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神态轻浮,偏生话说得周全,也没有靠近她半分。他应当周家四房的三少爷周显德。
“三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会儿是要去找你二哥,他就在梅园外面等我,还请三弟让行。”谢宁侧过身子,刻意咬重了“二哥”两个字。周显恩自然还在院子里,她只盼着能借着他的名头吓跑周显德。毕竟这事闹大了,坏的是她的名声。
周显德挪了挪脚,双手就揣在袖袍里。倒三角眼一眯,目光顺着谢宁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变得迷离起来。
上一次见着她在梅树下抚琴,他夜夜都能梦见这位二嫂嫂。那身段,那风姿,勾得他心痒难耐。不过他到底不知道谢宁说的是真是假,周显恩那个六亲不认的疯子,他还是不敢惹的。
他眯眼笑了笑,往旁边一让:“既然路不远,那显德就不送了,二嫂嫂慢走。”
谢宁强忍着不适从他身旁走过了,行了没几步,就听得周显德轻佻的声音:“二嫂嫂下次若是想要人带路,尽可来这儿找我,显德乐意效劳。”
他的尾音带了几分笑,像剩汤剩菜上冷掉的油星子,黏腻得让人反胃。
谢宁加快了步子,身后的周显德还一直站在原地瞧着她的背影。他那个残废二哥应该是真的不行,不然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一个美人不下手?
周显恩身子不行,那他就没什么顾忌的了。深闺女子寂寞久了就耐不住了,到时候只要他使些手段,这位二嫂嫂自然就会对他投怀送抱了。一想到这儿,他浑身就燥热了起来,倒三角眼里满是贪婪。
谢宁往院子走着,一路风雪吹得人身上发凉,她莫名觉得脊背一寒,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一般。她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周显德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往后看了看,没注意前面的路。再回过头时晃眼见着个什么影子,她吓得往后退了退,鞋底打滑,整个人就跌坐到雪地里。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后背就撞到竹子上,竹叶尖儿堆满的雪就齐齐落下来砸到了她头上。
谢宁冷得一抖,雪压在眼睫上,将她都快埋成了一个雪人。她晃了晃脑袋,吐了吐嘴里的雪,正手忙脚乱地要去掏手帕,却忽地听到头顶细微的响动,余光一瞥就见得一片暗色的衣角。
她愣愣地抬起头,就见得周显恩坐在轮椅上,弯着腰,双手叠在胸前挡住了脸。宽大的袖袍垂在轮椅上,肩头都在不住地耸动,脊背也跟着发颤。
谢宁一惊,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正要起身,脚下踩着雪一跐溜,又滑了回去。
噗呲一声,周显恩身子一抖,额前的碎发也跟着摇动,喉咙里不住地发出闷笑。
他本还笑得压抑,像天上的星子,零零碎碎的。到后来身子越抖越厉害,透过挡脸的指缝,只见得他上扬的嘴角,眼尾因为笑得太厉害都发红了。
谢宁微睁了眼,讷讷地开口:“将军,你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在周显恩开怀的笑声里越说越小了。
周显恩没理她,笑得不能自己,那笑声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有些低闷。好半晌,他才坐直了些,靠在轮椅扶手上,指着她,声音都笑得发颤:“谢宁,你怎么这么笨啊?”
平地走路也能撞到竹子上,还被雪砸了一身。一想到她刚刚跌坐回去的模样,他又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谢宁被他笑得脖颈一阵发热,直熏得她面上都红了。她慌乱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雪。听着周显恩一直未停的闷笑声,她没忍住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她都摔地上了,他竟然还只顾着笑话她。
奈何她又不敢凶他,只能委屈地扒拉着自己头上的雪。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失态,膝上的狐裘都落到了地上。唇畔、眼尾、眉梢挂满了笑。以前都是冷冷地勾了个弧度,瞧着人心底发怵。
这会儿却笑得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他本就该这样笑,放荡不羁,肆意张扬,像高高在上的旭日一般。
周显恩不知笑了多久,抬起眼时就瞧见谢宁有些委屈的模样。他睨眼瞧着她,手指轻叩着轮椅,微抬了下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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