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 刺(1 / 1)

康熙第一次亲征时因为中途染病不得不折返回京,结果虽然被噶尔丹跑了,但也可算是大捷,可这次没病没灾,运气却有些不佳了。

先是东西二路大军不见踪迹,加上现在大雪漫天,康熙率领的中路就这么被困在半路,不上不下。

并非说不能撤退或前进,只是前几天原本已经摸到噶尔丹叛军的踪迹,却被这场大雪彻底抹了,现下别说侦查,连找人只怕都有困难。

“皇上……”索额图在一边斟酌着言辞,“这天气恶劣,噶尔丹又不见人影,中路只有三万余人,万一被偷袭,就得不偿失了,不若先退兵回……”

话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打断。

康熙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却没有说话,大帐里寂静一片,没人敢吱声。

索额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们不想着怎么找到噶尔丹的行踪,反而口口声声,劝着朕撤退。”康熙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并没有之前拍桌子的那种火气,语气也很缓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入各人耳中。

但是依旧无人出声。

连太子的叔公都被驳斥,谁还能讨得了好去?

大阿哥原本也想劝康熙回京,一见这架势,立时缩了回去,心里还庆幸自己不是第一个开口的。

“奴才怯弱妄奏,罪该万死!”索额图摘了顶戴,头深深地伏下去。

康熙看着他头顶明显花白的头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方道:“若还有言退者,斩立决!”

这时大帐布帘陡地被掀起来,卷起一阵雪风。

“报——————!副将那图苏在离此处约三百里处的克鲁伦河畔,发现一小撮叛军行踪!”

康熙深吸口气:“再探,切勿打草惊蛇。”

不过才二月多些,入了夜的西北显得更加寒冷。

裹着狐皮大氅在帐营之间行走,冷风尚且嗖嗖地往衣服里窜,更勿论那些只穿着厚棉衣站岗的普通将士,所幸帐篷之间熊熊燃烧的柴火,仿佛还能带来几分温暖,让他们得以在这种境况下多一些慰藉。

风刮在脸上,是刺骨的疼,却并不能让人神智更加清醒多少,长途跋涉加上在这种天气下行军,身体早已疲惫不堪,纵是凛冽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也不能减弱半丝困意。

康熙坐在大帐内,借着昏黄的油灯在看地形图,双眉紧紧拧起。

“怎么跟着跟着,就失去目标了?”

那图苏一脸愧色:“奴才没用,有负圣上厚望。”

“这种时候别说这些虚的!”康熙一挥手。“依你看,他们有可能是往哪儿去了?”

“……叛军好像知道我们的行踪,一路跟捉迷藏似的,大军到哪,他们就不见了踪迹,似乎想趁东西二路大军未到之前,引诱我们孤军深入。”那图苏就事论事说了自己的判断,又道:“这只是奴才个人的想法。”

康熙沉吟道:“前方地形较为平坦,不是埋伏之处,如果大雪能停,也未必就不能追上去。”

那图苏伏下身去,叩了个头。“还请皇上三思,不可冒险!”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又移回地图上,看了又看。

只因那图苏是被喊来单独说话的,连梁九功也退出帐外,此刻里面就余下康熙与那图苏二人,一沉静下来,便连篝火霹雳啪啦的细响都清晰可闻。

“万岁爷,奴才阿尔哈图,有紧急军情禀报!”

阿尔哈图?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康熙抬眼。“进来。”

一名身着轻铠,兵士模样的人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奴才阿尔哈图,叩见万岁爷!”那人单膝着地,行了个军礼。

“免礼平身,有何军情要奏?”

“回禀万岁爷,奴才是从西路费扬古将军那来的,带了费扬古将军的一封奏报。”

康熙大喜,“赶紧呈上来!”

阿尔哈图从袖中摸出一封奏折,双手捧了跪行至案前。

康熙伸手去接。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阿尔哈图一跃上了桌案,手中的奏报换成了一柄匕首,自碎裂的纸张中闪烁着幽蓝寒光,向康熙刺去。

还跪在一旁的那图苏大惊失色,想也不想便扑上去。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太子爷,河道总督总督奏报,黄河那边怕是有隐患,这……”

“你们决定就行了。”手指扣着桌面,上面那位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张英与李光地对望一眼,有点无奈。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下去吧。”太子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头,修长的眉微微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臣等告退。”张英他们是真的无奈了,如果连治理黄河都不是大事,那还有什么是大事,可惜这位太子殿下,自建国以来,似乎都有点心不在焉,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不过三个时辰,余者压根就不见踪影。

待张英他们退了出去,太子忍不住起身,在毓庆宫内来回踱步。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消息,若是皇阿玛大捷,总该也会传个信回来才是。

正胡思乱想着,从门外便急急进来一个人。

“殿下!”凌普脸上带了点隐秘的喜色,又勉力压抑下来,以致于神情有些扭曲。“恭喜殿下!”

“胡嚷嚷什么!”太子横了他一眼,凌普是胤礽乳母的丈夫,素来颇得信任。“是索额图的?”

凌普点点头。“正是索大人来信,奴才一接到马上就赶过来了,片刻不敢耽搁!”

太子没再说话,接过信飞快地拆开,仔细看了一遍,眉梢带了点掩不住的喜悦,随即又凝住,微微皱起眉头。

“殿下……?”凌普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没说话,他自然也不能直接打听。

太子拿着信站了许久,一动不动,凌普只觉得自己跟着站久了,骨头也仿佛一动就会发出声音。

“你拿着这个东西,去找九门提督。”那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凌普。

“让他调兵,戒严京城,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太子盯着凌普的眼神十分凌厉,凌普突然觉得,他从小看到大的储君,其实与皇上,还是有很多地方相似的。“记住,马上去,不能出任何差错!”

“嗻。”凌普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胤礽将双手拢回袖中,望着凌普匆匆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满满全是汗。

他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起刚才信上的那几个字。

遇刺,命危,速决。

四阿哥府。

“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这次我们爷被软禁,也什么都做不了。”那拉氏叹了口气。“这阵子实在是辛苦八弟了。”

眼前这个少年,面容褪去了当年初见时的青涩,渐渐蜕变得愈发温雅淡定。

“四嫂见外了,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只是这次,怕是有些棘手。”胤禩原本不想跟那拉氏多说,只因她也做不了什么,但是那拉氏亲自将他请进府,又这么殷殷地望着自己,实在瞒不下去。

那拉氏黯然道:“现在只盼着十四弟能早日清醒过来,这样爷也能讨个清白。”

“福晋,福晋!”苏培盛从门外疾步进来,自从胤禛开府,他已从贴身侍从升至管家。“啊,八爷,给八爷请安!”苏培盛这才注意到坐在那拉氏旁边的胤禩。

没等他们出声,苏培盛已经接着道:“九门提督下令京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城!”

九门提督,实际上叫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说白了,就是掌管京城内城九座城门的总统领,关系到京城治安的等等琐事,没有他不能管的,这个位置看起来不显眼,但实在重要之极,举凡涉及皇权争斗这种大事,各方势力第一个要拉拢的,就是这个九门提督。

现任九门提督叫齐布琛,平日是跟太子一派走得较近的,那么今天京城戒严,是跟太子有关了?

那拉氏没有胤禩想得那么多,但隐隐也察觉不妥,无奈现在府里没了主心骨,她只好朝胤禩望去。

胤禩暗自皱眉。

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京城戒严,平头百姓至多只敢私底下抱怨一阵,但是对于达官贵人,却是摆在眼前的疑问。

九门提督这么做,必然要经过太子首肯,而皇上亲征,太子监国,京城的一切,原本就是他说了算,这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一些官阶小的人去问,齐布琛尚可闭门谢客,但是阿哥王爷们去问,齐布琛就不可能不回答。

捉拿钦命要犯。

这是他的回答。

再往下了问,就说与前明反贼有关。

这个答案很是冠冕堂皇,所有质疑的人一下子都没声了,就算有人敢提出反对,那么不小心将反贼放了出去,责任谁担?

胤禩想到的却不是这一层。

太子做这些事情,本也不关他的事,但是四阿哥胤禛却在他那里。

无论太子做了什么,以他所知的记忆,康熙绝不可能一去不返。

那么当康熙回来的时候,看见京城的异动,看见四阿哥与太子殿下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别人也许不清楚,他却再了解不过,这位皇阿玛,也许英明强势,却也有着所有帝王都有的通病——多疑。

汉武帝仅仅因为多疑,就逼死自己的儿子与皇后,结缡数十年的感情,还比不过别人一句谗言。

康熙,自然也不遑多让。

到时候,只怕受到怀疑的,就是胤禛了吧。

尽管他被软禁的原因,有待商榷,但是当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来时,初衷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胤禩微微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际。

天气并不晴朗,甚至还有些阴霾,乌云聚集在京城上空,缓缓盘绕着,如同此时此刻的局势,晦暗不清。

之前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去救,别人也不能苛责他。

但是如果一贯低调的胤禛,早早便被他们的皇阿玛疑上,那么往后,他还能去争夺那个位置吗,还会有二十五年后的雍正皇帝吗?

如此一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希望了?

这个念头毕竟只在脑海中盘旋了片刻便消弭无踪,他这辈子,不是去争那把椅子的。

争到手了,又有什么意思?

像他四哥那样,日日防着政敌,打压兄弟,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

胤禩苦笑,他发现自己的脚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向永和宫迈去。

也许,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承认那个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其实已经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早啦,俺是好孩子,所以晚上木有了,嘿嘿,老8你终于慢慢开窍了。

下面来说说德妃和老4的关系。弥音。购买

上一章出来,大家争议有点大,其实俺很喜欢这样的讨论,说明大家都有不同的想法,气氛才热烈,所以我先说说文中这么写的目的。

德妃作为皇帝的老妈,史料相对来说是比较多的,但是母子不和这种东西,是皇帝所避讳的,正史上我们所看到的,雍正登基,德妃不受尊号,是已经闹得很大了,才会记录下来,那么在那之前,必然有无数种矛盾的积累,才会达到爆发的时刻。

康熙死了,老4登基,这个时候换了任何一个人,也知道儿子才是最大的依靠,何况儿子还是皇帝,如果德妃够精明理智,就算她心里还偏爱小儿子,也会作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等待时机,说点好话,再让老4把14召回来,何况自己已经成了天下至尊的皇太后。

可是她不,她非要闹僵,拒绝尊号,雍正劝不动,直到众大臣轮番去说才答应,虽然她这是不满雍正没把14召回来,可是落在皇帝心里会怎么想,落在其他人眼里会怎么想?(老4:你既然不给我面子,我干嘛还要给你面子?)

德妃这个行为,实在有欠考虑,不够理智冷静,这也直接激发了雍正恼羞成怒,母子关系,甚至兄弟关系更加恶劣。

还有一个疑点,德妃是在雍正元年去世的,而且是暴病而亡。之前并没有关于德妃身体不好的记载,而且她在康熙20年就封妃,又给康熙生了3子3女,身体素质必定比较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康熙20年之后她过得也比较顺心,这个暴病就惹人疑窦了。

当然咱不是捕风捉影,只是稍加分析,嘿嘿。

雍正元年母子俩先是爆发了那么大的冲突,闹得满朝皆知,接下来就是德妃暴病而亡,其中大概是半年左右。

从以上事件来看,德妃不是那种不敢当众跟儿子撕破脸的人,而母子俩的关系很僵,跟两人性格相似也有极大关系。

镜头转回来,当时老4跪在永和宫外,德妃必定是已经审问过的了,而老4又默认了,所以德妃才会那么气,一个亲生母亲让儿子跪在外头,并且把他交给太子处置,并没有过激的行为,对于两人原本就疏远冷淡的关系来说,这已经是贤惠大度的作风,所以这里俺已经是设定德妃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让她对老4说更什么狠的话。

老4或许心里会不满,但是却不能说德妃做错了。

so,我觉得这个设定是比较合理的。

当然也欢迎不同的讨论o(n_n)o哈哈~

ps.当年孝庄也是不受尊号,但情况跟德妃不同,这里就不作比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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