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宾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该怎么办?还要打吗?”
“打”高焕毫不犹豫,眼眸微沉,又道:“此仗若败,死的将会是我们。”
……
高焕抬起眼帘,他看着周宾,叹道:“他们二人是为了豫州十数万的百姓啊。”
高焕说:“明知是螳臂当车也要拼死一搏,为了城中十数万百姓,甘愿腹背受敌,这样的名将之风,真令人敬佩。”
高焕这一晚并没有回到营帐里睡,第二天早上林姷也没有见到高焕,但她看见了周宾。
周宾将她和崔钰带到了一辆高轮马车里,这马车是用来押运粮草的,她们可以靠在粮草堆上休息。
周宾看着,高焕道:“豫州令是刘琮的人不假,而且还是刘琮的心腹,这次是杨毅背着豫州令私下与樊申联络的。”
周宾看过了信,还给了高焕,道:“也就是说晋国的朝廷并没有给樊申和杨毅连兵的权利,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所为?”他有些不解,道:“他们这是违抗晋国的军令,私下用兵,这等同谋逆,是枭首的死罪,他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高焕淡淡地重复,蓦的垂下眼帘笑了笑,他说:“杨毅,樊申,他们都是晋国的名将,却因为性格刚烈耿直而被朝廷放弃,被众臣排挤,如今晋国下令撤退,豫州令与匈奴勾结,他们二人却宁可承担谋逆的罪名也要连兵对抗我们,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
高焕看着周宾,道:“而且这个人你还见过,是个旧人。”
“我见过?”
高焕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如水的平静,他立刻的清理了头脑,说:“杨毅在豫州城外设下了埋伏,豫州城外已经埋伏了重兵。”
“重兵?”周宾疑惑地说:“晋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了,怎么还能有重兵。”
他其实也清楚,即便他真的碰了她,哪又能怎样?她欠他的,用性命来还都不过分,更何况只是满足他的欲.望。
可是他受不了,他不想自己变成林业深那样的人。
高焕走出了帐子,这个时候夜里的风还有些凉。
高焕说:“有一支晋军秘密的从陈州迂回南下。”他冷笑了一下,道:“这只晋军的领将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剽悍凶猛。”
高焕望着铁釜里燃烧的火焰,道:“樊申”
高焕叹道:“倒也不见得。”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函给周宾说:“黑胡儿的信,你看看。”
周宾不只见过樊申,还听闻过樊申的战绩,那可是个战必胜攻必克的家伙,只是樊申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晋国的官宦们对他颇有微词,不予重用,否则晋国多少也能守住几座城池,何至于财得这样惨。
周宾脸色不太好,他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一听樊申,周宾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说:“那该如何办?我们不能违抗军命。”他忍不住啐道:“这个刘琮!分明就是让我们来送死!”
他和林姷一样,他们都痛恨着那些畜生。
这个时候,周宾走了过来,他刚刚清点完粮草,对高焕道:“怎么样?有头绪了吗?明日再行一日路就要逼近豫州了。”
崔钰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偶尔醒来也是因为口渴,林姷给他喂水的时候,他迷迷糊糊间总是说:“阿钰想哥哥了。”他的手轻轻的拽着她的衣角。
林姷便安抚着他。
晚间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高焕,直到行至了豫州附近,她才听说高焕中了埋伏,骠贲营的那帮人几乎是全军覆没。
林姷听了倒有一些高兴,骠贲营那帮拿人命当蝼蚁的家伙都死了才好。
但高焕并没有出事,在骠贲营全军覆没了以后,骁龙营立刻从侧翼包剿了晋军,杨毅战死,樊申被俘虏,并俘晋军两万。
这天晚上,他们驻扎在豫州外,明日便准备进城。
崔钰的伤已经好多了,人也不总是在昏迷,林姷去军医那里给他取药,军医却并没有给崔钰熬药,军医不耐烦地对林姷说:“高将军的药还没有熬好,要先给高将军熬药,你晚点再来。”
林姷便只能离开,还不等走出两步,军医又叫住了她说:“你去把这药给高将军送去!省着我再去跑一趟!”
林姷皱了皱眉头。
军医不耐烦地说:“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我好趁现在给你煎药。”
林姷便立刻的接过了药。
高焕正在案几前写信函,林姷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她,直到她走到了他面前,放下药,他方才抬头瞥了一眼,见是她,皱了皱眉头,取过药碗一饮而尽。
“崔钰的伤好了?”高焕突然问起了崔钰。
林姷说:“伤口好多了,但夜里还是发烧。”
高焕说:“等进了豫州,命人寻个好大夫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声音也有些哑,在前几日那场交战中他确实受了伤。
话说到这的时候,帐外响起了周宾的声音,他道:“已经将战俘樊申带至帐前。”
高焕转而将林姷晾在了一边,说:“带进来”
“是”
高焕不让她走,她也就只能候立在一旁。
一个方脸留络腮胡子的大汉被带了进来,一进来便破口大骂,道:“高焕,当年我在白马城就该杀了你!”
樊申在这场仗里受了不少伤,他的眼珠浑浊发黄,神情愤怒无比,他的部队拖垮了整个骠贲营,这样的战绩无人可比。
樊申骂完,高焕方才开口道:“我与将军是旧时,就不说暗话了”他从案几旁边起来,走到樊申面前:“我现在放将军回去?晋国朝廷难道就不会对此颇有微词吗?将军打败了我就能阻止匈奴的骄兵南下了吗?”
樊申愤愤的把头撇到一边去。
高焕说:“将军所为的不过是阖城百姓的安危。”
樊申恨恨地咬牙。
高焕蹲下身子面对着他:“如果我可以保证豫州百姓的性命,如果我可以禁止匈奴兵屠杀汉人。”
樊申一怔,看向高焕,只见他并无一点玩笑之意,樊申有些诧异,道:“你……”
高焕眼眸深邃,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保护这阖城的百姓,但我要将军带着这两万的晋军降服于我。”
樊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让我降!你让我降给你们这群匈奴人!”他的喉咙发腥。
高焕眼里阴沉之色更甚,道:“将军错了,我是鲜卑人。”又道:“将军是个聪明人,如果不降,这两万晋军只有死路一条,若是降,我高焕会拼尽性命保护这两万晋军。”
樊申眼里的固执出现了一条裂痕,他仍咬牙道:“我不能降给这些匈奴人!宁死不降!”
高焕说:“将军心如明镜,难道看不出来晋国羸弱,皇室无能?奸佞当政,小人猖獗。”
樊申眼里已有泪光闪动。
高焕语气放缓,他说:“将军,你也知道,弱小的晋国被灭亡是迟早的事,晋国的根已经烂透了,可怜的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他说:“我高焕在此立誓,只要将军降服,我高焕定保这些将士和百姓的安危。”
高焕默了默,说:“将军,来日我定会反叛匈奴,如果将军肯信我,助我,我定会灭匈奴以给中原的黎民百姓血仇。”
樊申垂下了头,迟迟都没有说话。
高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将军应该清楚,如今已经不能寄希望于晋国,能靠的只有自己。降将又如何?将军和杨将军违抗朝廷连兵的那一刻,将军不就清楚了自己是为何而战的了,不是吗?”
樊申身子轻轻抖动,然后说:“我降,我樊申可以投奔于你的帐下,但高焕,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你要保护汉人的安危,你要有一日灭了匈奴。”
“好”
樊申离开后,帐子里只剩下了高焕和林姷,林姷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上了高焕的冷冰的目光,林姷忍不住问道:“高焕,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焕走近她,笑了笑说:“你那么聪明的人,我想做什么你猜不到?”
林姷说:“你前几日让骠贲营打先锋是知道有埋伏,你故意让他们全军覆没,没了骠贲营,你就少了一份桎梏。”
高焕没有说话。
林姷道:“你昨日就可以进豫州,然而你却故意停留在豫州城外一日,就是为了说服樊申投降,你想要他和他的兵马。”
林姷皱了皱眉头,推翻了刚刚的揣测:“不对,你从计划让骠贲营全军战亡就是为了收服樊申,因为没了骠贲营,剩下的匈奴兵就好掌控了,你完全可以约束他们,禁止他们屠城。”
林姷说:“可是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你不是已经投靠了匈奴人。”
高焕忍不住笑了,转身坐到案几旁,把手腕上的袖腕拆掉,道:“因为匈奴人是靠不住的。”他把摘掉的袖腕扔到一边,说:“我需要一支自己的兵马,这非常重要,我需要可以来日和匈奴匹敌的力量,只有如此才能北灭慕容,南镇匈奴。”
林姷说:“那晋国呢?别忘了你收服的可是晋国的军队。”
“晋国”高焕冷笑了一声,道:“倒时的晋国已经被匈奴给灭了,又哪里来的晋国军队。”
他说:“如果我的军队不屠城,我的军队善待汉人,我的帐下都是樊申这等晋国的名将良将,你说,晋国亡了之后,这些汉人是会选择匈奴还是我?”
“你这是想要坐收渔利”林姷忍不住道:“高焕,你不是只想复仇吗?何时有这样大的野心?”
高焕看着她,蓦的笑了笑,道:“林姷,人总是会变的,我早就不是林府时的那个孩子了,你也该醒一醒了。”他的眼睛忽然充满讥讽,他盯着她的眼睛道:“比如,你不该想着怎么杀我。”
林姷心下一凉。
高焕说:“没有吗?这几日来,你不止一次生过想要杀我的心,你想离开这里,你想回到崔家,虽然你不说,不表现。”
他笑道:“你不要想了,你那些卑劣的手段在如今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四十五章只是关系稍微有所换和,不算甜,我写的本来也不是甜文,就那么回事吧。
他差一点就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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