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好看。”
“我可仔细研究过盘发的。”陆无砚微微弯腰,从方瑾枝手里拿过那只白玉芍药簪,最后插于方瑾枝的发间。
方瑾枝轻轻低下头,脸颊上不由飘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说的不是发髻,是陆无砚……
陆无砚又吩咐入茶打热水进来,亲自给方瑾枝净面。他拧了拧帕子,皱着眉问:“是不是顺序错了?应该先净面后盘发?”
方瑾枝笑着摇头:“你的顺序就是对的顺序!”
方瑾枝的这个回答,陆无砚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又拉着方瑾枝回到梳妆台前,亲自给她上妆。
看着陆无砚仔细挑选胭脂水粉的样子,方瑾枝大感惊奇。他不是最讨厌胭脂水粉的香味儿了吗?
方瑾枝气色好,皮肤更是宛如玉脂般吹弹可破,所以她平时几乎是不会涂抹胭脂水粉的。当然,这一方面是方瑾枝完全不需要,而另一方面也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她知道陆无砚讨厌这个气味儿。
“别躲。”陆无砚一边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胭脂,一边仔细给方瑾枝涂抹,又给她画了眉、涂了浅红的唇脂。
方瑾枝趁着陆无砚去洗手的功夫,急忙瞅向铜镜。她不由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陆无砚会将她的脸弄个乱七八糟的,却没想到成果还算尚可。
之前老太太来问过方瑾枝要不要举报生辰宴,虽然她因为提前出嫁的缘故并不能举行及笄礼,可是毕竟是她十五岁的生辰。不过方瑾枝用陆无砚不喜热闹这样的借口推脱了。
陆无砚不喜欢热闹,她同样也不喜欢。另一方面,她打算去入楼找两个妹妹一起过这个日子。
不过她只能半下午的时候再去入楼,因为她虽然不举办生辰宴,温国公府里给她送礼的却并不少,她怎么说都要应付大半日。
每个见到方瑾枝发间的那支簪子的人都会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都没问出口。方瑾枝瞧出来他们诧异的目光,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
令方瑾枝意外的是陆佳茵今日居然回府了,还是一个人。
夭夭悄悄说:“奴婢听三房的小丫鬟说七姑娘的眼睛都哭肿了。”
方瑾枝的眼前不由浮现陆佳蒲寻死后苍白的脸色,她眸光一闪,一种直觉告诉她陆佳茵嫁给秦四郎之后一定过得不好。
她忽然很想去看看。
方瑾枝料想得不错,她带着盐宝儿进到三奶奶屋里的时候,就看见陆佳茵伏在三奶奶的膝上哭。
“听说七妹过来了,也是许久不见,就来瞧瞧。”方瑾枝脸上带着笑。
如今的三奶奶哪里还敢再有一星半点地怠慢方瑾枝,她忙吩咐下人给方瑾枝搬了椅子。
她又将陆佳茵推起来,微微蹙着眉轻斥她:“瞧你这没规矩的样子,还不快把眼泪收了给你三嫂问好。”
陆佳茵古怪地看了方瑾枝一眼,她用帕子狠狠抹了两下眼泪,没好气地说:“表妹居然也过来了。”
方瑾枝只是笑着。
三奶奶听陆佳茵喊方瑾枝表妹而不是三嫂,大感头疼。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个小女儿的性子,不得不担心她继续再对方瑾枝说些不敬的话。如今的方瑾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身份地位的表姑娘了,三奶奶是担心陆佳茵吃亏。
她忙吩咐身边的大丫鬟:“还不把姑娘扶进偏屋去洗把脸!”
“为什么赶我走?”陆佳茵十分生气,“女儿回来看您,您竟然因为她来了,就让我回避!”
陆佳茵的手指直指着方瑾枝。
方瑾枝已经可以料想陆佳茵在秦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她这个性子完全就没改啊……
以前还可以说她是年纪小,又被母亲娇养着。可她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更是嫁为人妇逾一年半了。
方瑾枝甚至觉得陆佳茵蠢得有点不可思议。
三奶奶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这满屋子的下人恐怕都明白她是不希望陆佳茵和方瑾枝起冲突,可偏偏她看不出来!
三奶奶压抑着胸口的那团火气,耐着性子说:“母亲的意思是让你回去洗把脸,再出来和你三嫂说话。”
陆佳茵狐疑地看了三奶奶一眼,又看了方瑾枝一眼,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偏屋。
等她走了,三奶奶才赔着笑脸对方瑾枝说:“你别介意,佳茵这性子……”
她自己都没脸说下去。
方瑾枝笑了笑,道:“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自然知道佳茵的性子,不妨的。我过来一方面是许久未见七妹了,来瞧一眼,另一方面也是谢谢您送去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是哪里的话,你的生辰,还是十五岁的生辰,当然要送好一点的东西。那套红玛瑙的摆件还是我当初出嫁时带来的嫁妆呢!”
方瑾枝有些惊讶:“我倒是不知道是您……”
“什么!”陆佳茵从偏屋里冲出来,“母亲您怎么能把那套红玛瑙摆件给了方瑾枝!那可是您的嫁妆里最喜欢的一件!当初我跟您要您都没给呢!”
陆佳茵又瞪着方瑾枝,自以为是地说:“哦,我知道了……你这是故意带着地摊货簪子哭穷,趁着过个破生辰四处要钱呢?还是……真穷了?穷到得靠人接济了?”
方瑾枝过来的确是怀着看陆佳茵笑话的心思,可是她听了陆佳茵这话,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多年了,即使是她没有夺回方家家产时,也从未缺过钱财,在温国公府里也是一直出手阔绰,竟是第一回被别人说她穷到需要让人接济……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白玉芍药簪。
三奶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十分缓慢地将这一口气呼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压下心里的这份怒火!
她到底做了孽!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个女儿来!她自认为自己虽不是聪明绝顶可也不算蠢笨,她的夫君、几个儿子都是个个优秀,她的大女儿陆佳蒲更是……
一想到陆佳蒲,三奶奶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为了陆佳茵这个孩子伤了她的佳蒲……
三奶奶低着头,拿着帕子擦眼泪。
见三奶奶竟然哭了,陆佳茵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落泪。她有点心虚地说:“您哭什么呀,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哭哭就算了,您还哭……”
三奶奶直接拂了身侧小桌上的一套茶具,一整套上好的水裂纹茶具摔了个粉粹。
她望着满地的碎片,这才惊觉自己冲动了!这套茶具……是当初陆佳蒲千挑万选送给她的……
很快,心里的自责演变成愤怒,她胸口起伏,指着陆佳茵,怒气冲冲地说:“你这次回来如果只是为了气我,就赶紧回秦家吧!”
“母亲!您一向最疼我了!这个时候您不能赶我回去,得给我做主啊!要是您不给我做主,秦锦峰的妾就要抬进门了!”陆佳茵急得直跺脚。
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让陆家给她做主的!
“不就是个妾也值得你闹!”三奶奶气得直锤桌子,“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要抬的这房妾还是贵妾,是他的顶头上司送给他的,那可是涉及到官场、仕途的!哪里能容你随便使性子胡闹!”
陆佳茵一边哭一边说:“父亲那么多个妾,您心里不舒服,应该明白这种滋味的!难道您不应该盼着女儿过得好吗!”
三奶奶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瑾枝隐约已经听明白了,看来她所料不错,陆佳茵这个人……根本不用对付,就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也能被她全部败光。
方瑾枝不愿意再待下去了,她起身,笑着说:“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
“哼,”陆佳茵小声嘟囔,“装什么装……”
方瑾枝眉眼含笑,权当没听见。
三奶奶已经懒得再给自己这个小女儿找台阶了,她和方瑾枝客套了两句,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方瑾枝出了屋,还能听见陆佳茵跟三奶奶抱怨:“还有秦雨楠那个死丫头整日挑拨离间!秦锦峰那个傻的,每次都帮他妹妹!他们兄妹两个好的不像话,谁知道存没存些肮脏的关……”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
方瑾枝也走远了,听不见余下的话了。她也不想听了。秦雨楠那孩子今年应该还不到十岁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陆佳茵真的是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方瑾枝抬头,发现下雪了。细小的雪粒落雨一般地落下。今年的冬天不太冷,雪也比往年少了许多。
她回到垂鞘院的时候,陆无砚已经在等着她了。方瑾枝匆匆回屋换了身棠梨色配鹦羽绿的袄裙,又披上一件雪青色的柔软斗篷,对着铜镜转了个圈儿,十分满意了,才下楼去找陆无砚。
陆无砚背对着方瑾枝,入茶正在陆无砚面前,对他细细禀告着什么。
随着方瑾枝逐渐走近,才隐约听见入茶说了“哭穷”、“接济”这样的几个词儿。
入茶看见方瑾枝下来,便住了口,不过此时她恰好已经将事情都禀告了陆无砚。陆无砚转过身来的时候,方瑾枝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很浓的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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