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主帅营帐内,一众将领都在此议事。
“雪拥关既然被设下了陷阱,咱们现下已经知道了,依我看,不如直接派兵围剿,将他们连根拔起。”一个身着黑甲的粗犷汉子拧了拧眉头,说话间,目带询问地看向其他人。
倒是有不少人同意他的提议,若是设伏,除了雪拥关,其他的地方很可能也有。与其畏畏缩缩,不如趁现在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有奇效。现下,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顾重华和周显恩,毕竟拿主意的还得是他们。
周显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旁的顾重华不置可否,目光一转,透过人堆看向了角落里的苏青鹤,忽地笑了笑:“少卿大人,以为如何?”
突然被点到的苏青鹤抬起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往前了几步。她弯下腰,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回太子殿下,臣以为曲大人所言确有道理。”她的声音顿了顿,又道,“然,这雪拥关既要打,也要不打。”
身着黑甲的苏将军挑了挑眉,颇有些疑惑地道:“要打,又不打,所以到底打不打?”
顾重华倒是来了兴致,笑道:“少卿大人有何高见,尽可直言。”
苏青鹤面上也带了些凝重:“殿下,这雪拥关如今兆京群狼环饲,信王殿下尚未露面,若是咱们在雪拥关与雍王的伏兵交战,恐让他人坐收渔利。况且,雪拥关只是第一步,一旦开始,就是将咱们全部暴露了。以臣之见,应当兵分两路,一路绕行,先回兆京,一路佯攻雪拥关。但此战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擒获骠骑将军郭镇义,救出被困在宫中的皇室和朝臣,恕臣愚钝,如今还未想出解皇城之围的法子。”
她说完,营帐里沉默了一会儿。她说的也没错,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将皇宫攻打下来,还要弄清楚兆京到底埋伏了多少兵力。
“传令下去,按少卿大人所言,先兵分两路,大军修整半日,一路先行出发,过几日再佯攻雪拥关。”顾重华抬了抬手,营帐里的将领们和苏青鹤就退了出去。
眼见人都走完了,他才看向一旁的周显恩,压低了眉头:“雍王很可能已经死在了信王手中,现在郭镇义却还把持着皇城,而且所行所为,步步为营。恐怕,他背后的人并不是雍王。这场谋逆从一开始,便是有人设下的局,可我总觉得也不像是信王一手操控的。”
周显恩也转过身,难得的面上带了几分凝重:“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幕后的那个人揪出来,是不是顾怀瑾,一试便知了。他既然做了这个局,那我们也给他做一个。”
他抬起眼,和顾重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两人没再说什么,也便一起出去了。
……
马车缓缓驶在小道上,大盛的军队被分成了两路,周显恩和顾重华领着大部分的兵力从梅岭绕行了。谢宁坐在马车里,小鱼干缩在她怀中,而她对面则端坐着苏青鹤。
因着只有一辆马车,再加上苏青鹤腰上的伤口才刚刚缠好,若是再上马颠簸,恐怕又会裂开。这才让她和谢宁坐在马车上。苏青鹤本还极力婉拒,言她是外男,不便与谢宁同座,不知为何,周显恩和顾重华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随后顾重华便直接下令让她入了马车。
谢宁同这位大理寺少卿坐在一辆马车里,倒是没有觉得尴尬。可苏青鹤似乎有些不自在,时不时会看向谢宁那边,若是细看,会发现她的身子一直僵硬着,只不过面上还是一派镇定。
说起来,谢宁倒是觉得这位苏大人长得颇有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美得像拢了一江的烟雨。身量倒是同一般男子相仿,只是太过清瘦。细腰堪折,不过盈盈一握。长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睫垂下,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看起来年若十九,想来是不足弱冠,满头青丝只用着一根蓝色发带束起。
不过,若是论起长得美的男子,顾重华当是罕见,所以她当下也没有觉得苏青鹤这般美弱的长相有什么不对。
谢宁本也准备靠在软垫上阖眼休息,怀里的小鱼干忽地从她手里钻出去,一跳一跳地蹦到了苏青鹤的身上。
苏青鹤本还斜靠着小憩,听到猫叫声,像是吓了一跳,第一次失态地往后一仰头,整个人紧紧地贴在马车上,连肩头都在微微颤抖。
她缓缓睁大了眼,咽了咽喉头,不一会儿,鬓角就冒出了冷汗。她死死地盯着爬到她身上的小鱼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眼里又快要盈满泪光了,她带了一丝哭腔地道:“夫……夫人,您帮帮我,把它拿走。”
谢宁有些惊讶,可看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也再不迟疑便要去将小鱼干提起来,可她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小鱼干已经伸出舌头舔了舔苏青鹤的手臂。
只听得“啊”的一声,马车外的周显恩和顾重华同时回过头,驱马靠近了些,周显恩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马车前端,一撩开帘子,整个人愣了愣。莫说是他,连一旁立在马上的顾重华都愣住了。
只见得马车内,苏青鹤扑在谢宁的怀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死死地抓着她的袖子。不知是遇着了什么事,一向稳重的脸上犹带了泪痕,双眼通红挂着泪。
谢宁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微张了嘴,还有些惊讶。
周显恩阴沉了脸,就要去将苏青鹤给提起来,一旁的顾重华见着马车里“喵喵”叫着的小鱼干,颇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
他忘了,苏青鸾最怕的就是猫了。
他赶忙在周显恩动手之前,先一步将小鱼干给提了出来,又轻咳了一声。
苏青鹤就感觉后领一紧,就被周显恩给勾到了一旁,她浑身发软的坐在地上,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马车内外的三个人。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睁大了眼,急忙对着谢宁解释:“夫人,您别误会,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其实。”
她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轻薄别家夫人的登徒浪子,她是怎么也说不清了,而且谢宁的清誉还可能被她给毁了。
她当即拂袖跪下:“青鹤并非有意,请夫人恕罪。”
可谢宁却是喉头微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的脖颈。
这位苏大人,是个女子?!
她敢肯定自己没有弄错,刚刚苏青鹤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压在她手臂上的感触,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这绝不是长相阴柔的男子能有的。
苏青鹤看了看一旁有些不悦的周显恩,还有抱着胖猫的顾重华,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她压低了眉头,忍下了眼中的泪水。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平白坏了人家女子的清誉,害得人家夫妻离心。
她垂下了头,视死如归地开口:“其实我是……”
“其实苏大人只是被小鱼干吓到了。”一道声音响起,抢在她之前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苏青鹤抬起头,就见得谢宁看着她,随意地道,“苏大人快起来吧,是我考虑不周,不知您怕猫,倒是我对不住您了。”
在苏青鹤有些发愣的眼神中,谢宁提起裙摆,往车外走,又回头对着苏青鹤道:“苏大人好生歇息,我与夫君乘马便可。”
她说着,还冲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苏青鹤愣了愣,忽地反应过来,她应当是知道了什么,耳根微红了几分。也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谢宁拽了拽周显恩的袖子,笑了笑:“夫君,正好我在马车里闷了一路了,你带我骑马,也算透透气了。”
周显恩随意地瞧了里面的苏青鹤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翻身上马,伸手拉住谢宁,就让她稳稳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马车又继续往前行驶,谢宁瞧着四面起伏的群山,颇有些放松地往周显恩怀里靠了靠。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毕竟在他们看来,刚刚可是一个男子抱着她不撒手。不过,既然苏青鹤女扮男装,那定然是有她的苦衷,她也不好拆穿了人家。只得捏了捏周显恩的手指,试探地道:“夫君,你没生气吧?”
周显恩嗤笑了一声,低头瞧了她一眼:“当然气,现在就想剁了那小子的手。”
谢宁微睁了眼,立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别别别,夫君,苏大人不是有意地,而且她也没有做什么,就是不小心而已,你千万别怪她。”
周显恩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毕竟他看出来苏青鹤是个女子了。不然,他刚刚真的已经剁了她的手了。
不过,见谢宁竟然维护她,他倒是突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没好气地道:“你竟然还给他求情?小白眼狼,她敢占你便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
谢宁的下巴被他捏着,又不能跟他反驳,只得小声地嘀咕:“人家想占我便宜,那也占不了啊。”
她的声音小,可周显恩耳力极好,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挑了挑眉,看来这小白眼狼是知道苏青鹤的身份了。思及此,他才松开了手,转而揉了揉她的脸:“这回就算了,以后,要是人敢扑过来,直接一脚踹翻,再让我来剁了他。”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没忍住轻笑出声,明明说的话狠,她却觉得跟个耍脾气的小孩一样。
她仰了仰头,眼里带着促狭的笑:“夫君,你这是吃味了?”
周显恩低下头,挑了挑眉:“我这是在进行家教,好好管管你这不听话的小孩。”
谢宁没忍住又笑了笑,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
周显恩见她还敢笑,手往下,落在她腰上。低下头靠在她的脖颈上,压低了声音道:“再笑,你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他的尾音上扬,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谢宁微睁了眼,想到他夜里折腾人的劲儿,急忙摆了摆手:“不行,夫君,不行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笑你了。”
周显恩忽略了她后面的话,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说我不行?”
谢宁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夫君,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唔……”
可她还没有说完,周显恩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唇,轻声道:“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谢宁刚要点头,周显恩就轻笑了一声,在她耳畔不容拒绝地道:“今晚,至少一个时辰,让你看看你夫君到底行不行。”
他说着,在谢宁抗议的眼神中,轻笑了一声,就一夹马肚,奔马往前了。而他怀里的谢宁咬了咬他的手心,只不过,力气不大,更像是小猫挠痒痒一样。她轻哼了一声,这人又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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