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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破旧的佛像前。
灯光忽闪着，时明时暗，电流不畅，那昏暗的光和月光织在一起，渗出冰寒的色调来。荤菜的香，腥臭的血，开枪的火药味，烧焦了的脑浆，混在一起，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不停涌入鼻息。
对峙的空气，令人窒息。
壮汉遥遥站着，目瞪欲裂，手中端着枪，似要向前，扑食的老虎般，面相凶恶，暴戾和愤怒透过牙根渗透出来；但他没能挪动脚步，在他面前，方希躲在那尸体后面，只露出一个头，手里也端着枪，那枪...指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开枪吧。”
“你做了什么——”
“开枪啊。”
“你是谁？你把老二怎么了？！”
“我说开枪。”
“老二——老三——”
“呵......”
“我要你死！！！”
“那就来，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扣扳机。”
窗外，风吹过来，带着聒噪的蝉鸣，壮汉的暴怒，少年的冷静，彼此交映，那壮汉带着择人而噬的恶面，啮血的野兽般，凶戾的气息近乎扑面而来；他每问一句，少年就答一句，文文弱弱的身体，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他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拿枪指着自己，海潮中的礁石一般，汹涌的波涛蜂拥而来，狠狠击打着石面，可那石头就在那里，一直都在。
那壮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怒火，咬着牙根，“你把他...也杀了？”
“是。”方希道，“又如何？”
“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别哔哔，动手。”
“别以为你能威胁住我......”
“哦。”
“小兔崽子！方！希！”
“嗯，我在这。”
“你不敢开枪的！”
“呵......”
方希面上浮起嘲讽的笑意，眼睛微眯着，呲起牙。
“你敢踏前半步，我就敢开枪自杀。”他道，“我死了，没人能救你，世界上，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那壮汉，显然也是明白这些的，所以，不论如何怒吼，他也只是站在那，遥遥望着，手里端着枪，目光狠厉。
他颤抖着，又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这次我栽了......”
“人有失手。”
“你逃不掉的！”
“哦。”
“...你不会死，但我会把你折磨得不成人样！”
“哦。”
“这里很偏僻！没人能赶来救你！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多到你没法想象的程度！”
“杀死人的方法也有很多。”方希没有再敷衍，那冷厉的目光，投了过去，“你开枪，我也开枪，你往前走，我也开枪，人活着不容易，想死却很简单。”
“你不敢开枪！你不敢开枪！”
“那就来啊，来赌一把，赌我敢不敢扣下扳机！我敢不敢死在你面前！来啊！往前走一步，或者开枪打死我！”
“方希！你他妈的——”
“后！退！”
言语交织，人影晃动，空气中，似是有火焰静静燃烧，摇曳，扭曲，空气凝滞，冰冻一般。这无人知晓的破庙深处，杀机如犬牙交错。
“老二——老三——”
壮汉表情狰狞，后退半步，那脚步便停住，“他们是我的兄弟...我会为他们报仇......”
“他们也只是你的兄弟。”
“以！命！偿！命！”
“哦。”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才多大——你的体力有限！你也会害怕！松懈一瞬间...你就落在我手上了！”
“哦。”
“我不会再后退了...你是想拿枪打死我！”壮汉道，“你说得对...我可以认栽...是我看走眼......一切还有的谈。”
空气似乎松懈下来了，绷紧着的气氛，微微松弛下来，令人窒息的对峙，似是开始停滞，这一边，方希表情微微一动，“比如？”
也就是这一瞬，那壮汉骤然暴起，微低的气氛在瞬间被拉到顶点，杀机如汹潮涌起，银瓶乍破，水浆迸出！
方希把枪举到自己面前，对着壮汉扣下扳机！
咔嚓。
“你那把枪里——没有子弹——”
那错愕的面孔，倒映在壮汉的瞳孔中，其面上，露出微微得意的笑容来，他一手拿着枪，大步朝前迈进，快得如林间的虎豹！仿佛要将方
希撕碎！
壮汉手里的枪是有子弹的。
最后一发。
他朝方希扣下扳机，血花轰然绽放在后者的肩上，肩骨几乎是瞬间便被击碎掉，乃至掀起一小块血肉，模糊血腥的一片，刺啦啦的响着，带着烧焦的味道——这种程度的伤，整个肩膀已然废掉了，剧痛会在瞬间侵染神经，动也动不了。
“松懈一瞬间...你就死了。”
壮汉这么说着，已然冲到了方希面前，抬起枪，便要朝对方砸过去。
——一瞬间，拔升到顶峰。
昏暗的灯光中，那少年似是退了一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有什么东西被他拿了出来。
嗤。
“...你就死......”
那怒声轰然一滞，于空气中扩散着，缓缓淡下来。
陡然巅峰的气氛，在这一刻静止了，壮汉抬起的手，停滞在空中，似是被线牵扯主的木偶，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一把剑，穿过青年的尸体，又洞穿了他自己的左胸，那剑尖，透过两人的身体，沾着血，反射着幽幽的寒光，血浆从胸膛，溢出来，沿着身体流淌，无声低落在地面上，染上红色。
鲜血，飙射出来。
“你说得对。”方希深吸一口气，“松懈一瞬，踏错一步...你就死了。”
他抽出体酥剑，又直直插到壮汉额心，搅一搅，再抽离出来。
谁都在算计，这壮汉知道方希手中的枪没有子弹，那些话，那些动作，都是为了利用方希发现这一情况时，错愕的一瞬间，上前控制住；否则的话，方希大可以找个其他方式自杀，如他所说，人活着不容易，想死却很简单。
方希当然也知道这些，那不知情的样子，自然是伪装出来的，双方实力悬殊，对方还有枪，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只能用这种方法。
恐惧和惊惶此时才涌现上来，没人想死，对峙的过程中，只需露怯一瞬间，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此时，待局面破掉，才有心思去回想这些，担惊受怕......庆幸的心情涌上来，开心地想吹一瓶二锅头，如果小羽小涵帮忙喂那就更好了......
晚风仍在呼啸着，静寂的夜中，这少年瘫坐在地上，在他对面，残破的佛像挺直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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