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镇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闹得沸沸扬扬,更何况这次事关几条人命。
林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在晚上丈夫回来后,她道:“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这回头要是传了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利。”
林行止拍了拍妻子的手,道:“这事你别担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见妻子看着自己,他笑道:“不是我让人去的。”
这件事情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从羽绒衣传出来禽类涨价开始,每一步的事态发展他都看得眼底,包括叶家的态度。
按道理来说,羽绒衣是叶家的产业,羽绒衣制作法子泄露各家相互压价,该急的冒火的人该是叶家才对。
可是叶家却从头到尾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还有心情帮忙哄抬羽毛的价格。
看到这,林行止就知道,这事大概是不需要他去插手了。
今天这事传出来后,他一边领人去了解情况,另外一边把叶风清叫了过去,本想问问叶风清他们家究竟是个什么打算,结果叶风清却直言说是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夫妻两人正说着,外面派去打探情况的仆人回来了。
“老爷,小的过去的时候,那叶记糕点的王掌柜的已经在了。他说不忍见那一家六口因为这丧命,决定以每件超过成本价十文的价格买下他们一家所囤积的货。”
随着仆人的禀告,林夫人很是意外。
谁都知道,叶记糕点的东家是谁。
把仆人打发了下去后,林夫人道:“没想到最后出手的会是叶家,可这样一算,他们岂不是当的冤大头?”
如果是以成本价收购还没好一些,现在每一件却要多付十文,而且现在已经是正月,羽绒衣也没年前卖的好,这样算下来,叶家会亏损不少。
最关键的是,有了第一家,那肯定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如果人人都这么效仿,叶家是继续收还是不收呢?
林行止却是摸了摸他的美髯,道:“究竟如如何,我们继续看不就知道了。”
林夫人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相公你怕是已经知道缘由了吧。”
……
当天晚上,确实又有第二位羽绒衣制作主主动找到了王大力,询问他能不能也收下他的积货。
王大力也没多说什么,只给他看了一张契约书,“只要你把这个给签了,多少货,我都收。”
那人一看,那契约书上写的是,要求他今年秋收之后,要以这次的价格买多少多少羽绒套给叶记,如果达不到的话,当毁约处理,告上官府。
“怎么样?签了的话,你今天晚上就不白跑一趟。”王大力道。
那人当即讨好的笑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以今天这个价格卖的话,只要明年的羽毛和布提前做好准备,不用高价收购的话,一件羽绒衣中间他少说能赚个几十文的差价。
“这白纸黑字的写着,还能抵赖不成。你同意不同意?不同意的话就别浪费我时间。”
王大力对这些人是没什么好感的。
这些人原本就是从叶家的口袋里抢钱,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丫还要花高价买他们的东西,帮他们这把。
“同意同意,我这就签字画押。”那人像是担心王大力会反悔一样,连忙道。
这有了第一个来试探的人,第二天王大力这里就热闹的很。
差不多花了半天不到的功夫,镇里大多数羽绒衣作坊里的羽绒套全都被叶家给买了下来。
其中一小部分还抱有幻想不愿意出手的,王大力也不劝说。
等到他把这些契约书给叶芷清送去后,他给叶芷清道:“我娘说,过完元宵,我们一家也要搬到镇上来。”
“那再好不过了。”叶芷清笑道,“我娘很惦记王奶奶,你们一家要是过来的话,我们也都有个伴。”
“对了,大力叔,去年小岩村的工钱我这里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有送去,你回村的话,就帮忙带去吧。”叶芷清递给他一个荷包。
王大力接过荷包,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其实羽绒衣的事,追根究底,还是他们小岩村的人不够厚道。
别人带着他们赚钱,他们转个身却把人家给卖了。
大丫不计较,可不代表他不愧疚。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家决定全都搬到镇上的原因。
“那……今年下半年,我们还做羽绒衣吗?”王大力问的格外心虚。
叶芷清拿起那一叠契约书,道:“不是有人替我们做吗?”
言下之意,也就是不会再有小岩村什么事了。
听到这个答案,王大力虽然有些愧疚,但却有些痛快。
活该!
“那好,这银子我今天就给送去。那那些羽绒衣怎么处理?镇上我们没有多余的地方存放,怕是不好弄。”
“没关系,这我自有计较。”
“好嘞,那我先回了。”
……
傍晚,王大力租了马车赶回老家。
一到家,他立即找到了里正,把银子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村里的尾款,三太爷,您点个数吧。这数目对上了,我也好回去交差。”王大力道。
他心里对这位三太爷虽然不满,可现在他已经学会隐藏情绪,不会轻易表露了。
里正点了点,道:“是这个数。大力今晚上留下来吃个饭,我们喝一杯。”
“这不巧了,我娘饭已经做好了,全家人都在等着我呢。”王大力客气道。
“那行,那我送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三太爷您忙,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见他拒绝,里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大力啊,今年这活,明年村里还能不能做?镇上那边有没有给个准话?”
见他终于把话说到点子上了,王大力心里冷笑,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今年这什么情况,三太爷您也看到了。这本来是我们村定了契的事,最后被大家伙给出卖了,无论是谁也都会恼火万分。现在这银子是没法赚了,明年又怎么可能会请人。”
里正一听,叫屈道:“村里人这么多,我不可能每个都去管吧。嘴巴长在人家身上,我想管也管不到啊。”
又是这套说辞,王大力点点头,也不反驳,只道:“三太爷,我实话跟您说吧,这事其实毁的是我们自己的财路。
如果羽绒衣只我们一个村的人能做,到时候肯定不愁没活干。
一件羽绒衣,我们单单是工钱就有二十文。一家人都一起动手,您算算,一个冬天下来能赚多少,整个村又能赚多少少。
这东西只我们会做,第一年能赚,以后年年肯定都能赚。
而且来的时候,大丫说原本想今年过完,到时候她就只拿一半的红利,其余的全给村里。
今年不说多吧,这羽绒服少说赚了几千两银子,分一半下来的话,我们村每家每户最少一百块两。
不过可惜,这事现在弄成这样,肯定是没法成了。”
说完,王大力重重的叹了口气,摸黑离开了。
留下里正站在那,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竟然损失了几千两银子……
……
王大力才不管里正什么想法,后面的话都是他编的。
不过他觉得大丫当初能那样对他们,村里人如果要厚道的话,大丫未必不会这么做。
只是……可惜了。
回到家后,王大力把和里正说的话和家人通了口气,让他们别露馅了。
谁知道把这些话说完后,却见家人全都看着他。
特别是大哥还捶了他一下,道:“老三,没想到你去镇上大半年,人都变精了啊。”
换做是以前的三弟才不会这样呢。
王大力愣了愣,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真的?”或许是吧。
……
大年初八这天,镇上出现了个大消息,说是两只鸡或鸭就能换一件羽绒衣,换的地点在食肆那里。
因为年前禽类的价格居高不下,这也就导致镇上的禽类滞销。
等到禽类价格随着羽绒衣价格一路下降,大家急着出手,又出现了相互压价的迹象,鸡鸭卖不出价格。
这种东西不比羽绒衣,很多人宁愿继续养着,也不愿意贱卖。
但是一直卖不出去也挺糟心的,毕竟养这些东西也要用粮食。
如今听说差不多两只鸡就能换一件羽绒衣,不少人都拎着鸡鸭过来了。
羽绒衣这东西他们不是不知道,但是价格太高,他们舍不得。
可如果用鸡鸭来换的话,那就便宜多了。
趁着价格这么便宜,给家里的老人换身暖和的衣服,也不是不行。
于是,这一天,食肆门口排了一路非常长的队。
林行止坐着马车从这边路过时,向夫人感叹道:“卖羽绒衣的地方,当地的人却穿不起,这是地方父母官的耻辱。”
林夫人掀开了一点帘子,道:“我昨天还说叶家要亏钱,现在看来我那些话说早了,这怕是得要倒贴。”
羽绒衣的收价比如今的两只鸡的价格可贵多了。
也不知道叶家那个大姑娘是怎么想的。
反正她是被绕晕了。
林行止却比夫人看得远,他觉得,这件事无利可图叶家也不会去做。
现在事情发现到这里,这最后一环怕是要扣上了。
果然,三天后,一道名为“香薰腊腿”新食材出现在乐安镇唯一一家食肆中。
这东西滋味特殊,无论是蒸煮炖炒,味道都十分美妙。
最关键的是,价格挺贵,一般人根本舍不得吃。
林行止作为本镇最有声望也最有钱的人,他少不得去品尝一番。
这滋味究竟如何,没有人细说,但是林大先生吃完后,二话不说,定了三十辆马车的香薰腊腿送往府城。
据说车队出发那日,周围香气弥漫,路过哪哪都轰动了,争相来看。
随着车队往府城一路走,乐安镇继羽绒衣之后,又一样东西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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