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盘点,数目大到吓人,万贯有余,足以抵上蓝田县一年的税赋。
这居然只是玻璃作坊半年的税赋。
扣除了王恶名下应免缴的税赋。
几个主官佐官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利润。
仅仅只收取这点税赋,甘心吗?
萧胜细细地盘问元宝在小王庄的所见所闻,看看能不能寻到让蓝田腾飞之机。
“印象中,小王庄的庄民,很忙,忙得脚不点地的,周围几个村庄还被雇佣了不少人手,或去帮小王庄种地养猪,或去玻璃作坊做力工,可人手还是吃紧,护庄队都在抱怨人手不足。而人员的大幅增加,导致小王庄已经自发诞生了坊市,虽然很小。”
“按属下的估计,可能小王庄近期还会招一批人,毕竟人手太紧咧。他们戏言,小王庄是妇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短时间倒是无碍,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哇。”元宝总结的核心就是缺人。
毕竟,一些核心的东西,是不可能让元宝接触到。
“缺人……”萧胜的手在案上弹动几下,脸上露出微笑。“元宝啊,你做得很好,准备接任民曹从事吧。”
元宝大喜。
从事,对于他这种一屁股把板凳坐到烂的小吏来说,已经是分外之喜了。
萧胜与几个官佐商议了一番,敲下定脚砖,一定要抓住这机会,哪怕不能让县里富裕一点,至少也得让贫困之人减少一些,减轻一些县里的压力。
你以为主掌一地容易?治安、修路、济贫,哪一样不要钱?让贫困户少一些,县里就能多腾出钱财、精力做事!
蓝田一县,赤贫的村子就不下十个!
于是蓝田的官员呼啦啦出现在小王庄,愣是让族老高兴了半天。
一方父母啊!
在从前,想见到县令都是难以置信的事!
族老陪着县令,吆喝着让他孙儿去找王恶。
有求于人,无论哪个官员的脸色都会很好看,尤其萧胜对于小王庄以前的情况还熟悉,几句话下来族老就眉开眼笑了。
烟熏火燎的王恶跑了出来,那一身庄稼汉的短打扮,要不是萧胜原本就熟悉王恶,当真认不出来。
王恶有点小郁闷,第N次火药试验又失败咧,就这纯度,啧,想成为战场杀器,路漫漫兮。
洗漱,换上正式的服饰。
“甚么事?”入府坐下,钱旺奉上茶汤,王恶按例又是白开水。
萧胜倒了一通苦水,才把有意组织贫困村的人手进入小王庄的意图说出来。
“不是不行,只是人手要严格挑选,甚么偷鸡摸狗、偷奸耍滑、挑肥拣瘦,一概不要。”王恶的要求有点高。“要服从性好,人老实,价钱不是问题。可以带家眷进来,可以安排家眷,但是,一定不能搞事,不能被人收买,以村连坐。”
萧胜的姿态有点低:“成,额们一定做好相关事宜,让他们过来前,在县衙告诫一番。”
咦?这是在搞劳务输出?
萧胜如此配合,王恶不介意让他尝点甜头:“硫磺、硝石,县里如果有渠道可以弄过来,价钱不是问题,但是要想法提纯,越纯越好。”
萧胜一拍大腿,眼里满是兴奋:“巧了!本县境内正好有硫磺与硝石,只是一直觉得没甚大用,闲置着呢!提纯问题,呵呵,有额世侄在,定然能解决!”
难道竟是术士?
木炭之事不可能与萧胜提,一来是不可能把所有原料交由一家,二来,有大批量的石炭作掩护,木炭本就不起眼,单独提出来倒反惹人怀疑。
“圣旨到,蓝田县子接旨!”有点尖利的嗓音在府外响起。
一家老小整齐地到门外迎接天使,嗯,不是长翅膀那个。
院中摆上香案炉鼎,焚起上好的香,一家老小整齐地躬身。
赞美这个时代,除开祭祀活动,或者认罪,其他场合是无须跪下的,哪怕面对皇帝,唐人的膝盖就是那么硬梆梆的。
来的宦官不是高力士,王恶这种小级别还出动不了那等大宦官。
面白无须、面色沉稳的宦官开口,一堆华丽的文字涌出,砸得王恶有点晕。
总算最后进入正题,王恶才听懂了旨意,呵呵,李世民狡猾大大滴!不封赏王恶,反倒是封赏陈诗语一个五品诰命夫人,就算是酬功咧。
不过也好,县子的爵位是低一点,总比没有强,再高也没甚实际意义,难不成你还能飞上天,与程咬金肩并肩?画风不要太美哦。
领旨谢恩,接过诰命服饰,王恶悄然把一锭银子毫无烟火气地递过去,这陈力士不动声色地收到袖子里,看那熟练程度,平日也没少收。
嗯,身体部件的缺失,致使多数宦官对钱财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执着,就连皇帝也清楚,指望宦官出去两袖清风,不如指望他们两袖金风。
“夫人。”王恶假模假样的对陈诗语拱手。
这个时代的夫人不是乱称呼的,没有诰命在身,出去称夫人是会被笑话的。
“县子。”陈诗语有模有样地福身。
两个戏精笑成一团。
“恭喜郎君,恭喜夫人。”钱旺带着奴仆们,喜气洋洋的拱手道贺。
“同喜,家里每人赏一百文,沾沾这喜气。”壕·王恶一挥手,立刻引起一阵欢呼。
王老实看到这一幕,不知想到了甚,眼睛有点湿润。
然后陈诗语特意穿这一身诰命服出去小王庄溜达,得到每一个人叫一声“夫人”才觉得心满意足,便是有不识货的,新一连珠炮似的话语也要让你认识,不行礼甭想过关。
王恶笑到肚子痛。
这喜欢卖弄的小婆姨呦!
也好,有缺点的陈诗语才是活生生的婆姨,不是那画像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挺好的。
在小王庄卖弄了还不够,陈诗语特地坐马车入长安,穿那一身在三味书屋里亮相了,然后陈成喜得合不拢嘴,十大商行的人闻讯立马赶来道贺。
“县子屡立奇功,夫人得诰命正是相得益彰,殷切商行为县子、夫人贺!”殷实笑眯眯的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
“司马商行为县子、夫人贺!”司马悠掏出全套亮丽的头饰。
“清河崔家为蓝田县子、夫人贺,特送上东市铺面一间。”崔鸿的手笔依旧大得惊人。
某些在暗处打着主意的人也老实收手了。
诰命新鲜出炉,你这时候搞事,是给谁上眼药?找死不是这等找法。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世家、商行轮流上阵,真实的目的还是要获取好处。
镜子、玻璃,如此大的市场,有谁不动心?而且各家原本的铜镜行业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不改弦易辙是不行的。
长安有夫人亲自经营?没关系,额们要的是长安以外的广袤地区,保证不在长安添乱。
价格统一?这个不用说,纸张书籍那头额们已经适应规矩咧。
玻璃易碎?这个不是问题,额们会用稻草填充,有损坏的,算额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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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所有条件都不算条件,只要能让额们参与就好。
这,就是卖方市场的魅力!
不用王恶开口,各家已经把暗中踹太原王家大腚的勾当说了出来,虽然力度不算太狠,可架不住多啊!
王恶自行脑补了一下,若是自己遇到这群殴,下场……只有一首凉凉。
太原王家果然身量巨大,面对这群殴也只是略略吃痛,并未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至少王雄还吃嘛嘛香。
各家的地盘分配王恶原则上是不插手,唯有太原,王恶的规划是三家以上共同谋划太原,要对太原王家形成刻骨铭心的打击。
王恶之所以一反常态对太原王家下狠手,却是无意中偷听到阿耶的自语,知道阿娘的事与太原王家有关,这就够了!
太原。
王雄半躺在软榻上。
长安这小半年,损兵折将,派出去的隐户被抓,朝堂上的王家官员被抓、被罢官,可谓一败涂地,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抽冷子咬上一口,可谓是内忧外患。
要不是狠下心送了一大批物资援军,王雄未必能回到太原。
然而,太原的官府已经开始彻查王家的土地与隐户,而且还是些油盐不浸的主儿在查,头痛。
家族里隐隐有风吹草动,换家主的呼声若隐若现。
呵呵,额自不动,你等小丑要跳到几时?
“家主,这是本月的账本,铜镜的销售下降了九成,已经形成滞销。”内务总管小心翼翼地抱着账本过来。
王雄蓦然睁眼,眼中凶光毕露。
“自上月末起,太原城一共开张了十家玻璃镜行,售出的玻璃镜与铜镜价位相差仿佛,镜子毫发毕现,大量的买主立刻抛弃了铜镜……”内务总管的声音越来越低。
“呵呵,一个月时间,你们竟然毫无发现,不是铜镜生意烂到家了,估计不会有人知会额吧?说出来让额见识一下,到底是哪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王家头上捋虎须。”王雄的笑容让内务总管胆颤。
清河崔家、陇西李家、荥阳郑家、殷切商行、大周商行、司马商行……
每一家,都是底蕴深厚的家族,单论一家,都与太原王家不相上下。
敢下黑手,呵呵,哪家不是下黑手的老祖宗?只要王家敢动,迎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报复!
纸张书籍的买卖才被毁了,又拿额家的铜镜下手?
欺人太甚啊!
王雄真想不顾一切,拼个你死我活,可是,这沉甸甸的一个家族挂在身上,王雄不敢啊!
为甚么,受伤的总是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