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上的夜晚很静谧,生活在都市,习惯了杂乱的人们,突然面对这样的海岛,多少都有些不适应。特别是方岱川,他这种职业,工作时长是365天24小时,忙起来,夜晚和白天也没什么区别。偶尔清闲几天也是呼朋唤友喝酒唱歌,要不就开黑打牌,娱乐社交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按理说突然碰到这样不带工作的假日海岛,方岱川是肯定会睡在房间七天七夜不动摇的,可惜这个海岛不是休闲度假的圣地,而是吃人性命的深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一楼大厅的会议长桌上又坐满了人。
李斯年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低着头玩他的身份磁卡,磁卡一角在他手上和桌面之间墩来墩去。杨颂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正磨她的指甲,她指甲上涂了芒果色的甲油,被她自己抠得斑斑驳驳,神经质一样。那对儿小情侣仍旧坐在一块儿。
方岱川抱着纸箱子,丁孜晖把衣物和食水分发给坐着的人。东西看上去很多,实际上有些紧俏,方岱川自己只分到了三瓶矿泉水和两包压缩饼干,女生们分的稍微多了一些,也不足以支持七日夜的饮食所需。
还有四五个人没下来,方岱川把他们的水放在他们空着的座位前。
一边一个中年大叔看了看分给他的t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皮笑肉不笑:“这明显招待不周啊,就没个大号的?”
这大叔一看就是那种成功人士,穿着衬衫西裤,不苟言笑,挺有气势。看脸应该年轻时颜值不错,身材保持得也还行,只是毕竟不再年轻了,塞进这种紧身均码t里面,还是有些困难。方岱川记得他,他白天颇为镇定,并不像别人一惊一乍的,似乎不太好惹。
“没有大号的,都是均码,”李斯年掀了掀眼皮,瞅了那人一眼,“您凑合着。”
那大老板今天白天都没怎么动弹,白衬衣上干干净净,别说溅上血迹,连汗都没怎么出过,也不太需要衣服。他环顾了一圈,看向坐在上首的杨颂:“姑娘,怎么称呼来着?”
杨颂没什么情绪,抬头吐出两个字:“杨颂。”
“哦哦,我叫杜潮生,”杜老板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一些精明的神气,“姑娘你看,这岛呢,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呆够七天。你不能七天只换一次衣服?反正这衣服我穿不了,我拿它跟你换一瓶水,怎么样?”
那对小情侣本来紧紧依偎在一起,男孩听到杜老板这么说,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方岱川正在他对面,无意间看见了这个眼神。那个眼神怎么说呢,有种奇异的专注和思考。刚才发现箱子的时候,这个男孩儿还半蹲在地上和他开过几句玩笑,挺随便一个人,不像是随便敌视别人的性格。他不会就凭这两句话,已经猜出杜老板的身份牌了?方岱川猜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他回忆了一遍杜老板的话,却没有丝毫头绪。
杨颂作为女生,比男人们多分到了一瓶水一包饼干。她闻言抬头看了看那件白t恤,冷笑了一下,对杜老板说:“我可不确定我能活满七天七夜,这笔买卖对我,可说不上划算。”
杜老板还想再说什么,那对儿小情侣闻言对视了一眼,女孩儿扭过头来,对杜老板说道:“那,我们跟你换?”他们两个人把各自的食水都和在了一块儿,看上去颇有种同生共死的意味。
原来是需要衣服,方岱川放下心来,要是这些人都占据了智商高地,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纬度的话,这游戏真根本没法玩下去。
杜老板愣了一下,也没细问,将衣服推给他们俩,笑道:“两位怎么称呼?”
男孩儿将一瓶水塞进对方手里,连脸都不抬,冷淡道:“杜苇,她叫陈卉。”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杨颂莫名其妙拉下脸来,小声冷哼了一句:“七天还要多拿一套衣服?是想做什么,这么废衣服。”
陈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了红了,她抬头看了杨颂一眼,反驳道:“不是的!那个李斯年小哥说的提议挺好的,我们想到岛上各个地方都转一转的,想着这样不一定第二天清早能回来,多准备一件衣服是考虑到这些。”
杨颂牵了牵嘴角:“对对对,您怎么说怎么是。”
陈卉还想再说什么,他身边的杜苇拉了她的胳膊一下。
桌子一边还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畏畏缩缩的,坐也坐不直。他倒是比杜老板身量矮一些,只是身材有些走形,他出来得急,衬衫扣子没能扣好,此时正舔着他象征年龄的啤酒肚,肚皮硌在桌沿,显得有些尴尬。
“我也,我也穿不上,你们看,你们看能不能和我换一下?”啤酒肚笑道,一边说一边用一块手帕擦着光溜溜的脑门。
没人理他。
杨颂嗤笑了一声,扭身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那两对小情侣正在腻歪,陈卉把头歪在杜苇肩膀上,叼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湿乎乎的情话。
啤酒肚讪讪地放下了t恤。
丁孜晖可能是怕东西被别人换走,她把分给自己的东西抱起来,笑道:“我先把这些放到房间里去,方岱川,你不回房间睡觉吗?”她可能有点怕,想鼓动方岱川也上去,好做个伴。
方岱川看了一眼李斯年。
李斯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你睡不睡觉呢,你看我几个意思?你今晚上要跟我一起睡?”
方岱川脸瞬间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孜晖脸也一下子红了,这才觉得方才说的确实有些不妥,好像是邀请人家一起睡觉一样。她转身飞快地跑上了二楼。
李斯年坐在角落里,右手托着下巴发呆。
方岱川眼看着姑娘的背影跑上二楼,一屁股坐在李斯年旁边,下巴杵在了桌面上。
“那上面的血可还没擦干净呢。”李斯年瞥了他一眼,嘲道。
方岱川腾的一下直起身,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有点恶心,又有点惊惧。
李斯年扑哧一声笑了:“骗你的!根本没溅到这里来。”
方岱川愤恨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说大家都在这儿等什么?”这情节走向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方岱川皱眉问道。
李斯年往楼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等一个结局。”
“???”方岱川一脸“你他妈在打什么哑谜”的黑人问号脸。
仿佛是在回应他,楼上猛地爆出一声尖叫。
女孩的声音,方岱川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三步两步就窜上了楼梯。
他在二楼的走廊尽头砰的一声撞上了丁孜晖,和对方拦腰撞了个满怀。妹子吓得嗷嗷乱叫,两只胳膊拼命在空中挥着,看见方岱川的脸并没有感到安心,而是拼命挣扎,越过他要往楼下逃去。
“冷静点!”方岱川身上挨了妹子好几下,皱眉虚虚圈住她,安抚道,“妹子你冷静点,怎么回事你在躲什么?!”
丁孜晖抬头怔怔地看了他两秒钟,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大大的落地窗打开着,窗帘被风刮起来,窗帘一角的流苏在黑暗的走廊里飞舞。她被分配的饮用水和饼干洒了一地,白t恤扔在地上,像是匍匐着一个人一般。
妹子猛地打了个机灵,身体慢慢软了,方岱川贴着她,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肌肉的一点点软化。他连忙伸手拦了一把,半托半抱,把她拉到了墙角。
“要……要下去吗?”方岱川问道,“楼下有灯,亮一点。”
丁孜晖摆了摆手,挣脱了他的扶持,一手捏住楼梯的黄铜扶手,一手扶着腿,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的脸。
方岱川仰头吐了口气,无奈地两手举高,示意道:“你别怕,我真没别的意思,你碰见什么了?”
正说着,楼梯啪啪啪响了几声,楼下的杜苇陈卉跑了上来,过了一会儿杨颂也上来了,可能是觉得在楼下,和三个不知底细的男人们在一块儿,对她而言更危险。几个姑娘扶住丁孜晖。
人多了,丁孜晖也稍稍缓过了神。
杨颂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是还是把手里的一瓶水塞给了丁孜晖,还替她拧开了瓶盖儿:“有没有点出息?!遇见什么了,也至于的?”
丁孜晖手一直在抖,刚才方岱川没注意到。现在她握住水瓶,方岱川这才发现,这姑娘手颤巍巍的,洒了好几口水,把杨颂心疼坏了。
她眼睛无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神经质似的往嘴里塞了两口水,深呼吸几次,这才开口道:“刚才,就刚才我上来的时候,有个人藏在窗帘后头……”她指着飞舞的窗帘,满脸惊恐,想到刚才的场景,打了个寒颤,“我感觉不对,有个针头扎进了我的胳膊。”
她说着,翻过胳膊来,大家看到,她的大臂外侧,一道鲜明的红色划痕。
登时安静。几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不知道是谁吞了吞喉咙,咽了下口水。咕咚一声,明显极了。
杨颂打了个寒颤:“你看清是谁了没有?”
丁孜晖哭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怕得很,一缩胳膊转身就跑了。我会不会死,我是不是要死了?!谁是女巫!你们有人有解药吗?求求你给我打一针!”
方岱川心里一紧。
李斯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别慌,让我看看。”
他身后跟着,杜老板,还有那个爱出汗的啤酒肚都跟了上来。大家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丁孜晖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胳膊伸出来给李斯年看。李斯年凑近,用手指掰过来细看。
那条伤痕很长,但是很浅,只划破了最外面一层皮,渗出些细小的血珠。
“没事儿,”李斯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皮肤温度很低,丁孜晖不自觉打了个颤,“没注射进去,不会有事儿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方岱川的手,方岱川的右手正伸进了腰侧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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