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赵魁起来后先去自家地里进行查看。
当他走到高粱地附近时,就见自家地里的高粱穗全都被人偷剪走了,老赵见状立时顿足捶胸地大哭起来:“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把俺家的高粱全都偷走啦?我cao他那si娘!今生今世让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骂了一会儿仍觉得不解气,于是,便回家找儿子算帐:“全都是这个王八羔子!如果不是他装病逃懒的话,眼看打到瓮里的粮食,怎么会丢呢?”
到家后,怒冲冲直奔玉虎的睡处而来,走到门口先照门上踹了两脚,高声骂道:“我cao死你娘的,你个小兔崽子快跟老子滚起来!”
自从上初中之后,玉虎就一个人在配房里睡觉。
玉虎眼也不睁:“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呀?一大早就来叫门儿,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赵魁怒不可遏:“睡你妈的x吧!看我不揍扁你个王八羔子!”说话间,顺手抄起一根木桩,三两下把门撞开,看到儿子还在蒙头大睡,不由得火往上撞,一把将被子掀开:“你他娘的还不快点滚起来!地里的高粱全都让人偷走了!”
玉虎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呀,一大早就喊叫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叫你个兔崽子夜个儿把高粱弄回来,你他娘的就是不听,这回可好!咱家的高粱不知被哪个没爹种偷走了,你赶紧起来给老子找去!找得回来还则罢了,倘若找不回来,我非活剥了你个cao你娘的不可!”
玉虎不紧不慢伸个懒腰,毫不在乎地说道:“噢,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就为这个呀?你放心吧,丢不了的!”
赵魁气儿大了,顺手从地上端起尿盆儿便朝儿子砸去:“你小子在家睡大觉,怎么就知道丢不了呢?你到地里看看去!”
玉虎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就被父亲砸来的尿盆扣在头上,幸亏塑料尿盆里没有撒尿,不然玉虎这次可就惨了。
这一下玉虎也急了,从头上摘下盆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气冲冲道:“谁jb睡大觉了?我早去地里干了大半夜了,刚回来躺了一会儿,你就来穷咋呼,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小子干了大半夜什么?别以为你爹就那么好骗!”
“我收高粱去了,你以为我是玩耍去了吗?”
“放你娘的噔噔屁!你小子红嘴白牙,放屁也不打草稿,白天你还躺在家里睡大觉呢,晚上你还会去地里干活儿?说的你还挺勤勤哩!”
“如果我去干活了怎么办?”
“那你收的高粱在哪儿呢?你总说干活去了,可是不见东西,怎能使人相信?”
“你先甭管东西在哪儿,不信咱俩打个赌儿,要是高粱丢了,你怎么打我都可以,但是如果我把东西找到又当怎样?”
“找见了就弄回家来呗。”
“若是找不到呢?”
“要是找不到东西,我就棒折你的狗腿!”
“那不行!你让人听听这叫什么理儿?有你这么蛮不讲理的父亲吗?你若如此以大欺小、持强凌弱,就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赵魁估计儿子又在施诈,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玉虎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这小子就爱说大话,连自己都被他骗了好几回,这次说不定又打算蒙自己。哼!你也太小看你爹了,老子活这么大也不是白吃饭的,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想到这儿把胸口一拍,大咧咧道:“你若找到了,我就当你的面瞌三个响头!但是,倘若找不到的话,哼、哼!你小子请等着撅着屁股挨鞋底吧!”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好吧,咱们先去找个证人,免得事后有人赖帐。”玉虎说话间拉上父亲去找玉龙的父亲来为他们父子做证。
玉龙的父亲劝阻道:“你们父儿俩还打什么赌呢?现在就别管谁对谁错了,只要东西没丢,赶紧弄回来不就清啷?还非要赌什么输赢啊?”
玉虎说什么也不答应:“那不行,干活儿多少我不说什么,可是我干了活儿,他不该连打带骂、倚老卖老、仗势欺人。今天我还非得跟他辨个是非曲直不可!我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就请大伯主持公道,做个中间证人,就算侄儿挨打、被罚,我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玉虎边说边领着他们二人来到藏高粱的地方,玉虎把伪装掀开,指着麻袋说:“看见了吧?高粱全在这儿呢,我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赵魁见状立时就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我昨天晚上一滴血、一滴汗,一麻袋一麻袋背回来的,我要不干活儿,它们自己会跑到这儿来吗?”
“胡说!咱家的地离这儿这么远,你一个人怎么能弄的回来?”
“你管我怎么弄的干什么?反正这东西也没长腿儿,没人收它,它们自己也跑不回来。”
老赵虽说心中犯疑,可这些高粱确确实实地在地上放着。不论怎么说,反正是自己输了,不过,自己一个堂堂五尺的汉子,怎能轻易向儿子曲服?于是,避实就虚、岔开话题:“你怎么不把高粱弄回家去?放在这里干什么?”
“昨天晚上,把我累得连路也走不动了,本想扛回家去,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先放在这儿了。”
“你去收高粱,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你若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也好帮你一块儿干呀。”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你连说带骂,说是白天干不完,到了半夜也不能回家!我怕挨打,因此,只好摸黑干了一夜。”
赵魁庆幸道:“刚才我还真以为咱家的高粱让贼偷去了呢,白叫我虚惊一场!只要东西没丢就好,快些弄回去吃饭吧,免得你妈等得心焦。”说着话过来扛起麻袋要走。
玉虎伸手拦道:“你少装积极分子!刚才你说:我若找见了怎么办来着?希望你话符前言、履行承诺。”
老赵当然不会向儿子下跪的,但自己早已有言在先,何况又有旁人为证,所以,也就无法赖帐。于是,软下口气陪个笑脸道:“虎子,刚才你爹是和你说着玩儿的,你又何必得理不让人呢?”
谁知玉虎并不买帐:“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谁和你闹着玩儿?你也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说话怎么能出尔反尔、信口雌黄呢?还不如个娘们儿嘴哩,真是恬不知耻、无赖之极!”
赵魁恼羞成怒:“劝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识趣的话,就夹紧你的尾巴滚到一边儿去,别他娘的背着鼓找槌儿————自寻敲打!”
玉虎毫不示弱:“有你这么不讲理的父亲吗?打赌前说得好好的,而且又有旁人为证,你还要百般抵赖、拒不认罪?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什么一言九鼎、绝不反悔?全是胡说八道、糊弄小孩儿的!”
老赵大怒:“你再瞎汪汪,看我不揍死你个x养的!”
玉龙爹连忙将玉虎拉到一边儿:“算了,算了,你们俩还斗什么气呀?地里的活儿这么忙,谁还有工夫评论你们的是非对错?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父子间的事本就说不清楚,你就别再固执己见了。”
“我在家受气早受够了!昨天他说如果我不把高粱弄回家里,他非要棒折我的腿不可,谁知我辛辛苦苦干了一晚上,反而又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臭骂一顿,你说我还有法儿活儿吗?今天他若不肯低头认罪,我玉虎绝不罢休!”这小子越说越来劲儿,激动的振臂高呼:“我要罢工!我要自主!反对压迫!反对霸权主义!”
赵魁一听火往上撞:“你他娘的再对老子穷呱呱!你是觉得打不到你身上,你的脑袋还发痒是不是?”说话间随手抄起一块砖头,冲过来就要砸他。
玉龙爹见状急忙上前将砖块死命夺下:“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岁数了做事还这么莽撞,真要把孩子打出个好歹,后悔也就晚了,你怎么越老越糊涂!”
玉虎却寸步不让地对他爹说:“你别穷咋呼,今儿个你不当我的面瞌三个响头,我就要示威游行,满街去喊,让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上跪神灵,下跪父母,岂能向尔等曲膝服软?你算个jb什么玩艺儿!”
“怕输你事先就不要说大话,既然是打赌,咱赌的就是输赢,噢,我输了你就打我,我赢了你就耍死皮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净剩下你过的了!早知道这样,那咱俩还赌什么?”
赵魁理曲词穷,但依旧强硬:“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你就是说破大天儿去,我也不能向你下跪呀,你小子真是秃子打伞———无法(发)无天!竟敢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简直是狗胆包天、不知死活!看来不让你在地上跪住半天,你还不知道谁大谁小了!快给老子跪下!”赵魁说完又拿起一根木棒。
玉龙爹赶紧劝说玉虎:“你快点儿出去吧,别在这儿没事儿找事儿了。”
“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我出去?我们打赌的事儿还没说清呢,岂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你到底指的咋儿吧?”
“很简单,只要俺爹向我瞌过响头,侄儿便可情开一面、不再深究。”
赵魁把大眼一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分明是找揍!”
玉龙爹对玉虎道:“你也不要再提这种无理要求了,真叫你爹向你下跪,让人传说出去成何体统?他也不好做人,你的脸上也光彩不了啊。”
玉虎振振有词:“我又没叫他这么说,这可是脚上的燎泡——全是他自己走的。事先他怕丢人的话,干嘛还要那么说?”
“就算你爹真是那么说的,你也不能拿个棒槌当针真使啊,即使他再怎么不对,也还是你的长辈,你不看这个看那个,总要给他留个脸儿吧。”
玉虎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那您说今天这事儿怎么办?难道白让我受了一顿打骂不成?老这么下去,我还怎么活呀?”
“那么你说怎么办呢?”
“念他年老昏庸,此次暂且饶过,但为了惩恶济善,定要罚他三日苦工,并写下书面检查:日后再要找我麻烦,严惩不贷!”
赵魁怒形于色:“你他娘的吃了豹子胆啦!竟然不知死活、虎口拔牙。我看你是欠该修理!老母猪钻进玉米地———转圈儿找着吃棒子!”
玉虎据理力争:“自古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身为一家之长,竟也如此独断专行,还有什么资格管教你的后世子孙?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能正己,焉能正人!”
“哟嗬!还跟你爹叫上板儿啦?老子偏就独断专行了,你又能耐我何?”说话间偏就迎着玉虎欺身而上。
玉龙爹赶紧把他拉住:“你就别吵吵了!年轻人容易冲动,说话也没有个分寸,你也有了几岁的了,脾气还不改一改!”
“你听这个王八羔子怎么说他爹了吗?现在他还吃着我的、喝着我的,就敢对我这样,你说我再不教训教训他,这还了得么?”
“你们俩不能在一块儿干活儿,这样吧:让虎子去我家和玉龙打伙计,我帮你把高粱弄回去,咱两家换换工,省得你们老在一块儿吵架拌嘴。”说话间便将赵魁拉开。
路上玉龙爹怨他道:“今天这事儿也不能光怨一个儿,你也真是的,你说你跟孩子打什么赌呀?赌什么不好,你偏说玉虎赢了,你向他瞌三个响头,你的膝下就那么不值钱?结果还真是你输了,若不是我把他支走,我看你这回可怎么收场?”
赵魁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皮:“当时我一看把高粱丢了,简直气死我了,头脑一热便失去理智,根本没有想到是这小子弄的,谁还知道能输给他呢?”
“说不说今儿个你也没理儿,你叫我在中间都没法说,本来也不怨人家虎子,我还怎么说人家?”
“我也知道这事儿不怨他,不过,这小子嘴巴太气人,跟他你就用不着废话,先摁住揍一顿他就老实了,你要指的说服他,除非太阳打西面出来!要不是你在跟前,看我不把他揍的服服贴贴的!”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的管教方法本来就有问题,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哪能还这么打骂孩子?你就不怕自己老了孩子不管你?”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到时候他管就管,不怕别人笑话,无非是把我饿死到炕上算清嘞!”
“话可不是你说得那样。常言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点儿他还能忘了你吗?反正,你不好好待他,他心里绝对不会便宜你的,你呀,还是晚上躺在炕上仔细的想想吧!”
赵魁觉得哥哥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以前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对玉虎多一份儿了解、多一份儿耐心,兴许儿子和他的关系也不会整日剑拔弩张、横眉竖眼,可事到临头,赵魁的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不顾了。事后冷静下来,确实也觉得自己太过莽撞。看来哥哥没有说错:只有你对他好,反过来他才可能对你好,是啊,孩子也大了,再打骂下去的确不是方法,我尽量想法包容他吧。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总会有年老的时候,谁都不希望年老时没人照顾自己。看来,我还真的为自己今后打算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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