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贺青池一袭墨绿色长裙站在老宅的门口,头顶灯光明亮,将她照映得格外清晰,两名黑色西装的保镖十分规矩地跟在身后左右,隔着两步远的距离。
她还没走进去,就先听见客厅处邱锦也不知道在指桑骂槐着谁。
是一声比一声尖锐,完全没了初次见面继母的温婉气度。
“都二十七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以为还是那几岁当孩子的时候,想怎么打架就怎么打”
“越儿打一通电话怎么了别跟我说他和越儿之间从小有误会就喜欢武力解决,再大的仇也是亲兄弟,血脉上断不了,越儿是他这世上最亲的兄弟”
“他没妈疼,越儿有啊,我做个做母亲的不心疼他,整个老宅还有谁心疼”
贺青池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到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客厅处,那失了仪态的哭诉声才瞬间没了动静,邱锦坐在沙发上用手帕抹眼泪,旁边还有一位中年贵妇尴尬的劝着,身份可能是温家的亲戚。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贺青池一个人身上。
她精致的脸蛋没什么表情变化,视线注意到了客厅的狼藉,几个保姆都在整理地上的花瓶碎片,气压很低,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邱锦看到贺青池来了,保养得体的脸上慢慢压下愤怒,谈不上多热情,也没给脸色“青池来了正好,阿姨还想派人去接你过来一趟呢。”
这下说话又细声细语了,心理素质很强,仿佛前脚根本没骂过温树臣半句,还是那个一碗水端平的好继母。
贺青池看了眼楼上,也不急着上去,慢步走到沙发一侧坐下。
她眉眼清冷,脸蛋没笑容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
邱锦用手帕压了压眼角,作为一个长辈还跟她很委屈的告状“树臣因为越儿私底下给你打了电话,来老宅也不说几句就动手,两兄弟打架伤了谁,阿姨这心里都难受。青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越儿就算跟你有联系你们也不可能在树臣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邱锦有意的暗指,逼急了大家的名声都不要了。
贺青池很平静听完,开口道“温越是有给我打过骚扰电话,至于他们兄弟俩怎么打起来了,邱夫人问我有什么用,不如去问问你的儿子都做了什么。”
邱锦见她也不怕和温越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说白了闹出去,贺青池完全可以说什么都不知情,只是接到了温越的骚扰电话,从而转告了自己的丈夫。
闹大了,在江城豪门圈里没脸的还是邱锦。
自己养出来的儿子骚扰兄弟的妻子,不打死还留着过年
贺青池笃定温家要面子,这是半点风声都不可能透露出去,也不怕被邱锦话里的暗示威胁,在沙发坐了一会,宋朝许是听见动静,急忙忙地下楼来。
“太太”
贺青池轻声嗯了一声,也没跟脸色不好看的邱锦打招呼,起身走上楼梯。
宋朝引着她上三楼,朝温树臣的主卧走去。
“温树臣打架输还是赢了”
“伤了,不过另一位伤的更重。”宋朝低声回。
贺青池看了他一眼,抿唇说“离开医院时你让我别太早睡,早就料到温树臣要回老宅找温越算账了”
宋朝尴尬的赔笑,也没否认。
“温树臣很介意温越跟我有联系,连打一通电话都不行,他难不成被挖过墙角”贺青池随口一说的时候,视线停留在宋朝的表情上几秒。
宋朝表情沉得住气“以前不知道,现在温越要敢挖墙脚,温总就不是今天这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贺青池看他嘴巴套不出话,也没再问下去。
宋朝把她送到门口外就没跟进去了,主卧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打开。
室内灯光偏暗,深灰色的窗帘重重的把窗户外面深夜都遮掩住,四周布置低调简约,平时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没有什么住过的痕迹。
一看就知道温树臣几乎不回这里了,空气弥漫着股淡淡的寒凉气息。
贺青池站在门口处,看到背对着她坐在床沿的修长身影。
温树臣没听见动静声,他西装外套早就脱了扔在被子上,身穿着雪白衬衣,纽扣解开了三颗,袖子被卷起,一截紧实肌肉的手臂露出来,而旁边摆放着急救箱,绷带被翻了出来。
莫名的,落地灯暗暖色的光晕打在他身上,无端让贺青池觉得他的世界好像很孤独,有一种无声落寞的感觉。
她可能是酒劲上来了,才这样出现错觉。
高跟鞋踩在地板的脚步声轻轻响起,才没走几步,就引起了正在沉默上药的男人注意力。
整个温宅能穿着高跟鞋走近他主卧的人,几乎没有。
温树臣是低着头,直到一抹墨绿色裙摆出现在他的视线下,才缓缓看向贺青池,主卧的房间气氛静到能听得见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半响后,他抬起手骨受伤的左手扯了一下领带,这样好像能让他喉咙好受些,嗓音是沉着,低低道“宋朝把你叫来的”
贺青池默认,想迈步靠近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一身酒味。
于是就站在原地,看着温树臣不紧不慢地拿绷带缠绕着左手,看起来行动很不便。
她抿了下唇,出声说“我让宋朝过来帮你。”
这句话,引得温树臣尤为深沉的视线直直望向她。
贺青池对视他的眼睛,转身的瞬间,突然被男人伸来的手臂拉住。
他都受伤了,力气还很大。
贺青池堪堪不稳跌在他的怀里,又怕温树臣身上的别处也有伤,脸蛋划过一抹担忧紧张,手脚僵得不知道该怎么摆放,睁着漆黑的眼睛愣愣看他。
“你喝酒了”温树臣俊美的脸庞与她耳畔靠的很近,鼻翼间除了女人的幽香外,还闻见了股酒味的气息。
贺青池肩膀处被他呼吸一闻,心跳得几乎是快破喉,怕被轻而易举就看破心中的情绪,双唇张了张,转移这个话题“我刚进老宅就听见你继母在哭诉,听说你和那人打架了”
她还没见过温树臣动手的一面,多半时候他都是保持着斯文状态。
贺青池有了医院的一次经验,没在温树臣面前提起温越这两个字,都用那人代替。
他眉目间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好转,手臂抱着她没放,带血迹的长指关节看起来伤的很重,却不知疼,连白色绷带也不缠绕了,就想多抱她一会。
安静了许久后,温树臣嗓音带着许些克制,在她耳畔说“以后不要接他电话。”
贺青池不由地感觉到他那股占有欲,那过于专注的神色,使他脸部轮廓看起来几分薄冷。
过了半响,她依旧坐在温树臣的怀里,慢慢地把他受伤的手掌握住,又扯过扔在一旁的绷带,动作不是很熟练,却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低垂着眼睫毛,也掩去了情绪的起伏。
“我以为你今晚是要在医院陪舒桐以”贺青池说这番话时,脸蛋表情无异样,只是选择在这时候跟他坦诚说清楚,也不在意温树臣深沉的眸色,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她话顿两秒,继续往下说“我是吃醋,又放不下面子要求你回酒店陪我,自己在酒店里,我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凌晨就约了曲笔芯出来喝酒。结果你却背着我去跟人打架,温树臣,我们之间存在着很大问题,还缺乏沟通,这样下去凭一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贺青池一口气把这些心里话说完,就不再吭声了。
她动作温柔细致,看到手指骨节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眼睫下肯定是心疼的。
温树臣也跟着沉默了,给予回应的是紧紧抱住贺青池的身体,力道很用力,与往日温和不同,就好似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了。
贺青池也不知,这样深藏不露的浓烈情感,是从何而来。
她脸蛋贴在男人的胸膛前,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温树臣低下头,俊美的脸庞神色不明,贴着她额头低声说“我前两年开始就没有再给舒桐以任何资源,她进组,是自降酬片演女配角戏份和郭导商量的,不是我给她资源进组。”
贺青池抬起头也想看他,视线只能看到男人冒出胡渣的下颚,轻声又问“那你还跟她出双入对出现在剧组探班”
很久前的事了,她现在开始有了翻旧账这个潜能。
温树臣回想几秒,做出解释“我是用她打掩护,来探你的班。”
似乎怕贺青池不信,未了,他又加了一句“那时你快半个月没联系过我,青池,我找不到理由来见你,正好有了探班这个借口。”
“”贺青池突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重新打量起了温树臣。
温树臣神色还难看,低声问“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怎么你还想去打架”贺青池这是服了他和温越的这顿打。
用邱锦其中一句话说也没错,都二十七岁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当自己是三岁孩童想打架就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