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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上并非所有魔将都对阮枝十足的信服,但至少场面暂时被她酝酿出来的威势成功压住了。所谓议事也不全然算是幌子,至少在这些人确认“代行者”的实力和表现后,就要正儿八经地谈一谈封锁魔宫、妖主闯宫、魔尊出事这三者之间的联系,以及后续该如何应对。
阮枝本来只想装个逼,听到后来还要她决定布局,后背的冷汗简直源源不断:
现在兼职这么难做的吗?
#关于我一开始想来做划水卧底,结果被我两个曾经的师弟一齐送上代理魔尊之位这件事#
#我和魔界到底谁先完蛋#
#失去系统的任务者究竟该何去何从#
期间,阮枝有试过向卫野发出求救信号,这位进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会帮忙,结果现在就跟瞎了一样。偶尔还会对阮枝投来敬佩的询问眼神。
“……”
忠心是挺忠心,但确实没有很得力。
一个时辰的议事结束,阮枝比打了场架还要累,最后说到边域问题的时候她差点没撑住,险些破罐子破摔地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先前她疑惑过,魔宫已经整顿得差不多,顾问渊为何迟迟不前往边域。常钧明显不如顾问渊能征善战,后来即便情况恶化,顾问渊也没有出手。
如今想来,怕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反噬的时机已近,不敢轻易离开魔宫。
所有想不通的事情逐渐清晰,阮枝唯独没想通裴逢星还会做什么,总觉得他还有后手。
信息不对等会导致人的蒙蔽,这句话果然没错。
“代尊主,您方才真是让属下大开眼界!”卫野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大殿一段距离就开始拍马屁,“身姿挺拔稳重,气势威武不凡,往王座上那么一坐——不,那么一站,放眼天下,谁能与您相较?”
阮枝敏捷地问:“那顾问渊呢?”
卫野突然卡壳:“……”
“还有,”
阮枝缓缓回头,“你这话是不是曾经对叛将师昶说过,照搬过来的。”
卫野顿时露出羞愧的表情,不好意思地但:“我曾经……听叛将师昶的下属是这么说的。”
合着还不是你原创的!
高估你了!
阮枝沉默的视线令卫野在无形中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卫野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我对您的敬仰完全是出于真心,看着您站在王座边,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此时此刻的您又究竟在思考些什么呢?”
思考什么?
她当时看着顾问渊在上面装逼,想这感觉肯定非同一般,有如君临天下。等她自己站上去了,“君临天”是都没了,一心只想着“下”。
阮枝声线飘忽地道:“我在思考怎么跑路。”
“……”
卫野脸上又浮现出那副如丧考妣的为难表情。
阮枝推开揽月殿的门,气势十足地打算进去质问顾问渊,哪怕他包裹在黑气中她也要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数落。然而她走到屏风后,别说黑气了,连地上的血都消失殆尽,只在地毯上残存些许不详的红色。
阮枝的指尖放出一缕纯白的灵力,伴随着轻雾盘旋在地毯上,而后分成三股迅疾无比地飞出窗外。这是高阶术法,逐影术,依据一点血迹可以追踪离开一段时间内的人。
半晌。
灵力陆续回来,一无所获。
阮枝忍不住又拿出那枚戒指捏了捏,隐约能明白顾问渊为何要在那种紧急情况下还坚持对她说出秘密:不然这妥妥就是个恐怖片啊!
然则顾问渊的坦诚并非是毫无条件,他硬是等着她交代清楚了真正的别有所图,才肯道出。若当时她没有赌那一下,嘴硬到底说她忠心不二,那顾问渊……
阮枝没空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因为卫野拿着账簿和魔界各城池的图来找她了。
托魔界前任魔尊和师昶的福,这么多年的内斗带来了不少损耗。因此新任魔尊不仅要以铁血手腕稳住危局,还应有相当的经营头脑,来振兴衰微的魔界经济。
对着账簿半个时辰后,阮枝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一天分外漫长?”
卫野:“?好像,没有吧。”
阮枝盯着面前的账簿上的特殊数字,虽然不需要她做账房先生,但有时候往往是做决策的首脑更痛苦
她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顾问渊的另一重深意了!”
卫野还以为是顾问渊留下了秘密武器,满怀期冀地凑过去:“什么?”
阮枝掷地有声地道:“他就是想让我留下给他打工!”
卫野:“……”
穿成炮灰女配后,她先是失去了系统,后成为了卧底,在卧底途中她光荣地登上了代理魔尊之位,然后……她开始为魔界的繁荣和抵御外敌而操心。
兜兜转转,一切显得熟悉又陌生。
不行。
她要搞个大的,过程灵活多变,坚定最终目标!
阮枝一本正经地对卫野道:“在界内有个名为伏江散人的手工艺者,市面上一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他做的,修为应当不低。我要你动用所有能用的资源,全力找到他的下落。”
卫野有些困惑,还是立即应答下来:“属下现在就去办。”
显然他现在对阮枝有种莫名的信任,大殿上的那一幕也将他成功镇住了。
阮枝故作高深地颔首:“嗯,有情况随时汇报。”
卫野得了这一句,神情激动地退下办事去了。
徒留阮枝一人,坐在本属于魔尊的书房内,随手一掀,数张城池图展现在眼前。
山河尽在手,令人心神振奋。
天意让她成为代魔尊,必然是要给她更大、更便利的发挥舞台。
阮枝充满希望地想。
主要目标是寻找伏江散人,支线任务是兼职代尊主和卧底。
阮枝信心十足,蓦然有了动力。她多日来遍查资料、分析军情,妖界多年颓败,即便此前裴逢星带领妖族一举反攻连下数城,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立不起来。
通俗点说,就是失败太多、持续太久,这一族即便赢了也缺乏豪气胆气;反观魔界,尽是好战勇将,只要守住城池,光是拖都能生生将妖族的斗志压下。
这之后,只要把握时机,战局就能顷刻逆转。
处理事情的间隙,阮枝还不忘给寻华宗送点消息,可谓是史上好卧底、魔界好领导。
一切仿佛有条不紊地走上正轨。
阮枝正想着一旦有伏江散人的消息,她该怎么马上撒手。
然后。
下属就一脸惊慌地跑进来:“代尊主,妖主回到妖界后,大肆宣称他亲闯魔宫全身而退,说我们魔族尽是无能之辈!如今妖主亲自上阵领兵,妖界士兵士气大涨,在边域再次开战,已经破到生息城了!”
阮枝:“……啥?!”
生息城相当于魔界外环的最后一座城池,这座城被攻下,魔界的第一重天然屏障就彻底失去了。
电光火石间,阮枝脑海中陡然浮现当初顾问渊对裴逢星的那句评价——“会拿捏人心”。
所以,他早就算好了。
闯魔宫,不是一时兴起,也不只是针对魔尊,他是一箭双雕。先解决魔尊,折断魔界的主心骨;再以此为引线,掩盖自身的伤口,大燃妖族士气。
阮枝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裴逢星,帅才啊……修仙确实可惜了。”
这要是放到一般的古代背景里,裴逢星绝对是那种少年成名的将军。心思灵巧还豁得出去,没几年就风头大盛,说不定还能直接篡位。
卫野保持着前来禀报的单膝跪姿,不无紧张地偷偷打量着阮枝的表情:“代尊主,敢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提醒:“生息城不可破,否则其后三城都失去了地形优势,极易攻下,更是助长妖族的气焰。而我们魔族的士兵……尊主不见消息,对军心动摇极大。”
“这点我自然知道。”
阮枝来回踱步,突然停住动作,“为今之计,似乎只有我前去生息城坐镇,局面才可堪挽回。”
卫野双眸亮起:“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
阮枝心里并不愿意上阵打仗,她伫立不动,沉吟道:
“但是这法子并不算是上策,只是应急,一旦此战败更是兵败如山倒……不,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代尊主是有什么疑虑?”
阮枝不温不火地道:“如果能说动修真界与我们联合,情况就会逆转了。”
卫野:“?”
他匪夷所思地道:“可是,您是不是忘了,您是修真界的叛徒啊。”
“……哦。”
但她又不是真的叛徒。
这个法子可行,就是不好实行。
阮枝磨了磨后槽牙,毫无征兆地道:“要么我们就直接投降,反正顾问渊又不在,我干嘛为他守魔界。”
卫野大惊失色,怕她真的撒手不干了,扑通就跪下了,紧紧拽住她的袖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不是为了尊主想,您也可以为自己想——都做到这一步了,您怎么甘心轻易放弃!当尊主的感觉多爽啊,您要是能力足够,直接篡位也可以啊!”
阮枝:“……?”
好像,有点道理。
阮枝开始审视起卫野这人的忠心是不是并不是对顾问渊,而是对整个魔界了。
下方还跪着那个来通风报信的人,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恨不得当场在脑门上贴一个“我是聋子”。
另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姿势表情都和前面那个如出一辙:“代尊主,妖主请传口信,约您在生息城一见。”
阮枝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这是,帮我做决定来了?”
“妖主说,在您前往生息城的这段时间,他会令大军停在十里外,静候佳音。”
阮枝神色一收:“这才是谈判的诚意嘛。”
卫野拿不准她的意思:“您是想……”
“当然要去了。”
阮枝整了整衣衫,“现成的拖延机会,我这就走着去。”
卫野:“……”
通报的小兵:“……”
倒也不必走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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