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州,城郊
“小孙,你拿的地址没错吧?”
赵运生仰头,看着前方一栋破破烂烂的小平房,皱着眉头问道。
“没错啊!”助理小孙掏出纸条又看了一遍,语气笃定。
“不是说,这家苦主,是争夺经销商才被邓家迫害的吗?怎么会住这么破烂的屋子?”
赵运生有些纳闷,能争夺市级经销商的资格,按理说,应该小有资产,怎么会住在这种乡下破烂危房中?
不合理!
“算了,来都来了,先进去问问吧?”
赵运生上前,准备敲门,结果发现破旧的木门没关,随手一推,就嘎吱一声,应声而开。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腐败的恶臭味,赵运生抬头一看,十几平的小院子两侧,堆满了废纸箱、破椅子之类的废品垃圾。
赵运生捏着鼻子,走进光线偏暗的客厅,没看到人,正纳闷时,就听到偏房传来一道沧桑无力的声音:“是谁啊……”
赵运生寻声走进偏房,就看到一位面色枯黄、鬓发皆白的老人,正躺在狭小凌乱的木床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老人见到两个陌生人进来,顿时警惕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赵运生见老人一脸惊恐,连忙道:“大爷,您别误会,我们是《焦点访谈》的记者,过来调查邓家父子的,请问您是郑大柱、郑二柱的父亲吗?”
“你们……真是记者?”老人没有放松警惕。
赵运生掏出证件:“这是我的记者证。”
郑大爷看了看记者证,又看到小孙亮出摄像机,当时就泪崩了。
“苍天有眼啊!老头子吊着最后一口气,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老头情绪很激动。
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在赵运生和小孙的安抚下,总算情绪平复下来,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毅:“两位记者同志,我要举报邓家父子。”
赵运生举起话筒:“大爷,能谈谈当年车祸的事吗?”
郑大爷一瞪眼:“什么车祸?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好,那谈谈这事吧。”
郑大爷眼神变得悲凉:“当年,我两儿子做小食品经销商,代理了好几个牌子,生意红红火火,还在市区买了两套房子,结果……”
郑大爷咬着牙:“两年前,那姓邓的跟咱们家抢生意,带着一群人,大晚上跑到我们商铺,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我儿子不服气,先是报警,后来又去举报,没想到……”
“没想到,邓金龙那个畜生,竟然丧尽天良,开着一辆轿车,将我两儿子活生生撞死了……”
说到最后,郑大爷泣不成声。
赵运生心中叹息:“那法院判罚的结果呢?”
“有个屁用!”
郑大爷恨恨地啐了一口:“那姓邓的,找了律师,通了关系,最后鉴定说什么刹车失灵,反正就判了他四年,罚十万。”
“那执行了吗?”赵运生皱眉问道。
郑大爷恨恨道:“执行个屁!我到现在也没看到一个钱子,否则也不会住在这。更可气的是,我听人说,那姓邓的,在里面待了一个月,就保外就医了。”
赵运生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郑大爷道:“我当时不信,还特意跑到他们公司去,结果看到那姓邓的小子,大摇大摆的进出公司,我气不过,于是冲上去理论,没想到……那小畜生,竟然让几个保安将我从楼梯上推下来,害得我瘸了一条腿……”
说着,郑大爷卷起右腿裤脚,只见小腿上爬着一条长长的狰狞蜈蚣状伤疤。
赵运生眼神一凛,他经常去医院,知道这是骨折手术,内置钢板的切口伤疤。
“大爷,您瘸了腿,他们就没有赔偿吗?”赵运生沉声问。
郑大爷惨笑两声:“赔什么?找谁赔?人家有钱有势,直接找了律师,上法院说,是我自己人老眼花,自己踩空了,才从楼梯口摔下来的!”
“那姓邓的小畜生,还当着法官面,说我擅闯工厂,是想报复,还露出他胳膊上的旧伤疤,说是我抓伤的,要让我赔偿医药费……”郑大爷悲悯道。
赵运生听到这,话筒握的咯吱咯吱响。
畜生!
简直是禽兽不如!
这样的人,若是不绳之以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迫害!
这一刻,赵运生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
此刻,焦点访谈的另一组暗访人员,也在行动。
潭州,郊区一小村庄。
“小麦,这就是邓家的加工厂?”
吴一波站在空旷的打谷场上,望着对面一栋低矮的小平房,瞠目结舌。
房檐下挂着一串串玉米,几只老母鸡在打谷场上活蹦乱跳,旁边一条杂黄色的土狗栓在门口,看到两个陌生人,立马敬业的一通狂吠!
吴一波当场懵逼了!
尼玛!
这也能做食品加工厂?
洁净车间在哪?仓库在哪?跟他脑海中的食品工厂完全不沾边!
“嗯,就是这,昨天还打过电话,听说我们的订单大,对方还承诺让他们的负责人来接待咱们。”小麦重重点头。
“把微型摄像机藏好,咱们进去吧!”
吴一波叹口气,示意小麦将微型摄像机藏在挎包中,将镜头对准侧面预留的小洞。
吴一波皱着鼻子,跟趟地雷阵似的,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泥地上的鸡屎粪,走到正屋门口。
哒哒哒!
一敲门,一个中年男子就跑出来,满脸堆笑道:“是吴老板吧?里边请,我们的小邓总也来了,正在里面恭候二位大驾光临。”
吴一波不动声色,带着小麦,跨进院子。
“吴老板,你好,我叫邓金龙,你也可以叫我小邓总。”
一个穿着潮牌,挂着金项链,戴着两金戒指的青年,站在院子里,热情的打招呼。
“小邓总,幸会幸会!”
两人握手,表面上气氛很热烈。
“小邓总,我没走错地方吧?”吴一波目光环视,故作惊讶:“怎么没看到你们的生产车间?”
邓金龙桀桀怪笑:“吴老板别担心,周边四省都在我这拿货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先领你逛一圈。”
“好。”
吴一波欣然点头,正合他意。
邓金龙在前面带路。
“这是我们的原浆配制车间。”邓金龙指着一个小房子道。
吴一波看了一眼,险些一头栽倒。
尼玛……
你管这叫原浆配制车间?
这特么是厕所好吧!
只见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内,右侧有一条铺满瓷砖的小水槽,一个穿着短裤背心的青年,正端着一个塑料脸盆,正在水龙头下接水。
塑料脸盆内,半盆子橙色的水来回荡漾。
“嗯,有意思!”
吴一波嘴角抽搐,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邓金龙还以为吴一波很满意,得意一笑,领着两人拐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这是我们的灌装车间!”
吴一波深吸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勇敢的迈出一步。
进去一看,差点晕倒。
靠窗户的位置,两个中年妇女,围着脏污杂色的围裙,正端着一个透明塑料瓶,放在一人高、脸盆大的机器下的喷嘴下面,接着调配好的假冒伪劣饮料。
看的出,她们工作很悠闲。
一边接饮料,一边聊天。旁边还有一个监督的女组长,穿着胶鞋,蹲在工作台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两人闲聊。
见邓金龙进来,那女组长才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从工作台下跳下来。
邓金龙咳咳两声:“乡下人,散漫惯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的饮料,从外包装上跟正品没什么区别,我带你去看看打码机。”
吴一波已经麻木了。
这个时候,哪怕邓金龙牵一头牛出来,说这头牛是打码机,用脚踩的,他也深信不疑。
当然,实际情况,还是比牛踩的要好,好那么一丢丢!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一台手压式印码机前,抓着手柄,往下一压,将印好的饮料,随手往旁边的脚盆一扔,然后大拇指顶住鼻子,用力一喷。
咻~
一条黄绿色黏糊糊的鼻涕,如利箭般射在吴一波脚面前。
“邓总你好,老板你好!”
中年男子这才注意有人进来,见邓金龙满头黑线,连忙憨笑着起身。
“好了,不用再看了。”
吴一波萧索地摆摆手,反正证据收集够了,他怕再看下去,自己要喷出一口老血。
触目惊心!
简直触目惊心啊!
吴一波面无表情地回到院子,开门见山道:“小邓总,我有点担心,幸福饮料在潭州也有联营厂,你们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生产,难道就不怕他们告吗?”
邓金龙不屑地撇撇嘴:“告?告什么?老子做的饮料,跟他们饮料名字不同、包装不同、连代言明星都不一样,凭什么告我?幸福饮料的人,带着律师都来过,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吴一波皱眉:“那要是消费者买了,看到不是正品,闹着退货怎么办?”
“退?”
邓金龙狞笑一声:“凭什么退?连名字都看不清,那只能怪他们眼瞎!再说了,这饮料比正品便宜三分之一,小镇农村那些偏僻的小卖部,都抢着找我们订货……”
吴一波故意问:“这……不会有媒体来查吧?”
邓金龙捶着胸口:“吴老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之前幸福饮料找媒体曝光,我们还不是活的有滋有味,别说是天南电视台,就是中央台,焦点访谈的记者来了,老子都不鸟他。”
吴一波心中冷笑,嘴上故作不满道:“小邓总,做事还是要稳妥点,免得有人假扮记者暗访,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掉坑里。”
身后的小麦闻言,吓的脸色煞白。
邓金龙桀骜一笑:“放心吧!邓某人这双眼,比孙猴子的火眼金睛还厉害,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吴一波打趣道:“你看我们像吗?”
身后的小麦差点吓尿了。
邓金龙自信地摇摇头:“你们不像,那帮臭记者,说话都带着一股酸臭味,我听到就想吐。”
吴一波脸皮微微抽搐。
酸臭味?
你才酸臭味?你全家都酸臭味?尼玛……躲在厕所勾兑饮料,还敢骂老子有酸臭味?
邓金龙见吴一波嘴角一扯,以为对方心动了,笑的更热情了。
“吴老板,你不是要销往鄂北吗?要不要打你们的商标啊?”邓金龙道。
吴一波愣了愣:“还可以定制吗?”
邓金龙傲然道:“当然可以,像六个核桃,我们就帮客户做了好几款定制的。”
说着,邓金龙递过来几瓶饮料。
两人一看,齐齐咋舌。
有六万核桃、六亿核桃,还有六亿“甄”核桃。
吴一波随口道:“我就不定制了,你给我找个好记的,牛逼点的名字。”
“有啊!”
邓金龙从桌上找出一瓶,递给旁边的小麦。
小麦一哆嗦,差点没接住。
吴一波不满地瞪了眼小麦:“毛手毛脚的,一瓶饮料都接不住。”
小麦一脸委屈:“老板,这瓶饮料……名字老牛逼了,我是给吓的。”
吴一波一瞪眼,接过来一看,差点亮瞎了眼。
六!个!核!弹!
是的,你没看错。
就是六个核弹!
看着洋洋得意的邓金龙,吴一波差点一口老血喷这货脸上。
这特么谁敢喝?
五常来了,也得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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