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向对他解释的人道了一声“多谢”,可他大抵是高傲惯了,连道谢的语气都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那一旁议论的几个人瞧出他身份不凡,也没敢多说,小声议论着走开了。
陆无砚回到方瑾枝身边,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问:“要去看看吗?”
方瑾枝慌忙点头。
陆无砚护着方瑾枝穿过两旁鎏金的佛像,走向一旁的偏堂。两个人刚刚走到偏堂的门口,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从偏堂里出来。
方瑾枝急忙将他拦了下来,“敢问这位小师傅,里面那位从石阶上摔下来的妇人如何了?”
小和尚微微弯了一下腰,才问:“这位施主是那妇人的家人?”
方瑾枝顿了一下,才略艰难地点了点头。
小和尚才道:“那施主快些去看看她吧,她的腿恐怕是要断了。”
方瑾枝一惊,冲一般地跑进了偏堂里。陆无砚担心她的身体,急忙追了上去。
等到方瑾枝跑进偏堂里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那斜躺在长凳上的妇人并不是静忆师太……
方瑾枝松了口气。
是了,静忆师太一直都是青灰色的尼姑打扮,而之前那些人说的是明明是“妇人”,根本就是他们先入为主、关心则乱。
可是……
如果今日真的是静忆师太受了伤,又或者她遇到了不测,从此再不相见呢?静忆师太立在红梅里的身影不断浮在方瑾枝眼前。
她们曾亲如一家人那般相处了十年,最后却因为得知对方是彼此至亲之人而成为陌路。
方瑾枝心里唏嘘过后,不由泛起几许难过。
“这位女施主怎么不走了?”那个小和尚跟进来,见方瑾枝和陆无砚都停下了脚步,不由好奇地问。
方瑾枝回过神来,她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是我们认错人了……”
她又从荷包中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小和尚,请他代请名医给那位躺在长凳上的妇人看病。那妇人身上的衣料粗糙,瞧着就是普通百姓,这治腿需要不少的钱银,她家中未必拿得出来。
小和尚连连夸赞了几遍“善哉、善哉”,才将方瑾枝递过来的银票代为收下。
陆无砚有些意外地看向方瑾枝腰间的荷包,等到他们从偏堂里出来之后,他才说:“没想到你身上还带着银票。”
方瑾枝则是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随身带着总是更周全一些。”
“除了银票你还随身带了什么?”陆无砚更加好奇了。
“匕首。”
陆无砚皱了一下眉,说:“我在你身边的时候用不着带这些东西。”
见陆无砚又皱了眉,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方瑾枝也弄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突然闹起脾气来了。她也不多想,挽着陆无砚的胳膊笑着说:“好啦,我快饿死啦,咱们去吃斋饭吧!”
许是得知摔下石阶的那个人并不是静忆师太,方瑾枝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千佛寺的斋饭的确味道不错,瞧着方瑾枝一口一口吃得香甜,一旁的陆无砚也试着尝了一口。
好像味道的确不错。
方瑾枝有点惊讶,没想到陆无砚居然会吃。她忙堆着一个大大的笑脸,说:“你就是应该尝尝的!你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味呢!来来来,再尝尝这个……”
方瑾枝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小碗香喷喷的软糯花生递给陆无砚。
陆无砚低着头看着普通白瓷小碗里的一粒粒煮到糜烂的花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汤匙试着吃了一口。
看着方瑾枝眼中的期待和担心,陆无砚好笑地说:“放心吧,不会吐出来的。”
方瑾枝这才巧笑嫣然地继续吃下去。
自从她有了身孕以后,食量是日益增大,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米饭,望着桌子上红红绿绿的素菜,舔了舔了嘴唇。
陆无砚笑着又给她盛了一碗米饭,道:“安心吃,管饱。”
望着陆无砚递过来的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方瑾枝反而有些犹豫。她迟疑地将米饭接过来,将它放在桌子上,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又顺着向下摸了摸她的大腿。
“我这么吃下去会不会变成一只大胖子呀?”方瑾枝好看的眉眼皱巴巴的。
竟是才开始担心这个。
陆无砚望着她的脸颊,她如今已经比之前稍微丰腴了一些,唇畔的那一对梨涡已经瞧得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胖一点好,”陆无砚放下手里的汤匙,一本正经地说,“你以前太瘦了,胖一点手感好。”
方瑾枝将信将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起了筷子。
陆无砚抬眸,静静望着她。
只要她过得开心,陆无砚宁愿她吃成大胖子,也再不想见她前世时日渐消瘦的愁容。
用过了斋饭,方瑾枝拉着陆无砚陪她走一走消食。这千佛寺里的一千座佛像并不是全在殿中,也有一些是在前后院之中。
陆无砚就陪着方瑾枝一边看那些佛像,一边消食。
这些佛像虽然有千座,却并不相同,欣赏起来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待到傍晚时分,方瑾枝和陆无砚才打算回长公主别院。他们来的时候是步行而来,回去的时候,方瑾枝有些累,陆无砚出去找马车。
“我一会儿就回来,在这儿等我。”陆无砚给方瑾枝头上的兜帽拉下来,免得她被风吹到,毕竟到了傍晚时分,这风还是有些凉的。
更何况,陆无砚出去找马车,要留方瑾枝一个人坐在大殿长凳上的等着。虽然这里常有人经过,又有千佛寺的僧人在,是不会有危险的,但是将兜帽放下来,也能起到遮容的作用。
方瑾枝安静地坐在长凳上一边瞧着来来往往的香客,一边等着陆无砚回来。
没过多久,方瑾枝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伯伯是来给家人上香祈福吗?”方瑾枝起身,迎上从千佛寺后院走出来的楚行仄。
楚行仄看见方瑾枝也微微怔了片刻,他很快换上一副慈爱的样子来,顺着方瑾枝的话,随意说:“是啊,今日闲来无事给故去的家人烧一柱香。”
方瑾枝忽然有些感慨,意识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徒留家人缅怀。她柔声劝着:“伯伯的家人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的,伯伯以后还是不要那般辛苦了。”
楚行仄点点头。
他笑笑说:“天气已经不早了,这位夫人是在等人?”
方瑾枝点点头,“是呢,夫君去准备马车,一会儿过来接我。”
“原来如此,老夫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楚行仄这次前来千佛寺本来是为了私下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不宜太过久留。
方瑾枝笑着和他告别。
楚行仄刚转身走了两步,方瑾枝急忙追了上去。
“伯伯……”方瑾枝斟酌了一下言语,“您现在还带商队吗?若是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方家的商号做账房先生。伯伯既然是行商人,想必也可以胜任的……”
方瑾枝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
大抵是瞧着他年纪大了,脸上受过伤,又冒着风雪奔波,有些可怜……
这世上可怜的人有很多,逛一圈集市,也能遇见不少行乞者,方瑾枝也没有见到乞丐就施舍,她并不是过分心慈的人。
听了方瑾枝的话,楚行仄也因为意外而微微发愣。
“善良是好的,但好人未必有好报。”楚行仄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楚行仄心中一惊,忙掩饰:“老夫说话唐突了,夫人莫要见怪……”
只因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女儿,一心帮着救人却遭到别人出卖最终身死的楚月兮。
那个时候楚行仄已为家人安排好一切,只要再等个三五日,就可以将他们送到宿国。只是可惜还是迟了……
方瑾枝说了那话本来就有些后悔,再听楚行仄这么说,她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楚行仄笑笑,又道:“老夫如今还跑得动,若是有一天跑不动了,还真要感激夫人收留。不求账房先生,只要是个管吃住的打杂就成。”
“好,若是伯伯哪日要来,我定是欢迎的。”方瑾枝笑着答应下来。
她心里莫名因为楚行仄答应下来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天色不早了,伯伯还是先走吧。”方瑾枝又说。
楚行仄正有此意,于是点点头,和方瑾枝别过。
方瑾枝望着楚行仄走远,忽然想起来连他的名讳都没有问过,不过若有一日他需要的时候倒是可以去方家商行找她帮忙,毕竟方家的生意这般大,几乎没有人没听过,也只要一打听,就能在任何一处街市找到方家的铺子。
这两年,方瑾枝已经将方家的生意做的越发大了。
楚行仄离开千佛寺,登上马车,忽看见之前被他随意放在马车上的那一包红豆糖——他白日在集市里从小豆芽手中买的那一包。
楚行仄皱了皱眉。
“七爷,走吗?”他的属下见他皱着眉凝神半天,不由问道。
“等等。”楚行仄拿起那包红豆糖,重新回到了千佛寺。
他看见方瑾枝坐着的长凳上放了一些糕点、糖果,其中就有一包红豆糖。她喜欢吃这个?
虽已嫁为人妇,瞧着却年纪很小的样子。
楚行仄鬼使神差地竟是打算将这一包随手买的红豆糖拿给方瑾枝,他甚至给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反正他又不吃这个,扔到一旁也浪费。
他回到千佛寺门口,忽然看见在大殿门口立了一个尼姑打扮的妇人,鬼鬼祟祟地望着……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发现她一直望着方瑾枝。
楚行仄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尼姑。那尼姑微微弯着腰咳嗦了一阵,立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尼姑,搀扶着她转过身来,朝着一旁的小路离去。
他猛地收缩眼瞳。
锦熙王妃的妹妹?她怎么还活着?当初不是难产死了吗?
虽然当年之事不过阴错阳差,可是楚行仄在记人这方面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楚行仄立在那里许久,才迈出步子回到大殿中。
见他重新回来了,方瑾枝也有些意外,诧异地从长凳上起身迎上去。
“之前在路边随手买了一包糖,见夫人身边也有同家铺子的糖果,就拿来给夫人罢!”楚行仄将手里的那包红豆糖递给了方瑾枝。
方瑾枝将红豆糖接过来,也是觉得有些惊讶。小豆芽那铺子卖的糖果所用的油纸上是印了花纹的,所以能瞧出来这两包红豆糖都是在她那铺子买的。
“我是很喜欢这糖呢,谢谢伯伯了。”方瑾枝将这包红豆糖和之前的那一包放在一处,“倒是没有想到伯伯居然会买糖果。”
楚行仄默了默,“老夫的女儿喜欢这糖果,恰巧……卖糖果的那孩子有点她的影子就顺手买了……”
楚行仄向来说话真真假假,这句倒是难得说了句真话。
“抱歉……”方瑾枝有些歉意地看着他。
“无事,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楚行仄温和地笑笑,“夫人虽是妇人髻,但是年纪瞧着却不大,看上去好像不到十六似的。”
方瑾枝没有多想,笑着说:“是呢,的确还不到十六。”
方瑾枝忽然觉得腹中一阵难受,侧过身子,以手掩唇一阵干呕。
楚行仄若有所思地看向方瑾枝尚且平坦的小丨腹,他上前两步,拿起方瑾枝放在长凳上的水囊递给方瑾枝。
方瑾枝喝了几口水,胸腹之中的难受好些了,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让伯伯瞧笑话了,最近有些害喜……”
“有孕是喜事,大喜事……”楚行仄点点头,手指轻轻捻过平整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没人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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