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方瑾枝的小船终于做好了。而方宗恪也如他上一次离开之前说的那样一个半月都没有再来过小岛。
方瑾枝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小船推进海中。
“姐姐,你真的会划船吗?”平平一脸担忧。
安安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姐姐,这船这么小,四周都是海,海浪那么大呀!”
“放心吧,姐姐可以的。”方瑾枝安慰着两个妹妹,“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姐姐这次不能带你们走了,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要不了多久哥哥就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一方面,这座海岛上的日子的确适合平平和安安。另外一方面,方瑾枝也不知道这次乘船离开会不会遇上风浪,倘若遇到些什么风险,那岂不是连累了两个妹妹?
“姐姐,你不是说那只鸽子会带着三表哥找过来吗?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好吗?”
“就是呀,真的太危险了。姐姐不要贸然离开,再等等好不好?”
方瑾枝摇了摇头,她不敢再等了。那只鸽子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方瑾枝担心那只本来就残缺的鸽子说不定已经死在了路上。更何况,这次方宗恪离开这么久没有回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忙,更是天赐良机。如果她这次不把握机会下次想要再离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我们还是担心姐姐呀……”平平和安安低着头,小声地说。她们两个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隐隐的哭腔,还有一丝惧意。
平平和安安十分喜欢这个小岛,每日都喜欢去海边玩,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爱之情。可是她们两个也同样知道大海的汹涌,她们是担心方瑾枝这次乘船离开会有危险。
“姐姐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是一定要离开。所以平平和安安不要再劝姐姐了好吗?”
平平和安安心里还是担心方瑾枝,可是这些年都是方瑾枝照顾着她们,她们两个也养成了极为听话的性子。如今方瑾枝说得这般坚决,她们两个也只能点了点头。
“姐姐一定要小心呀!”
“都是我们没用,这些年总是给姐姐拖后腿,一点忙都帮不上……”
方瑾枝急忙劝慰两个妹妹:“在姐姐的眼中,你们很棒呀!这一年多的日子,就是因为有你们两个的帮助,姐姐才能这么快将小船造好呀!再说了,姐姐这次离开还需要你们的帮忙呢。”
“帮什么忙?”平平和安安抬起头来望着方瑾枝,她们两个很快就被方瑾枝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们知道的,哑婶是哥哥留下来监视咱们的,就连乔妈妈如今也是听从哥哥的话,所以姐姐离开的时候需要你们帮姐姐缠住她们呀!”
“好!”平平和安安重重点头,“我们都听姐姐的!”
方瑾枝并没有贸然乘船离开,她很清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划过船,贸然出海风险太大。所以她要先学习划船。一连几日,她总是让平平安安缠住乔妈妈和哑婶,自己躲在海边练习划船。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能掌握好划船的技巧,大概过了十来日她才能让这简陋的小木船稳稳地行在海面上。
有时候她望着汪洋大海,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惧意来,可是她不想永远被囚禁在这个小岛上!
很快,就到了方瑾枝计划好要离开的日子。
这一日,她故意点了很多菜让哑婶和乔妈妈准备,又让平平和安安拖住米宝儿陪着她们玩。然后,她偷偷溜到小岛的另一侧,将藏着的小船推进大海。
她最后看了一眼孤零零的小岛,朝着大海深处而去。
可方瑾枝还是低估了大海的力量,她在第二日的傍晚就迷失了方向。
之前她用心记下了方宗恪每次离开的路线,她以为朝着那个方向就能到达彼岸。可是身后的小岛越来越远,整个小船孤单地飘在大海上的时候,简直无法辨别方向。
最可怕的是夜晚。
方瑾枝飘在海上的第一个夜晚只做了一件事——哭。
漆黑的夜晚她根本不敢前行,可是她更不敢睡觉,只是勉强缩在角落,恐惧让她总是忍不住哭泣。
海浪声和偶尔鱼尾拍浪的声音,在黑夜里简直让人绝望。
她本来在船上带了足够一个月的粮食,可是她发现真正恐惧的时候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她勉强着咬几口冷梆梆的山药饼,又开始划船。
第四日的傍晚,看着西沉的落日,她不能再前行只能停下来。
一道海浪拍过来,溅了她一身的海水。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已经熬过了三个夜晚,没有办法再多熬一夜。
方宗恪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蜷缩在船头不停地哭,连船桨都飘走了一支。
方宗恪跳上她的小船,使得小船晃动了一阵。
“哥哥……”方瑾枝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方宗恪。
方宗恪心疼地将她拉起来,带着她跃上他的大船,从船舱里拿了一条毯子裹在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上,又取了一条棉帕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重重叹了口气,“当真就那么想回去找他?”
方瑾枝重重点头,哭到红肿的眼睛执拗地望着方宗恪。
“就算陆无砚以后骗你伤你利用你甚至杀了你,你都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吗?”方宗恪忧心地看着她,眸中是一片混乱的挣扎。
方瑾枝又一次重重点头。
方宗恪还想问,可是瞧着这样可怜的方瑾枝,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沉声说:“这几天有海啸,我们先回小岛。过几日我带你回去找他。”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方瑾枝想要相信他,又不敢完全相信。她已经被方宗恪骗了一次,不知道要不要再相信这一次。
方宗恪不愿意看见她眼中的半信半疑,他别开眼,丢下一句“把眼泪擦了”,然后转身走到船头,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深蓝。
方瑾枝用手背胡乱地将眼泪擦了,又追到方宗恪身边。
“哥哥,你那天说的话都是气话对不对?”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方宗恪,想要一个答案。
“别多想,我是你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方宗恪不由放柔了声音,“去船舱里小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方宗恪紧抿着唇,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方瑾枝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暮色逐渐四合,傍晚的海风还是很冷的。方瑾枝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被海水打湿了,她站了一会儿,就逐渐从脚心开始发冷。她忍不住一连打了两个哈欠。
“我让你回船舱去!再不听话把你扔到海里喂鱼!”方宗恪转过身来看向方瑾枝,语气中带着怒意。
“哥哥也别冻着了……”方瑾枝又看他一眼,终于走回船舱里。
她等了等,方宗恪始终都没有进来。
无论如何,就好像知道哥哥一定会护着自己一样,方瑾枝逐渐放松下来,缩在船舱里的小床上睡着了,毕竟她已经四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了。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沉。每隔一会儿就要醒过来一次,她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方宗恪负手立在船头的背影。就像不会动的石头人一样。
方瑾枝原以为自己划着船已经离开那座小岛很远了,其实不过在原地打转而已。当天夜里过了子时没多久,他们就重新回到了小岛上。
“枝枝,枝枝?”方宗恪立在船舱外一连喊了几声,才将酣睡的方瑾枝叫醒。
方瑾枝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显然还是十分困顿。她茫然四顾,最后视线落在船舱口的方宗恪身上,这才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船还没有停靠在海边,方宗恪和方瑾枝都看见海边停靠了七八艘船。
方宗恪皱着眉,在带着方瑾枝转身离开和回到小岛上二者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带着方瑾枝回到岛上。
毕竟过几日就是海啸,如今离开太过危险。而来到小岛的人不过那几个选项,无论是谁,他都有把握保方瑾枝无恙。
当然,在陆无砚和卫王之间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来到这里的是陆无砚。
方瑾枝跟着方宗恪走进小岛深处,她原本居住的宅院已是灯火通明。
方瑾枝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她拽了拽裹在身上的毯子,大步往府中跑去。
“枝枝!”方宗恪怕她莽撞,遇到危险,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多人从宅院中出来,为首一人正是陆无砚。
四目相对时,方瑾枝和陆无砚都怔了片刻。大抵是因为太久没有相见,两个人都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抹陌生,而这种浅浅的陌生一丝丝抽离,立在对面的人又变成了那个最为熟悉的人,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陆无砚的目光艰难地从方瑾枝的身上移开,顺着方宗恪握着她的手,移到方宗恪的身上,他的目光在方宗恪的身上停了半瞬,又移回方瑾枝的身上。
“瑾枝,到我这里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暖一些,可藏在语气里的寒意还是没有能完全藏住。
可能是因为重逢的喜悦让方瑾枝毫无觉察。
“三哥哥……”方瑾枝甩开方宗恪的手,跑向陆无砚。她一下子扑到陆无砚的怀里,双手坏过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流恋地吸取陆无砚身上的温暖。
方瑾枝身上潮湿的感觉却让陆无砚皱了眉。
他垂眸,将手探进裹在方瑾枝身上的毯子里面,摸到她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
方宗恪刚想抬脚,就被陆无砚喊住。
“方宗恪,我们谈一谈如何?”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方宗恪紧抿着唇,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我拿解药跟你换两刻钟如何?”
方瑾枝疑惑地抬起头来,问:“什么解药?”
陆无砚将一个小瓶子塞到她手里,道:“去,把解药给你哥哥送去。”
方瑾枝看了看手里的小瓶子,有些木讷地往方宗恪身边走去。
“哥哥……”
方宗恪抬手将方瑾枝递过来的小瓶子打落在地,“不稀罕!”
“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方瑾枝刚想发火,她眼角的余光却扫见那个小瓶子正好摔在一块石头上,摔得粉碎。
那个瓶子是空的。
方瑾枝仔细看了又看,确定那个瓶子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方宗恪,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陆无砚的嘴角慢慢勾起一道危险的弧度,冷到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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