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风力代替人力来磨粮食,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个非常新奇的举动。
加上荔安本就时时刻刻被人注意着,风车磨坊一问世,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特别是听说,可以对外建磨坊以后。
不少权贵派自家的奴仆过去打听,想要请荔安的匠人去他们那里建造。
靠不靠海不重要,这天总会刮风,所以这风车也会转起来。
至于是不是用来磨粮食,跟他们想要这大风车毫不相关。
在听说荔安的匠人手艺可对外传授以后,有不少前来求学的人。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学,除开荔安本地的一些百姓,其他的地外人需拿着上官的推荐才能求学,用来证明自己的户籍。
这帮求学的人中,有一个人格外突出。
此人姓汤,名哲,说是北边来的人。
整天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文质彬彬,跟他相熟的人都说他是念过书,考上过举人的。
考不考得上举人坊里的师傅并不关心。
此人把风车转动轴承的原理学了个透彻以后,向坊里的师傅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内陆的风没海边大,但有汹涌的河流。
可否利用这湍急的流水来带动轴承,从而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可是难倒了木匠和铸铁坊的师傅,毕竟他们也没做过,不能确定可行,但还是鼓励汤哲一番。
“公主曾跟我们说,想做便去试试。”木匠坊一位老师傅说道。
自从在云桃手下干活以后,他们算是开了眼界,做了许多自己以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东西。
比如这风车磨坊。
汤哲跟木匠坊里的师傅相处了数月,除开木匠坊,长安所有之处生机勃勃,老有所依幼有所学,像极了圣人口中大道之行。
但让他更为意动的是这荔安的神兵利器。
并不是战场上杀人不见血的神兵,而是能使一方百姓生活安宁富强的神物。
“师傅们的指点之情,汤某无以为报,他日若有难处,可来堰江府寻我。”汤哲说着,在桌子上留下自己的帖子。
木匠坊里的师傅都是些普通百姓,未曾跟士大夫们打过交道。但也从管理坊间的管事那里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相互交往会递帖子。
在他们看来,递帖子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费笔墨还费纸。
有啥事他们都是村口喊一句,实在不行去那人家门口喊。
几位年长的木匠坐在屋子里,看着前来道别的年轻人。
“不是啥大事,哪用得着去那个什么江去找你啊?”一个稍微年长的木匠师傅说道,说完这话感觉嗓子里干巴巴的。
“荔安好得很,他们待在这里就行了。”
“就是,我们可不跟你走。”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留在荔安的坚定决心。
汤哲听罢轻笑:“是我没考虑周全,这帖子师傅们留着吧,若是遇到了什么危机的事,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小子可别诅咒我们!”
“走就走吧!还弄出这么多的花样!快些走吧,别让我们再瞧见你了!”
汤哲轻笑着,脸上笑容有些无奈。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师傅们的性子,只是分别时候有些不舍,才故意说出这些话。
他后退几步行了个大礼,一一拜别了各位师傅。
出了小院,汤哲进了在院边宽敞的马车。马车在这里等候多时。
跟汤哲身上穿的粗布衣不同,这马车里的装饰极尽折耗。
紫檀木的桌子上,放着雨过青色的一套茶杯,桌子脚下垫着花纹繁杂的羊毛地毯,马车上的摆设无一不精致华贵。
“公子,婢子伺候您更衣吧!”穿着丝绸的侍女看见汤哲进了马车欣喜上前道。
汤哲轻轻摇头,“不必。”
侍女听了有几分失落。
“婢子特意给郎君做了身新衣服……”侍女略有遗憾道。
他们家郎君那么贵重的身份,怎么能穿着这么一身粗布衣呢。
若是还在这木匠坊里她倒能理解,可如今郎君离了木匠坊要回堰江了怎么还能如此打扮。
“等日后到了停歇的地方再换吧。”汤哲吩咐道。
马车一会儿就行驶到了热闹的地段,街上繁杂的声音传到车内。
汤哲拉开身侧的帘子,看到街上热闹的景象有些不舍。
他当初之所以来荔安,就是被商人们带来堰江的货物所吸引。
能弹得很高的蹴鞠球,能防水的鞋子,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吃食。
汤哲本想来此地散散心。
直到来了荔安,真切见到了这里的东西,他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广南公主离开了荔安,留下了磨坊的图纸,工匠们正在各个村镇忙着建磨坊,热闹得很。
在汤哲看来,磨坊在南边的用处不大。
南边多是水稻,虽然庶民们一天到晚吃不了几次白米饭,多是粗粝的干粮。
荔安也有各种加工稻米的工具,可以轻松给稻谷脱竿去壳。
稻米不需要费那么多功夫加工成粉末,但对小麦等农作物来说,实属神器。
若是能全部用上,满城的百姓都能吃上便宜面粉,而不是那粗糙的麦粒。要知道,哪怕在极为富贵的人家,也不能每次吃饭都用极细的麦粉,但这机器可以办到。
可堰江没有那么大的风,带不动轴承。
为此,汤哲冥思苦想了数日,直到他看到了荔安农田里灌溉用的水车。
水力能带动轮子,堰江湍急的河流那么多,是不是也能带动磨坊里的转轴?
他问了问木匠坊里的师傅,师傅们也给他确定的答案。
但汤哲自己想,他应该回去试一试,或许能成功。
侍女瞧着汤哲恋恋不舍的模样,开始忧心忡忡。
她们家公子不声不响来了这贫瘠的南边,荔安这镇子虽热闹,但没他们家里好,更没有京城繁华。
她近些见过不少来荔安的富家子弟,多是为玩乐美食而来。
她自小就被家中的夫人分配到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十几年,陪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一起念书识字,不是其他下人能比的。
家公子虽未沉迷玩乐,但去了庶民中间,问题更大,叫人害怕极了。
此地再神异,也配不上她家公子的身份。
“公子,路边灰大……”侍女委婉劝道。
汤哲倒是没把侍女的话听进去。
他回看了几眼这繁华的街道,对这荔安的主人云桃越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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