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狼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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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皇后平静说道,“永宁伯府的二小姐郭氏,仪容出众,秉性贤淑,可堪为太子良配。”

贤淑大约是有的,这仪容出众从何说起?

宫中的女人,最擅长睁眼说瞎话。成德帝笑了一笑,“这是皇后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

她这位天子夫君总是喜欢将话题挑破,赵皇后有时候深怨他这一点。她努力平顺了心气说道:“兼而有之。”

“是么?”成德帝轻轻笑道,“那就让太子亲自来跟朕请旨。”

“皇上!”赵皇后有些急了,“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何必拘泥于是否太子本愿?郭小姐的的确确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纵然太子一时无意,可太子妃要紧的是出身高贵,将来才能母仪天下……”

她立刻住了口,但见成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了,她不该说那个词。所谓母仪天下,那得在今上驾崩、太子登基的情况下,她这么说,无疑为时尚早。

还会惹得成德帝不喜——这话听起来简直像盼着他早死呢。

赵皇后有些失悔,见成德帝似乎并未怪罪,她大着胆子问道:“陛下此举,究竟是为了听从太子的心意,还是仅仅不满于臣妾的心意?”

她与成德帝结多年,纵然宠眷不及年轻时那般深厚,总还盼着一丝情分在。

“兼而有之。”成德帝淡淡答道。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赵皇后从适才的鲁莽中静下心来。皇帝对于她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她这些年执掌内廷,自认并无错处。那么,皇帝不喜的,只是她对太子婚事的操纵。

这般想来,当初为太子选良娣时,京中那么多显宦,为何独独指定了傅家?且是傅家最不出众的二房之女?

只怕皇帝暂时不想太子与重臣结交。她若在这件事上操之过急,只恐与皇帝心意相悖。

看来此事仍需慢慢筹谋。

赵皇后想清楚这层,反而镇定下来。见成德帝并无搭理她的意思,遂起身告退。

她忽而想起一事,“尚宫局来报,说贤妃偶感风寒,抱恙在身,陛下今日可要去看她么?”

成德帝不是个喜好美色的君主,于后宫亦称不上多么热衷。他这人严谨到极处,连嫔妃侍寝都有一定的规律。譬如今日,便是去贤妃宫中的日子。

“既然病了,就好好歇着吧,朕去淑妃宫里。”成德帝伸了个懒腰。

“是,臣妾知道了。”赵皇后施礼告辞。

她方才那句话,是询问也是试探——试探皇帝对她这位表妹的态度究竟如何。倘若贤妃真得帝王疼惜,如今病了,成德帝更该去探望。

可他却二话不说,立刻改去周淑妃那里。

看来贤妃果真不为陛下所喜。

皇后简直说不出心下是高兴还是失落。她当然不希望贤妃太过得宠,但两家本是亲眷,同气连枝,贤妃不得圣眷,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可是贤妃贯彻了草包美人的本质,在成德帝眼中简直如摆设一般了。

倒是周淑妃,看着文文静静的,容貌既比不上贤妃,家世也拼不过其他几位妃子,成德帝反而时不时会想起她来。

能够吸引男人的,究竟是什么呢?

赵皇后默默吁了口气。

郭贤妃当然不是真病,而是装病——像她这样心思粗疏又精力旺盛的人,本来就不容易为病菌侵害。

可是郭丛珊已经在宫中住了好几日了。纵然妃嫔亲眷入宫,往往也是当日即回,贤妃怕再留下去,会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所以才找了个风寒的借口,这样郭丛珊便有理由侍疾了。

她留下来当然是为了太子。

傅瑶回宫后的生活与之前并无太大不同,每日吃吃睡睡,闲时侍弄花草,偶尔心血来潮领着秋竹小香做些针黹——做得好不好又是一说。

她很少出去,因此也见不着郭丛珊的面,就连贤妃那里也用不着她——反正侄女儿比什么都亲切。

倒是元祯常常都能见着——他每天去给皇后请安,十有八-九郭丛珊都在那里,也不知怎的这样巧。

元祯回来便向她吐槽,“简直阴魂不散。”

傅瑶想起倩女幽魂。她笑道:“必然是郭小姐的爱慕之心感动了上苍,老天爷才指引她来到太子殿下身边。”

元祯便要伸手掐她的脸,“好啊,你还笑我,你自己想想,要是有个男人每天追着你不放——还长得不好看,你觉不觉得烦?”

傅瑶认真想了想,嗯,还真是有点烦。不过她总觉得太子对郭丛珊的相貌有些夸大其词——根本没那么难看嘛。

也许太子殿下是重度颜控。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这种事就是天大的麻烦。傅瑶觉得自己有必要出一份力,“殿下若是不嫌弃,我来帮殿下这个忙。”

“真的?”元祯惊喜地抓着她的肩膀。

“嗯。”傅瑶点了点头。只有女人才能对付女人,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元祯立刻抱住她,呵呵笑道:“孤就知道,你果然在吃她的醋——是因为太在意孤吧?”

傅瑶抖了抖眉毛: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吃醋了?

次日傅瑶就来探望生病的郭贤妃。

郭贤妃歪在枕上,云鬓蓬乱,脂粉不施,伪装成一副病弱的模样。

郭丛珊仍是家常素淡装扮,她捧了一碗白粥端到郭贤妃唇边,皱眉道:“娘娘这些时日一直饮食清淡,不知怎的总不见好。这粥是我听了太医嘱咐,特意加了药材煎煮的,娘娘热热的喝下去,怕是能好得快些。”

傅瑶看着那碗白粥,颜色胜雪,怎么也瞧不出加了中药的痕迹——郭丛珊的谎话说得很好嘛。

她觉得干站着也挺尴尬,便殷勤地伸手,“娘娘,让妾身来服侍您吧。”便要接过那碗薄粥。

“不用。”郭贤妃皱着眉头,很快一饮而尽,许是怕她现其中的端倪——其实不然,郭贤妃只是觉得嘴里没味儿罢了,这些日子天天喝粥,半点儿荤腥都不见,人都快烦死了。

郭丛珊取过旁边铜盆里的巾帜,动作轻柔的为姑母拭去唇边残渣,比侍女还小心周到。

郭贤妃感激说道:“多亏珊儿在这里,不然我病了这些日子,他们那些蠢奴才不知会将宫里折腾成什么样。”

“哪里,珊儿有幸侍奉姑母,才求之不得呢。”郭丛珊说道。

傅瑶听她们姑侄俩互相吹捧,也出言说道:“这正是贤妃娘娘深得人心的缘故。昨儿我去永福宫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也说要来看望,只不得闲。”

贤妃下意识问道:“她为什么不得闲?”那个周淑妃,无儿无女的,不是一向最清净吗?

“自然是忙于伺候圣驾的缘故,”傅瑶抿嘴一笑,“娘娘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您抱恙不能面圣,都是淑妃娘娘为您代劳呢。”

贤妃脸上立时白了,手上更是不由自主地攥紧被子。

郭丛珊担忧地唤了声“姑母”,贤妃也没听见。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傅瑶起身告辞,“娘娘好些歇着吧,妾身改日再来探望。”

她步履轻盈地出去,剩下郭丛珊颦眉看着自家姑母:这皇宫是住不得了,那女子三言两语,就逼得郭贤妃改变主意——不,甚至不能说逼,她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可她陈述的,是郭贤妃最在意的事实。

不过三五日功夫,郭贤妃的病就痊愈了。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说是时疾。

郭丛珊当然也不好再留在宫中,正好她也思念家中的亲人,只有挥泪拜别姑母——她临走的那日,披香殿的宫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因为郭家小姐出手十分阔绰,给了她们不少好处呢。

元祯后来问起傅瑶,“你怎么把她赶跑的?”

“哪里是赶,”傅瑶笑吟吟说道,“贤妃娘娘生怕失宠,这病才得快点好起来,关我什么事。”

元祯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你这滑头,还不是你引得她往那方面想的。”

“当然,这才叫对症下药嘛,不然娘娘的病怎么能好?”元祯还要亲她,傅瑶灵巧地闪过。

她的身手当然比不上元祯。元祯抓着她的两臂,将她轻轻扣在墙上,“阿瑶,我想你是不怕失宠的。”

“为什么?”

“因为孤绝不会让你失宠。”太子的舌滑进她唇齿间,堵住她未能出口的疑问。

嗯,不管太子的真实心意如何,至少他此刻的情话说得足够动人。傅瑶想着,轻轻闭上眼。

她听着也很高兴。

说罢将自己听到的传言娓娓道来,原来皇后本来对这位良娣还蛮有兴趣,及至那日见过面后,便渐次不喜——据说是觉得傅良娣容貌妖冶,恐怕勾引坏了她儿子。

“容貌妖冶?”傅瑶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话从何说起。她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自己活脱脱一副小白花般的清丽相貌,不说人畜无害,至少没什么攻击性-吧?

小香作出很有经验的模样,“良娣您别不信,皆因您素日不爱调脂弄粉的,外出也总是淡妆示人,所以不大觉得,可这入宫觐见,却非得按品大妆不可,您要是存疑,待会儿试一试就知道了。”

傅瑶觉得心头突突地跳动起来,有些担忧,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草草用过午膳,小香便为她洗尽铅华,重新梳妆——面见皇后到底不比平时,非得这样郑重其事。

这些事情她显然是做熟了的,挽,匀面,振衣,不到一个时辰,傅瑶就焕然一新。

她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想不到小香说的都是真的,她上了妆居然这样的……媚。乌黑鬓高高堆起,白皙面皮上,眼角自然上挑,配上一个玲珑婉转的鼻子,加一张欲翘似翘的红嘴,居然意态横生。

简直是天生祸水。

换做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骤然见到这样一张脸,也一定要痛骂一声狐狸精的。

这样看来,皇后的涵养已经算良好了。

傅瑶愁眉苦脸地想,这可真是无法,她还想好好讨好皇后一番,有这张脸在,只怕她做什么事,皇后都会以为她别有用心。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傅瑶消沉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死生之外,并无大事,反正皇后总不会当场杀了她,那么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太子还没回来,傅瑶还想向他讨个主意,看来是不成了。

她想了想,叮嘱值守的内侍小陶,“等会儿太子殿下回来,若问起我的去向,就说我去皇后宫中了。”

小陶答应下来。

傅瑶的魂来到这里才一个多月,她连自己的殿门都没出过,于宫中更是生疏。好在有人引路,倒不用担心迷了去向。

皇宫着实大,处处是巍峨的宫殿,红墙绿瓦中夹杂着芳草碧树,乱糟糟的色彩充塞在一起,委实令人眼晕。

内侍领着她七绕八拐,最终到达一处所在,说道:“傅良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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