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摇了摇头,说:“那附近有几个村落,里面的村夫都投靠了我,一旦鲜卑兵放松警惕,我们就会里应外合。”
周宾说:“李蒙啊,李蒙,你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话里听不出是赞扬还是讥讽。
李蒙面色尴尬的低下头。
赵王刘遂当年是河北一带最大的诸侯王,佣兵自重割据一方,他的墓里且不说金银财宝,单是陪葬的兵戈武器就不会少。
“就你一个人?”高焕冷冷地看着他。
高焕问:“你此前为何不同我说?”
李蒙沉默了片刻,道:“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李蒙抬起头来看着高焕,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他说:“据说汉代赵王刘遂的墓就在这附近。”
周宾惊讶道:“你要盗墓?”
“是”李蒙坚定地说。
周宾道:“你先说来听听。”
李蒙无奈地说:“我当初虽然投降了匈奴,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方才狠心道:“但是我在暗中集结了一帮汉人准备暗中起事。”
李蒙被紧紧按跪在地,无奈地说:“我……我真的不是奸细,我怎么会是鲜卑人的同伙。”
周宾说:“你在外面鬼鬼祟祟,还说自己不是别有目的。”
高焕皱着眉头。
周宾也有些疑惑。
士兵将一个男人压了进来,说:“将军,这人在帐外鬼鬼祟祟偷听。”
李蒙咬了咬牙,道:“我可以说实话,但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的。”
高焕皱了皱眉头。
眼下高焕并不关心这些,他问:“你打算去哪里找兵器?”
李蒙说:“我原打算静待时机,谁想到紧接着鲜卑人就打来了,我们的武器都被鲜卑人给收缴了,我从邺城拼死逃出来就是为了找兵器,没有兵器,就没有办法起兵,我和城中的将士们迟早都会被这帮鲜卑人当做奴隶给折磨死。”
李蒙含血地说:“他们侥幸逃过匈奴的屠杀,却没想邺城会落到鲜卑人手上,他们父母都被后来的鲜卑兵给杀了,妻女也被鲜卑兵给掠夺走了。”
李蒙还在辩解,他说:“我……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高焕道:“你觉得你如此说,我会相信?”
高焕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李蒙。
李蒙说:“高焕,你带着匈奴兵而来,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你,我怕送走了豺狼引开了饿虎。”
李蒙哀恸的又道:“不瞒你说,当年在我知道你屠杀了上谷坞堡中的十数人,并斩杀了上谷太守,将匈奴兵引入城中后,我真的后悔,后悔当初怎么没在白马城杀你。”
他悲痛地几欲哭出来,:“高焕,我真应该在白马城杀了你。”说到这里他真的失声痛哭了出来。
高焕看着他,蓦的,淡淡地说:“在大汉鼎盛之时,匈奴的马蹄敢踏入大汉半步吗?在晋国昌盛之时,鲜卑敢挥军南下吗?”
李蒙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还有泪光。
高焕平静而又冷漠地说:“当猛虎奄奄之时,野鸡稚兔便横会行天下,此非野鸡稚兔之过。”
高焕说:“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将慕容氏撵出邺城,我希望你可以助我。”
李蒙说:“不可能!”
高焕说:“你放心,只要铲除了慕容鲜卑,我便会引兵回到平阳。”高焕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又说:“你们的力量太弱小了。”
李蒙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无论是对抗匈奴还是对抗鲜卑,都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他们攻下了邺城,也是一座孤岛,迟早要被四面环绕的匈奴兵吞噬掉。
他们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罢了。
同样的话,还有一个人也曾同李蒙说过。
只不过那人还说了一些别的,那人说在北海以北的地方有一种叫苍灵的鸟,它无法用自己的翅膀翱翔于九天,但它会将自己寄于一种名鹏的大鸟身上,此鹏鸟不飞则矣,一飞冲天,苍灵便随之徜徉于碧空万里。
他说,李蒙就是那苍灵。
李蒙摇了摇头,说:“高焕,我还是没有办法信任你。”
高焕平静地说:“你还记的那年白马城外的山谷吧,如今你只能选择信我,因为除此以外,你别无选择,就像那时一样。”
……
刘增很快就听到有关李蒙的事,但他知道的不过是皮毛,比如,李蒙是奸细,李蒙被高焕关了起来。
刘增去质问高焕为什么不杀了李蒙。
高焕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
刘增气得不得了:“他是奸细,现在就应该立刻提审他!对他用刑!老子就不信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来!”
高焕正在翻看一卷快马送来的军报,淡淡地说:“李蒙不是奸细”
“不是奸细?不是奸细你为何关他!我看你就是想要徇私枉法!”刘增非常不满。
周宾说:“注意你的语气!板子还没有吃够?”
刘增愤愤说:“你滥用私刑!我还没有告你一状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增这位无脑将军,周宾舒了一口气,转头问高焕:“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李蒙,这都过去四日了,外面闲言碎语不少,传到平阳那里对我们没有好处。”
高焕收起军报,想来是这几次战况令人满意,他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语气也轻松一些,说:“你知道我为何要将他收押关起来?”
他其实大可以不放出李蒙是奸细的消息,放了他,或是杀了他,也省得刘增来找他麻烦。
高焕这样其实是将自己也置于一个两难的地步。
周宾说:“不知”
高焕说:“因为李蒙是个聪明人,你别看他嘴笨,脑子可很精明,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活命,就只有投降这一个选择,况且我屡次保他,他会念及这份恩情。”
高焕叹道:“现在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他迟早会投降的。”
就在这时,士兵在帐外禀报:“将军,李蒙求见将军一面。”
高焕的脸上罕见的扬起了几分调侃似的笑容,道:“你看,李蒙已经服软了。”
……
李蒙投降了,实则不算投降,而是合作,他同意与高焕合作,让城中的晋兵与城外高焕的匈奴兵里应外合,一举灭了慕容鲜卑。
但这是有代价,李蒙要求高焕给他一批兵戈武器,如此他也就不用费力的去盗墓了。
只是这场私下的交易谁也不知道。
另一边高焕并没有将出兵夜袭邺城的消息告诉刘增以及刘增手下的人,他始终怀疑刘增身边有奸细。
这也就导致起兵的当晚,刘增还在榻上睡大觉,他听见厮杀声这才爬起来,他以为是敌军夜袭,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急匆匆的拿过长刀,一把掀开帐子,样子非常狼狈。
但军营中并无敌军,刘增抬起头,看到远处邺城火光冲天,连那黑色夜空都被烧红了,远远的还能听到那战鼓声和号角声。
刘增抓过留在营中的巡逻小兵一问,这才知道高焕率军此刻都已经将邺城的显阳门给攻破了。
这边的小兵还没退下,那边又一个小兵来报,高焕已将宣明门攻破,势如破竹。
这下子刘增可真是一点功劳都捞不到了。
刘增气得直跺脚。
另一边,邺城城内尸骸遍地,城墙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城中的房屋是是茅草堆的,极易燃,方才只有一间屋子被燎上了火苗,转瞬便连绵烧成了一片。
霎时间诺大的邺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高焕的铠甲就像是被血水给浸湿了,他的脸上也是血,眼睛通红,充满了杀意和恨意。
他的手里握着长.枪,他已经连斩了八个慕容氏的将领,他的身上都是慕容氏的血,这滚烫腥臭的鲜血让他的灵魂感到一阵快乐的战栗,然而不知怎么,眼前的景象和惨叫声恍惚间又与那年的棘城重合,让他想起了他那惨死的父母兄弟,他又不可避免的感到痛苦。
他要杀了慕容德。
他要把他的头砍下来,砍下来祭奠他的父母兄弟。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他已经杀红了眼,疯了一样的从邺城显阳门一路攻往皇城追杀慕容德。
周宾则率一队兵马从升贤门攻了进来,升贤门是所有城门中驻守兵力最少得,也是最好攻下的,但周宾仍攻的有些吃力,若不是有李蒙从旁协助,他恐怕没命进来。
周宾正欲与其他军队汇合,恰好遇到了正在攻打西掖门的高焕,西掖门是拱卫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此刻那些鲜卑兵已经变成了一团散沙,根本无力抵抗匈奴骑兵的冲击,甚至毫无战意四散逃跑。
周宾气喘吁吁地对高焕说:“黑胡儿刚刚攻入了司马门,慕容德不在皇宫里,他从显阳门逃出邺城了!”
“剿灭城中慕容氏党羽,其余者投降不杀。”高焕交代罢,便率一队精锐骑兵直奔显阳门,追赶慕容德。
那人抬起头来,是李蒙,李蒙着急的辩解道:“不……不是我,高焕,我不是……奸细!”
阅读红鹿为奴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