会给你小惊喜吗?”
攥住的手一僵。
青年温和平淡的嗓音掺在风里:“是啊。”
魏准脚步有些不稳。
从天桥下去,再顺着路走两百米,就是他和宋淋几个人找了好久才选中的地方。
铁丝网不好勾,上面都是陈年铁锈,周围满是被雨水泡得湿软的泥土。
把花从市里运过来,再被雨水一打,蔫巴了几乎一大半。他后来又找附近的花店补过一批,这才算做出了预期效果。
但是现在,他是韩昼。
这些惊喜只能由他以韩昼的身份送给这个人。
许净洲不知道这人要给他什么惊喜,目光无所着落的到处飘,在男人带他转过一处极其不显眼的拐角后,
脚步连同视线,一同停顿在夜色中。
蔓延将近十几米的铁丝网,隔开农田和城市,隔开星辰和明月。
路边昏黄的灯被切割成两截,一半投入田里,一半落上漫天遍地的妖蓝小花。铁丝网上攀着无数,翻涌成浪。
夜风一阵,
蓝风铃的香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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