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还乡”,结果回到家乡竟迎来这么多事。
韩博心情格外沉重,跟众人道别,同妻子一起匆匆往回赶。
县城现在堪称“是非之地”,与来时一样走西路,李晓蕾把车开过柳下河大桥,韩博掏出手机拨通马主席电话。
“扬声器打开,我也要听。”
“打开了,通了。”
韩博对着手机,紧张地问:“马主席,我韩博,卢书记到底检查出什么病?病来如山倒,有病赶紧去治疗,不能讳疾忌医,这么大事您不能听他的。”
两人住一个小区,只要没什么事几乎天天“一起玩”。
体检不是看病,没亲属陪同,医生只能找一起去的人谈,结果保密工作没做好,谈的时候被老卢听见了。
检查出来的病太丢人,他死要面子,不许乱说。而且理应非常充分,既然治不好为什么非要跟前乡党委委员、公安特派员李顺承一样浪费那个钱,非要受那个罪?
他是“老大”,习惯发号施令,退休一样要听他的。
老马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一直在犹豫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现在看来不能再听他的,不然真会被他老伴和“芦笋芦荟”恨一辈子。
“具体什么病现在没确诊,不过听医生口气不是什么好病。”
“没什么不能没钱,有什么不能有病,只要是病哪有好的!马主席,我和晓蕾快急死了,您别再卖关子行不行?”
老马回头看看身后,确认没第二个人,凝重说:“我们一起去医院体检,医生发现他肚子上有几个瘤,平时不疼不痒,他马大哈没在意。老干部体检,医生比较负责,先去做做完验血。结果发现淋巴结肿大、肝脾肿大,有点贫血,血里面有大量的什么异常细胞。
医生问他平时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有点乏力、平时总出虚汗,有时候会头疼恶心。之后又问一些生活习惯,听说他染十几年头发,平均一个月染一次,怀疑这跟染头发、长期接触染发剂有一定关系。”
“马主席,这些只是症状,医生到底怀疑什么病,卢书记肚子上那个瘤到底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说一大堆没说到点子上,李晓蕾急了。
医生给出的不是“判断题”,而是一道“选择题”。
不管选a还是选b,结果没什么两样。
李顺承是食道癌,老良庄乡副乡长**胃癌,去年十月份去世的,去世时才四十八岁。现在又轮到老卢,马主席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叹道:“医生怀疑是白血病,也可能是淋巴瘤,让他赶紧去大医院做骨髓穿刺和骨髓切片检查,那个最准,检查结果出来就能确诊。”
白血病,太可怕了!
李晓蕾大吃一惊,追问道:“马主席,淋巴瘤跟淋巴结肿大是不是一个病,如果确诊是淋巴瘤是不是好治一点?”
“淋巴结和扁桃体谁没有,经常发炎经常肿大,我开始也以为淋巴结跟淋巴瘤差不多,只要确诊是淋巴瘤就没多大事。医生说不一样,淋巴瘤就是癌症,比白血病还难治。”
白血病已经够可怕了,这个什么淋巴瘤居然比白血病更可怕!
李晓蕾懵了,下意识踩刹车,缓缓停到路边。
参加工作这些年,对韩博影响最大的不是侯厂,也不是远在bj的两位导师,而是老卢。在韩博心目中他既是老领导,也是长辈,也是朋友,甚至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身边人患上不治之症,谁也不会去想什么自然规律。
韩博心如刀绞,紧攥着手机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给赵主任打电话,给芦笋哥和芦荟姐打电话。”
“你打我就不打了,这几天我不干别的,就盯着他。”
“麻烦您了,这件事暂时别让徐大姐知道。”
“就你俩知道,我没跟别人说。”
……
挂断电话,立即联系他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卢家人的反应可想而知。
芦笋吓得魂不守舍,芦荟嚎啕大哭,主任医师和飞行员相对镇定,一个放下手头上工作和丈夫一起火急火燎往良庄赶,一个跟部队请假、订机票要搭乘最近的航班飞东海。
“楚团长,机票订好之后给我打电话,我让我姐夫去机场接您和芦荟姐。”
现在要做的是尽快陪妻子赶到岳父身边,楚团长点点头:“韩博,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机票订好给你打电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吹牛、爱喝酒、爱显摆的小老头已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几天没接到电话,几个月见不到他人,会情不自禁想他在干什么。
女人是感性动物,想到一个不是亲人的亲人即将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李晓蕾比丈夫更难受,泪水抑制不住潸潸而流。
“老公,我不回南-港了,你先回去,我要留在良庄帮他看好基金会。我不在这儿帮他盯着,他不会放心的,不会配合医生治疗。”
换作平时,韩博不仅同意而且会支持。
然而,现在不是平时,从老单位领导姜国平、老朋友钱朋及老卢今天的话中,能分析出思岗政-局有多么微妙。
虽然只见过新任县-委书记一次,罗红新这个名字之前却不止一次听说过。
调到思岗之前担任南-港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招商引资有一套,开发区能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功不可没。市委任命他出任思岗县-委书记的用意很明显,希望他能把全市九个区县中经济最落后的思岗搞起来。
算不上“临危受命”,但用“委以重任”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很强势的一个书记,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关键思岗不是交通发达、地理位置优越的开发区,也不是具有一定工业基础的南州区,虽然有良庄镇这么一个小亮点,但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农业县。
发展经济要因地制宜,一个各方面条件不怎么样的农业县,不是想发展就能发展起来的。
一下子调整那么多乡镇一二把手、局委办一把,出让县里龙头企业丝绸集团的股权,触动太多人利益。
被调整的干部有怨言,丝绸集团的管理人员和职工有意见。
不光有意见,还牵扯到全县成千上万蚕农和大小十几家缫丝厂。毕竟之前鲜茧虽然垄断收购,但垄断的一方是“官商”,以收购和烘干为名赚取的利润最终归政府,以后却要归私人老板,本地缫丝企业不会服气的,凭什么让外来和尚从自己身上拨一层皮。
看似风头浪尖,其实暗潮涌动。
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和妻子已无意中闯入漩涡中央,极可能成为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许多事不是想解释便能解释清楚的,也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旦爆发,一旦升级,谁也不知道会波及多少人,会造成多大影响。
“老婆,我们共同的老单位现在很乱。”
不能再瞒,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韩博苦笑道:“民营企业管理与国企是不一样的,许多干部职工无法适应新的管理制度、作息时间和工资待遇,对县里出让集团股权有意见,姜科长说甚至有一些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管谁在搞事,罗书记都会把账算在丁总他们头上。你是集团前任bj公司经理,我是侯厂的老部下,搞不好我们全要受波及。”
“我知道。”李晓蕾轻描淡写,似乎在聊一件毫不相干的小事。
“你知道什么?”
“你在集团呆过几天,我在集团工作多长时间?不管内部事务不等于什么不知道,从元旦到现在不知道接过多少电话,有县里的有集团的,你说的这些事想不知道都不行。”
李晓蕾看看后视镜,打开转向灯,一边准备掉头回良庄,一边若无其事说:“新锐集团就是一家族企业,夏老板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家人。集团和分厂的管理岗位,全换上他家亲戚,bj公司那几位就是受不了他家亲戚才辞职不干的。
管理岗位换人就算了,对普通职工也那么苛刻,工资降四分之一,工作时间延长3个半小时,工人当然有意见。如果占100%股份别人不好说什么,集团他家的,他说了算。关键他不是,第一次改制干部职工入过股,搞到最后有股份没待遇更没话语权。”
“就这些?”
“当然不止。”
李晓蕾看准空档将车掉过头,扶住方向盘接着道:“财务部沈大姐说丁总、古总、李工和钱总被审计出一堆问题,账面金额很吓人,加起来超过五千万。不过这跟我李晓蕾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件事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五千万!
韩博被这个数字惊呆了,禁不住问:“没那么简单,什么意思?”
李晓蕾像不认识丈夫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老公,你太不了解你的老领导了,他们十几年前就出过国、见过大世面。那些曾赫赫有名的国营企业一把手怎么进去的,他们见得太多太多。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也不想想,侯厂带出来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垮台。”
“说具体点。”妻子知道越多韩博越担心,示意她再次把车停到路边。
李晓蕾是真不担心,侧身道:“别这么紧张,我一年能回集团几次?他们的事我没参与,他们一样没跟我说过。之所以知道一些,跟从我手上完成的订单有很大关系。明明没能力生产,有订单却让我一样接,然后转包给外联企业。富总他们的工厂我全考察过,唯独交易额最大的几家公司没机会去,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们干私活,在外面有公司,有工厂?”
“应该是,不过这不同于一般的以权谋私。一切按合同办,保质保量保证交货期,没索贿受贿,没挪用集团资金,只是利用集团资源替自己赚钱,相当于关联交易。做得全是集团没能生产的,集团甚至有利润,到底有没有损害集团利益,你认为应该怎么判定?”
转包给别人是转包,转包给自己家的工厂一样是转包。
韩博目瞪口呆,没想到几个老领导居然研究过法律,知道怎么钻法律空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晓蕾对这事既不是特别反感也没什么好感,继续说道:“别人想开个公司,想办个工厂很难,他们很容易。银行愿意提供贷款,产品有销路,不愁拿不到货款,有李工在技术更是小儿科。对他们而言索-贿受-贿、挪用公款、侵占公款太低级,并且也没必要。”
“或许公司都不是以他们自己名字注册的。”
“有可能,反正这不是一件小事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5000万可不是小数字,要是真挪用侵占这么多钱,罗书记能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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