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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渊今日来管这件事,是他夜间探查沧海宗,偶然见到了萧约的不轨举动,心想好歹阮枝那么喜欢自己,不管一管似乎说不过去。
然而事到如今,他不仅仅是出于那点冠冕堂皇的理由,更是这突然得知的真相——她居然曾追求过萧约!
顾问渊偶然听到过萧约的名字同阮枝一起被人提起,次数极少,大多带着“同为青霄长老门下弟子”这之类的话。
初时他注意过,后来知道了阮枝满嘴胡话的性子,心中情绪莫名,不大想继续同阮枝无谓的纠缠,便有意忽略;再次注意到萧约这号人,便是不久前在茶馆二楼看到的那一幕。
想不到,原来不止是萧约对阮枝似有不同,真相竟是阮枝曾经追求过萧约。
哈。
她这么喜欢追求别人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才结束?她追求萧约不得,才转而来追求他么?还是说,这只是巧合,她对他时远时近的作态,也能算是真心?
思绪翻转间,顾问渊的内心已然有了倾向的想法,何况他先前就隐约觉得,阮枝有时追他追得实在不诚心诚意,像是玩闹儿戏般。
因而,愈发戾气上涌、不快至极。可越是如此,表面上反而愈发风平浪静,连最初出乎意料的惊讶都被完美地掩盖下去。
温衍懵然回神:“你、你不知道么?”
这话俨然是废话,温衍光是从顾问渊的表情中就能得到答案了,他无端慌张惊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方才欲盖弥彰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重要的,顾师弟不必在意。”
萧约的脸色陡然黯淡下去,却没插话。
温衍没注意到这点,正心惊胆战: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出从旁解释的姿态,为什么觉得不多加一句“不重要”就会害了阮师妹!
“过去了?”
顾问渊抬眸,本就深不见底的黑眸透不进半点光亮,黑沉沉的令人心慌,“是多久之前的事?”
顾问渊的语气称不上是质问,也没有什么威胁的情绪。
很冷静,过于平稳。
可是却让温衍有种战栗感,仿佛对方从高处低眸望过来,居高临下的差距令他不得不快些、妥帖的回答。
“好几个月前了吧……”
温衍回忆着,语气不大确定,毕竟他又不是真正参与其中的当事人,目光触及到顾问渊过于宁静的表情,他继续道,“但一定是在顾师弟你进入宗门之前。”
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噢。”
顾问渊声音略轻地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短促地从昏睡的阮枝身上划过,得知了这个答案后便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温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大约是今晚这一连串的闹腾弄得他精神衰弱,面对分明一如往常沉稳冷僻的顾师弟,竟然让他有种诚惶诚恐的不安感。
果然事情说清楚了,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这个师兄实在是太辛苦了,队伍不好带啊。
不过还好,他凭借多年的经验,完美地解决了一切问题!
——就在温衍如此沾沾自喜地想着的时候。
顾问渊轻描淡写地道:“温师兄说的固然不无道理,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焉知人心易变、时过境迁,怎么能以过往萧师兄的坚持,而同样认为今日就绝不会是萧师兄动了异心呢?”
温衍:“……”
看来我高兴得太早。
顾问渊的神色无甚变化,对萧约的称呼却从直呼其名又变回了“萧师兄”,这应当是缓和的表现。
然而温衍呆滞地思考着这番话,完全放松不了。
思绪犹如乱麻,温衍不自觉地朝着阮枝那边看了一眼。虽然他先前觉得阮枝晕过去大概是件好事,但他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阮枝快点醒过来——这个场面他是一点也撑不下去了!阮师妹快来救命了啊!
“这……萧师弟为人严谨端方,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温衍艰难地试图劝说中和,目光触及到顾问渊过分平静的神色,到了嘴边的“是误会吧”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顾问渊简直怒不可遏:寻华宗的弟子都是怎么回事,一贯凭借过往认知来判断事情真相吗?说萧约为人好,就断言他不可能做出恶事,这若是个惯会演戏的伪君子,阮枝岂不是只能白白吃亏、得不到公道?
越想,便越觉得温衍此刻这副和稀泥的样子可恶。
已经耗时这么久,却连个最基础的定论都拿不出来,偏私又无能。
萧约也知这说法站不住脚,道:“我确实醉酒,后半夜却清醒过来,是为醒神才星夜出门……路上碰见了阮师妹,本想着送她回住处,却不大记得她究竟是哪间屋子。更深露重,不好耽误太久,反倒令顾师弟误会了。”
顾问渊压根不信萧约,这段话在他听来全是漏洞,傻子才会信:“‘路上碰见’?敢问萧师兄是在何处碰见?碰见时阮枝是醒是晕,又是何种境况表现?”
萧约顿了顿:“……”
根本答不上来。
顾问渊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漠然的视线投向温衍,意思很明显:萧约果然是在扯谎。
温衍:“……”
救命!
阮师妹救命!
温衍觉得自己身为师兄的颜面在今晚就要荡然无存了,他完全镇不住场子不说,还特别想没有同门友爱地去将阮枝摇醒,让她来控制这局面。
萧约闭了闭眼,疲惫又无奈:“你我如今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暂且按下。”
“具体细节,顾师弟若实在想知道,等阮师妹醒了,自己问她就是。”
今夜的事太过复杂,不止是阮枝身负妖气的不寻常,还有她去裴逢星房里,将人绑起来尚且不明其意的举动。这两桩事,前一件或许会毁了阮枝的前程;后一件必然会毁了阮枝的名声。
假使阮枝背地里做了什么与妖物勾结的事,萧约不会姑息,自当上禀。可事情尚不明了,更不能当着顾问渊的面一股脑地说出来。
萧约必须得承认,他心中对顾问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情绪,不知是出于顾问渊此人平日特立独行的作风,还是阮枝对顾问渊的不一样。
顾问渊闻言,心中斥了一句“装模作样”,嘴上却是应了:“好啊,我便等阮枝醒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衍听见这话觉得如听天籁,再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口答应:“甚好!等阮师妹醒来,了解了真相再议不迟!”
话音落下。
屋内陷入死寂,无一人妄动。
温衍:“你们,不回去休息吗?”
顾问渊好整以暇地道:“我就在此等着阮师妹醒过来。”
萧约紧随其后:“我亦然。”
温衍:“……”
温衍再度看向阮枝那方,无限惆怅:阮师妹,醒来或是不醒来,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时间分秒过去。
外间的漏刻到了卯时,天际隐约出现一道亮光,眼看着就是要天亮了。
屋内三人分坐一张桌子的三端,成对峙鼎立之势。
桌上的茶壶早已空了。
温衍端着空了的茶杯,恍恍惚惚地送到嘴边,才发现杯中已无茶水。对座两人,皆是安然从容,气度不凡。
乍看上去,谁能想到这两位翩翩公子较劲了一晚上直到天亮?
床铺间传来微弱的动静。
三人一齐向着那方看去,是阮枝醒了。
阮枝意识逐渐清醒,感觉后颈些许酸痛,睁开眼,三个人六道视线占据了她的视野:“……”
阮枝吓得连忙又闭上眼睛。
几秒后,再睁开,三张熟悉的面孔仍在她的视线上方。
“……”
行吧。
不是梦。
温衍热泪盈眶地看着她,满是激动地道:“阮师妹,你终于醒了!”
这副如临大敌、劫后余生的语气听得阮枝心弦一颤,以为裴逢星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不由得紧张:
“怎、怎么了?”
顾问渊抱臂而立,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注意着她稍显忐忑的表情,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完了!
裴逢星真的暴露了!
阮枝心虚不已,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地飞快扫了眼萧约,她神经紧绷地道:“不记得了。”
顾问渊搭着上臂的手紧了紧,语速稍快,用比平时更强硬的口吻道:“是不是萧约欺负你了?你不要不敢开口,只管说出来,没人敢找你麻烦。”
欺负?
顾问渊说的是她和萧约交手的那一段?
阮枝迟疑了一下:“没有吧。”
她打萧约的时候也没有很留手啊,这怎么能算是欺负。
这点微不足道的迟疑显然被顾问渊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当即看向萧约,目光如刀:“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约神情错愕,看一眼顾问渊,又盯着阮枝,心想:阮枝大约是被妖气影响了,以至于忘记了昨晚的事。
他一时犹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问渊轻吸一口气,还算有理智,对温衍道:“温师兄,此情此景还有何不明了?你身为带队师兄,趁早做个决策吧。”
温衍还沉浸在“萧约竟然真的无话可说”的震惊中,不敢相信萧约真的会趁人之危,良久,捂着额际,悲痛不已地长叹一声:“造孽啊!”
阮枝:“……?”
一觉醒来,大家都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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