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血灵芝,生长于温暖潮湿之地,初时颜色尚浅,成熟时色如鲜血;药用价值极高,可入多种药方,是种高级药引。
阮枝拿到的这一株,黑得像炭,依稀能从边缘分辨出些许原本的颜色,诚然是熟过了头。
在正式炼丹之前,她切了一小块边角料测试药性,确认无误后才敢用。而且在这过程中,阮枝发觉这熟过头了的血灵芝,药用价值似乎比以前更高了。
炼丹一门从外人的角度看就是守着丹炉过日子,然而丹道不仅讲究火候、药材分寸,还有灵力注入的拿捏。这炼丹的火也不是寻常的火,是以灵力引聚火石而发出的火焰,过程中无烟无味,却要注意着不能引爆。
总而言之,是一项十分需要耐心和专注的细致活儿。
阮枝小心地盯着聚火石,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稳定持续地向着丹炉输送灵力。
这绝对不比剑道有趣多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习剑还能一直动弹,炼丹基本上是片刻不离、形如雕塑。
丹炉中冒出隐约的红光。
大约是要成了。
阮枝心下惊喜。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爆出一声大喊:
“阮师妹!你在屋里吗!?”
阮枝手一抖。
“嘭——!”
炼丹炉炸了。
丹炉由内向外膨胀,阮枝连反应都来不及,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躲,眼睁睁地看着炉子连同丹药一齐爆炸了。
“……”
啊,我的钱。
我的心血。
阮枝有好几秒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直直地看着一地的狼藉,自己脸上的尘土痕迹都没空去管。
孔馨月破门而入,急忙忙地冲进来:“我听到了一声爆炸的声响,阮师妹你怎么了!不要想不开啊!!”
然后孔馨月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片和不明物体,以及在瘫在这堆废墟中的阮枝。
“!!!”
孔馨月花容失色,冲过来就要抱住阮枝,“阮师妹!”
“——别动!”
阮枝出声大喊,制止了她。
孔馨月的动作陡然停滞,不明所以地看着阮枝缓慢地爬起,捡起了地上的几个碎片,珍而重之地抱在了怀里。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在这过程中由迷惑转为惊悚:
完了。
阮师妹被炸傻了。
“这、这是……”
阮枝抱着这几块丹炉碎片,声线颤抖,泪水盈满眼眶,“我花了十颗上品灵石买来的。没了,呜,没了呜哇哇哇哇!”
孔馨月无比震惊:“你花了十颗上品灵石买了一堆破烂?”
阮枝:“……”
一番解释后。
孔馨月终于明白了阮枝是在做什么,因而更加不解:“你修剑道分明修得好好的,为何要耗费这么多精力去炼丹?”
阮枝心神恍惚地想着逝去的丹炉和药丸,庆幸自己还留了部分血灵芝,一面分神回答道:“因为很感兴趣,所以……”
她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巴巴地道:“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会心甘情愿的做穷狗呢?”
孔馨月:“?”
孔馨月没太听懂,但看阮枝真的很难过,也不能不理,便强行试图理解:“就是说你是自愿的嘛,炼制丹药——等等,我记得你先前去给顾师弟送过药,难道你是为了他?”
阮枝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呃。”
孔馨月道,“不是吗?”
算了。
阮枝收敛了情绪,将东西放到一边,站起身来,顺便拉起了半蹲着的孔馨月:“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孔馨月跟着她起身,顺势挽住她的手臂:“好多天没见着你人了,过来找你玩。”
阮枝点点头,给她倒了杯茶水。
孔馨月接过杯子,正要喝,突然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然后,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近日又看中了一位不错的同门。”
“……”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孔馨月拉着她,打定了主意要和小姐妹分享自己的心动历程:“这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我今日练剑有一处迟迟不得领悟,便四处走走。在一处小溪前看到了一位模样甚为俊俏的同门,绝不输萧师兄和顾师弟。我同他说话,他不理我,却又不是萧师兄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我这心里顿时就有种奇特的感觉,立马就去打听他的名字,这便回来告诉你了。”
阮枝越听越觉得熟悉,忍不住问:
“是外门弟子吧?”
“对啊!”
孔馨月兴高采烈地道,“你怎么猜到的?”
阮枝默了一下,再次道:“叫裴逢星?”
“对啊!你居然又猜……”
孔馨月的话语戛然而止,嘴巴微张,不敢置信地盯着阮枝。
“……”
“……”
半晌。
孔馨月抖着手指指向阮枝:“这该不会,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个外门的俊俏小师弟吧?”
阮枝沉重而艰难地点了点头。
孔馨月深深地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阮枝都怕她过呼吸,连忙凑过去帮着顺气、安抚:“你别急,别气,冷静下来,先冷静。”
孔馨月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
“阮师妹。”
“你说。”
孔馨月声线沧桑地问:“难道,我们注定就是要做情敌吗?”
“……”
该做情敌的到底会是情敌。
不是在上一个,就是在下一个。
阮枝小声地解释:“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情敌,我对裴师弟不是那种感情,只是看不惯,帮他一把罢了。”
“真的么?!”
孔馨月瞬间原地复活,目光灼灼地抓着阮枝的手,“多少钱你愿意把他让给我包养?”
阮枝:“……我没有包养他啦!”
孔馨月破涕为笑,一把抱住她:“其实我来之前就想着这次一定要把握好,都去找了温衍师兄,说这次想要随行下山。温衍师兄一开始还不答应,后来我软磨硬泡总算是成功了;现在你又说原来不是那种感情,我就可以放心地跟着去了!”
阮枝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做女配的,都不容易啊。
此时此刻。
温衍望着桌上的纸张,上面列举了此次外门弟子下山历练的随行人员,忍不住长叹一声:“队伍不好带啊!”
做师兄的,真是不容易啊。
阮枝紧急购置了新的丹炉,在眼底熬出两个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后,她成功炼制出了两颗淡绿色的小药丸。
颜色看上去有点魔鬼。
具体效用如何……不太敢确定。
阮枝制作的丹药主要是从求稳的角度,最大限度地发挥血灵芝的功效,用以强健经络、增长灵力,有滋补温养之效,还能清心明目。
她每一步都严格按照配比来做,但这到底不是固有的方子,而是她自己改过的,并不敢说一定是好的。
丹修的另一门课程就体现出来了——
试药。
自己炼的药,哭着也要吃下去。
阮枝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塞了颗药,吞咽时一只踏雪鸟正飞了过来,险些呛着。
是青霄长老的传信。
“阮枝,到青霄殿来。”
正在搞副业的阮枝一阵心虚,收拾完毕直奔青霄殿。
半道上她便反应过来,隔了这么段时间,青霄长老约莫是要检测她最近的练剑成果。
还未到青霄殿近前。
阮枝远远地便看见萧约站在门口徘徊不进,心中疑惑不已,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
她稍微走近点,萧约就发现了她。
“你来了。”
萧约道。
阮枝:“……嗯。”
甚至觉得下一秒萧约就会开始倾诉他内心的苦闷。
萧约神色却不见郁色,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平淡地道:“进去吧。”
阮枝不明觉厉,应了声:“好。”
乖乖地跟着进去了。
萧约似乎有点反常。
反常的情况,阮枝摸不准,自然警惕些,走路时都不敢同萧约并肩,一直落在他身后几步远,还有越来越远的架势。
走在前方的萧约停下步子,回首看她:
“你的腿怎么了?”
阮枝:“?”
萧约道:“走得这么慢。”
阮枝:“……”
萧姓男主,真是太会说话了。
阮枝沉了口气,当即快步向前,很快反超萧约,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留在原地的萧约十分疑惑:她怎么又突然走得这么快?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
……算了,她没事就行。
青霄长老在院中等候他们二人,手边还摆着一壶茶,看这架势就不是随便说两句的意思。
“你二人近来进益如何,且切磋一场给我看。”
果然。
“是。”
“是。”
两人由并排改为相对而立,并向后拉开距离。
阮枝面上沉稳,内心慌的一匹。
她最近确实进益颇多,但也不敢说能和闭关后的萧约对打,更何况她还挤出时间搞炼丹。
这般想着,阮枝的心中涌起阵阵热气,颇有点不服输、热血上头的意思。
两人各自拜礼,继而同时拔剑出鞘,皆是在第一时间朝着对方正面冲去。
相思剑与断水剑凛然相撞,两声清越剑鸣重叠。
剑刃寒光间。
阮枝抬眸,和萧约对上了视线。
萧约眸光微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手腕转动,剑身跟着调转,剑锋走势却不如预想中迅疾。断水剑只堪堪擦过阮枝的脸侧,被她躲了过去,只削断了一缕头发。
“好险!”
阮枝心道。
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咬着牙蓄力一击。
她的剑法多轻盈灵动,这一下却能将萧约击退半步,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阮枝刚觉出点高兴的意味,突然觉得胸口的那股热意似乎随着刚才那一招的运气,流转往上,冲到了双眼处。
她的视线陡然模糊了一下,便用力地眨了眨眼,随即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眼眶落了下来。
“……?”
面前的萧约猛地停下了动作。
看得出来他那一招大开大合,没有回头路,陡然收势倒让自己踉跄了一下,可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阮枝。
她哭了。
她居然哭了。
为什么?
萧约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断水剑同主人情感呼应,不住地颤鸣着。
他走上前去,垂首看着阮枝擦眼泪的动作,瞥见她通红的眼眶,仍然泛着湿润的水意,心脏紧缩了一下,酸涩难当的陌生感觉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你别哭。”
萧约干巴巴地道,“我下次……不动你头发了。”
正在擦眼泪的阮枝:“?”
“刚才是不小心。”
萧约的声音轻了几分,好像很怕她又做出什么不可控的反应,他今日并未将头发全部束起,扎了个马尾,以玉冠固定。
此刻,他牵了一缕头发到阮枝面前,很僵硬生涩地道:“我让你出气就是了,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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