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规模的基础建设之中,新火社区呈现出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这大概是自从巢城衰落后,百年来都难得一见的景象。
在管理方面,新西府则实行严格的宵禁和对外进出管制,限制人口的流进流出——主要是不能随便放些莫名其妙的人进来。由于新火社区就和巢城的其他区域接壤,所以这实际上是件工程量挺大的工作。新西府的人为了化简工作量,第一件事就是先将新火社区的外围一圈建筑给拆干净了......
在迷宫般的建筑群中很容易让人混进来,但拆成平地就方便了。
然后新西府在那一圈空地上拉起警戒线和告示牌,并且派遣人手过去看守。这些人主要是新火会的帮派成员,虽然铁定不如新西府的自己人靠谱,存在被人贿赂渗透的可能,但在人手紧张的情况下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这一日,三名新火会的年轻帮派成员正守在一处哨卡关口。巢城的下层人起码有半数没有名字,都是随便取一个了事,相较与女性往往有艾丽莎、安娜之类的名字,男性的随意多了,守在这儿的三个人一个叫老鼠,一个叫虎头,还有一个属于有名有姓的那种稀罕人物,全名叫做卢天,不过因为他眼神不好,有点儿近视,所以同伴都叫他近视眼。
哨卡的工作并不辛苦,但实在无聊,最大的困难大概是如何打发时间。这会儿老鼠和虎头在打着扑克牌,别看他们大字不识一个,但对扑克牌上的数字和字母熟稔得很,也是因为常年打扑克,所以至少会数数,精通十以下的加减法。卢天负责望风,同时时不时催一催另外两人:“等有人输了之后记得还我上。”
“知道了知道了,别急。”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胖子虎头一边说着,一边摸了一张牌,脸上旋即露出笑容。他将自己手中的五张牌翻过来扣在桌上,对老鼠道:“跟不跟?”
老鼠自信一笑,翻开自己的牌,三张五,一对二。虎头扫了一眼,哈哈大笑,翻开自己牌,全是红桃,十九八七六:“清一色,同花顺!钱拿来!”
“草!”老鼠瞬间变脸:“不行,我还没说跟!我不跟!”
“什么?!”虎头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你这叫赖账!愿赌服输知不知道?现在咱们可是新西府的人了,新西府人要讲究什么?诚信!”
“新西府人还不能赌博呢!”老鼠道:“你信不信我举报你去?”
“你敢!”虎头眼珠子一蹬,撸起袖管:“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
“停停停!”卢天叫起来:“来人了!”
正要动起手来的两个人瞬间一惊,齐齐扭头顺着卢天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一道带着人影从新火社区外另一个贫民窟的建筑阴影中走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那身影看上去像是个女人,只是穿着灰色的长袍,还带着兜帽,既看不出身材也看不清脸蛋,不过光是从兜帽底下露出来的那半截白皙尖俏的下巴就叫人心头一荡。
虎头感觉方才和老鼠吵架升起来的那点儿火气瞬间熄灭,小声对一旁的卢天道:“好家伙,你信不信,要是摘下兜帽看一看,保准是个美人。”
“站住!”老鼠已经丢下牌跑了过去:“干什么的!不知道这边不准人随意过来吗?”
那长袍兜帽的女子停下脚步,语气清清冷冷道:“我要找执行者。”
“哈!”老鼠仰天大笑一声,叉着腰,神气道:“执行者那是什么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老鼠又狐疑地看了两眼面前的女人:“倒是你......神神秘秘的,还戴着兜帽,连脸都不敢漏.....”他说着便伸出手,要去抓那女人的帽子,女人往后大退一步,一下子避开,不让他碰到。老鼠“嘿”地一声,一副被气笑的意思:“你还敢躲!”
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另外两人也往这边走过来。老鼠有了同伴撑腰,顿时更加神气起来,笑眯眯道:“这位小姐,新火社区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天堂!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尤其是你这种可疑的人。”
天堂.....对面的女人嗤笑了一声,道:“没有执行者也行,你们最好找点能管事儿的人来。”
“你口气好大啊!”老鼠呵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隐约从那宽宽松松的袍子底下看出了一点曲线。他的眼神顿时更加火热起来,搓了搓手,笑道:“怎么,我看,你是从别的什么地方逃过来的吧?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是不是以为一来这儿就可以享福了?我告诉你想得美!再说了.....是不是还不知道呢!你这种打扮,天知道是什么人,我看扣你一个破坏分子的帽子一点儿不过分!”
女人道:“你想怎么样?”
老鼠使劲挺起胸膛:“当然是搜身!”
这......卢天愣了愣,看向老鼠。不过这个时候老鼠也正将目光转向他和虎头两个人,使劲儿打着眼色,那什么意思是男人都懂。这人毕竟是巢城的混混,死性难改。虎头略一迟疑,也嘿嘿地笑起来,附和着点头道:“对对对,搜身,得好好搜一搜,脱了衣服搜。”
卢天皱着眉,道:“这不太......”
“近视眼!”老鼠一声怒喝,严肃地看着他:“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
他忽然吼得这么大声,卢天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间脑子里有点儿发懵。怎么个情况,难不成还真是为了正事?是他想差了?卢天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他原本就是那种没啥主见,性子比较软的人,被身边的朋友莫名其妙拉去混了黑帮,说这样就可以不被欺负,还能欺负别人,但他其实也一直没欺负过其他人,因为他被欺负过,他知道那样不好受。
后来.....反正他的那个小帮派又莫名其妙地被执行者控制了,然后飞速扩张,在卢天自己都觉得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新火社区完成了统一,他这个小喽啰无功也无过,就被调过来看大门儿了。
卢天被老鼠凶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敢出声。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就你们?”
老鼠顿时像是被戳中了逆鳞一样,差点儿跳起来:“什么叫就我们?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新火会的成员!要说新西府的执行者们是.....是皇上的话,那咱们就是.....御前带刀侍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嘛你!我可和你说了,你这娘们儿别不识好歹!”
女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新西府的地盘上也会有你们这种货色......”
“妈的......”老鼠撸起袖管,深吸一口气,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卢天顿时有点儿瑟缩,他感觉这样的老鼠蛮可怕的。老鼠沉声道:“虎头,近视眼,机灵点,别让这女人给跑了!”
女人笑道:“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把你拿下——”老鼠话音未落,已然爆喝一声扑了上去,卢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冲动在炸开,抬起手:“等一下鼠哥——”
呯!
空气的爆裂声响起,就像是凭空一个炸雷,气浪随之汹涌而起。卢天整个人愣在当场,而刚刚飞扑过去的老鼠整个人倒飞而出,轰一下撞翻了后面的一块告示牌,身体在地面上滚了两圈,大口大口地咳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这惊人的变故让几人当场愣住,摩拳擦掌正要和老鼠一起做点坏事的虎头也一下子愣住,脸色骤变:“还真他妈.....有点东西啊......”
女人一拳击飞老鼠之后,将脸转向他,似笑非笑地道:“之前你是想对我做什么来着?”
“姑、姑娘,有话好好说......”虎头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陪着笑道:“有话好好说嘛,我们这也是职责所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怎么?”女人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就是这么一小步,就让虎头脸色一片惨白,急促地后退,差点儿一不小心将自己绊倒。
“现在不说什么搜身了?不拿身份压我了?”
“这......”虎头额头上留着冷汗,表情僵硬而尴尬,同时使劲给一旁的卢天打着眼色:妈的愣着干啥!快去喊人啊!!
卢天回以紧张的眼神:我不敢啊......
就在这时,周围的空气里一阵波动,有丝丝缕缕的电光跳跃生成,光芒越来越明显,空气中明亮的电弧如同要爆射出去,惊心动魄。虎头脸色又是一变,速度比川剧变脸还夸张,胆气为之一壮:“执行者来了!臭娘们你完了!”
女人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下一瞬,陈楠披着殖装的身影从电光中浮现,先是看了一眼远处老鼠的尸体,然后转向那个女人,最后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守门二人组:“怎么回事?”
虎头正要开口,陈楠道:“你闭嘴。”
又看向卢天:“你说。”
卢天悄悄打量了一眼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的女杀神,小心翼翼地往执行者那边挪了一点,这才鼓起勇气将事情说了一遍。陈楠听完之后,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别的什么表示,又将目光转向那个女人:“你的身份?”
女人沉默了两秒,慢慢地将自己的那身带兜帽的长袍摘了下来,露出自己的身体和脸。
“我是任初夏。”
她说出这几个字。
陈楠看向她,目光微微动了动。
对方只剩下了一条左臂,右手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砍断了,肘关节以下的位置全没了,伤口处包着绷带,脸上则有一道巨大的疤痕,穿过左眼和鼻子,将鼻子几乎砍成两截,眼睛也瞎了一只——想要从巢城内部一路逃出来并非易事,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
其实任初夏也知道,她要是善于利用自己的某些优势,比如身体,不至于如此凄惨,但她就是不愿意。很多人觉得这位任氏财阀的二小姐是个荡妇,但其实不然,她的的确确是巢城上流社会顶尖的交际花,但靠的并非是张开自己的双腿,她的确很大程度上利用自己的美色,但唯独没有和任何男人上过床,因为她对于那种事情,有着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痛恨和厌恶......以及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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