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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文如:“但醉酒并非好事。”

“醉了有什么不好?”李星河笑一声,道,“醉了,就什么忧愁烦恼都没有了。”

“一时的忘记,不过徒增痛苦而已。”风文如淡淡说道,“还是醒着的好。”

李星河无意与之争辩,只再问道:“那你想喝吗?”

风文如抬目,他眼前的人,虽然笑着,可神色却清冷淡漠得恍若雪山上的冰水,一时间竟令风文如的脑子也跟着清明起来。

沉吟半晌,风文如笑了,抬手拿起李星河放在桌上的酒坛,开封,斟酒。

酒水过喉,风文如皱起眉眼,没一会儿,便被酒水辣得连连咳嗽,灼痛燃烧着喉管,更是引得他剧烈地干呕起来。

李星河侧着头,看着他,微笑着,丝毫不为对方的狼狈所动,拾起酒杯,缓缓送到唇边。

“太呛,也太辣,不好喝。”止住咳嗽,风文如做出评价。

李星河:“因为你还不习惯。”

风文如:“我又为何要去习惯这种东西?”

“说的也是。”想了想,李星河冲人举杯,“要碰一碰吗?”

风文如垂眸看了自己面前这杯还未喝完的酒水,点点头:“好。”

二人碰杯,风文如小心翼翼地饮了口杯中之酒,烈酒滑过喉间,也不知为何突然烧得他越发觉得渴,于是他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一小杯酒很快便见了底。

李星河放下杯子,有些好笑地看着这样喝酒的风文如,然他视线里的人,却慢慢得,慢慢变了神色。

一股酸涩的情绪,不觉漫过风文如的心头,浅淡,却又无法忽略。他醉了,尽管才过了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尽管他只喝了小小的一杯酒。

原来醉酒是这样的感觉啊,风文如心想。

摇曳的树影透过雕花的窗,打在他的脸边,他的眼眸带着茫然,眼角一弯,那些阴影就全铺陈在他的眼下。

一些陈年旧事,也随之涌上心头。

那是发生在风文如还没有出事前的日子,他的母亲也还活着的时候。

彼时,风辰逸尚未正式踏足江湖,他们一家六口和和美美,共享天伦。

后来,母亲因病过世。

再后来,父亲为参加科举考试进京,却在路过南北交界时,亲眼目睹了一场又一场的人间惨剧。

江湖人士仇杀不止,而导致盗匪肆意,民不聊生,可官府却以朝廷不得干涉江湖为由而拒绝派兵出面制止,更甚者,暗中与盗匪勾结打家劫舍,强抢民女。

风辰逸不忍见此惨状而放弃了举人的身份,一脚踏入江湖。

他们兄弟几人也都赞成父亲的决定,甚至以父亲为荣。

接着就有了之后的风风雨雨。

回忆像是被压缩扁挤的马车,急促撞裂在山石壁上,碎片乱飞,使人看不清半点内容。

“你还好吗?”李星河见状问道。

风文如没有回答,只半垂着头,看起来像是在闻酒香,但他的沉默中却又仿佛燃烧着一股无处安放的欲念——阴郁、贪恋、渴望、却得不到舒缓。

过了好一会儿,风文如开口了。

“时间真得能淡化一切吗?”

“我愿意忘掉,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忘记,但是先生……我做不到,忘记比死亡还要更加令我感到害怕。”

“其实你并没有资格劝我,岚雪公子,你跟我是同一种人。”

“像我们这样的人,内心早就被腐蚀完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最后只会毁灭自己。”

顿了顿,风文如嘲讽地扯了下嘴角,他的眼中倒映着一片荒芜的情绪:“这大概便是所谓的聪明人的通病吧。”

李星河笑了笑,视线略抬,看向正面对着的窗户外边,看清风吹着如雾般的迷蒙细雨,吹过树梢,吹过窗台,斜斜飘进屋内。

35#告别天意如刀,人力有竟。

李星河离开扶摇山庄的这一日。

临安城上,正飘着雨。

这雨已飘了整整七日有余。

斜风细雨,山色空蒙。

李星河便是在这样的雨幕中向风眠霜道别离去的。

风眠霜并未挽留,道谢后,亲身送人出府。

这七日里,李星河再没见过风辰逸与风静如,就连杨楚也是。

江南大侠身负武林安危,南北联合之事,梅花剑客之事都必须由他亲自出马善后,他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时间。

至于风静如。

这是属于他的转变契机,而李星河相信,他能跨过去。

往后迢迢江湖路,他们必能再见。

李星河回头,最后再看一眼这名满天下的扶摇山庄。

七日前所发生的一切,危机、怀疑、生死都成了镌刻在这山庄壁上的一道印痕。

而它,将背负着这道深刻的印痕继续前行,继续守护临安,守护江南,乃至整个中原武林。

“风姑娘,回吧,不必再送。”李星河收回视线,对风眠霜道。

风眠霜点头,而后微屈膝一礼:“眠霜再次感谢先生,多谢先生为大哥周全。”

李星河闻言摇头,淡淡道:“关于此事,风姑娘不必言谢,他已受了最大的惩罚,对令兄而言,也许死才是解脱吧,”

想到已经死去的风雅如,李星河的心中止不住地犯上一阵久违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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