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姷笑道:“别瞎猜了,他私吞了林家的一笔钱款,那日我就是为此事找他,没想他今日竟然算准了我会路过那里,早早就在那里等我,他这个人一直都不安分。”
高焕说:“这我也听下人们说过。”又说:“我想你这几日还是别独自出来的好,夜里也留个奴婢陪着。”
林姷愣了一下,他这是在替她着想,她转过头看着他,他正皱着眉头认真思忖有没有落下的没嘱咐到的话。
高焕问:“之前也是他打的你。”
“是”林姷将头发拢好梳了起来,一转头,发现他垂着眼帘,不知心里又在琢磨什么。
林姷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笑道:“你干嘛这么替我着想?”
高焕被她问的一蒙,他想起自己几天前好像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唔?”高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说:“好多了,多谢你那日救我。”
“好了”他将头发上的碎草全部清理干净,转身坐到了矮案前,问:“刚才那个欺负你的人是谁?”
“赵漾”她说。
“好了”她说。
高焕转过身,看见她正坐在床榻边整理头发。
高焕不明白所以的点了点头,等一出了门反应过来她让他拿的是什么,他的脸也烧了起来。
林姷裹在被里,等一会儿,高焕抱着衣裳从外面回来扔到了床上,背过身说:“你快点换”
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那个人来了?”
林姷说:“没有,你可以去我的屋子里给我取一套衣裙来吗?”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姷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趴在一旁矮案上睡觉的高焕,他睡的很沉,浓密的睫毛像是蛾翅,鼻骨很高,但棱角还不够分明,鼻尖有点肉,整体构成了一种稚嫩的柔和。
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她把衣裳都脱了下来,他倒也没觉得那么不自在,相反他脑子里都是别的事情,比如昨夜的欺负她的男人到底是谁。
屋里没有镜子,林姷只能简单的顺一顺头发,以免过会儿在路上遇到人不好解释。
他一边取着,林姷一边无聊地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正捋顺着,高焕忽然走了过来,她有点诧异,抬头道:“怎么了?”
“别动”高焕打断了她,伸出手把黏在她发上的碎草碎叶一一取了下来。
高焕点了点头,打着哈欠站起来。
林姷说:“还有福珰”她看起来有一点窘迫,说:“也给我拿一件来。”
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说:“我喜欢。”
林姷叹了口气,起身说:“好了我该走了,再不走天就该亮了。”要是肖儿看到她没有在屋那就麻烦了。
林姷一路顺利的回到了屋子,这一夜她实在累坏了,晚上在高焕那里也没有太睡实,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紧绷的弦渐渐松弛下来。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玉佩不见了,她半路遇到赵漾,想必玉佩也掉在了林子里。
她想: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等天亮再去找也不迟。
趁着天色还早,她想再小憩一会儿。
“小姐这是您的玉佩吗?”
是肖儿的声音。
林姷脸色惨白,支着手臂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只见肖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肖儿的脸色也不好,整个人像是衰老了十岁。
“你怎么在这里!”林姷冰冷地看着她。
肖儿看起来异常憔悴,她走到林姷面前,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把手中的玉佩举到林姷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姷并没有接过玉佩。
肖儿抬起头,她的眼珠有些浑浊,问道:“小姐您和赵漾和林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林姷直直的坐在榻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肖儿。
肖儿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许久,林姷才低头看向肖儿,林姷的声音阴冷,她问:“你听了多少?”
“从小姐一进林子我就在”肖儿垂下头诚实交代。
林姷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地说:“就如你听的那样。”
肖儿声音隐隐有了哭腔,她说:“不会的,大人不会是那样的人的,小姐你一定是弄错了。”
林业深可是她最崇拜的人,他是那么玉树临风,那么光明磊落,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禽兽。
林姷笑了,她俯下身体看着肖儿,一字一句地说:“我有什么可弄错的,自我六岁被买入府,他便教我行那龌龊之事,十二岁尚未初潮时,他便与我敦伦,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能比我更清楚?”
肖儿眼眶发红,她说:“那赵漾呢?你和赵漾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姷满不在乎地说:“难道只许我被那畜生欺辱,不许我与别人尝真正的床笫之欢了?”
“胡说!你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就算你真的不是大人亲生女儿,那我也不信大人会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欺骗我了!你说赵漾中饱私囊,我看是你们,你们两个人想要霸占大人的家财,大人怎么就会养了你这样一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林姷竟一时语塞,肖儿被林业深的外表欺骗的太深了,太久了。
确实,任谁也不会相信晋国的中流砥柱,受人尊敬崇拜的中兴之臣私底下会是这样一个畜生。反观她林姷更像是个污蔑别人清白的无耻小人。
肖儿拿手胡乱的抹着脸,说:“我就是个奴婢,小姐你也不用欺骗我,赵漾的事,一切等大人回来自会定夺。”又说“自从五年前夫人离世,大人一直不曾再娶,甚至连妾也不肯纳,这么多年来,在群敌环伺下一个人支撑着林家,支撑着风雨飘摇的晋国已经那么不容易了,大人是怎么待您的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小姐您不帮衬着大人也就罢了,但您真不该这么没良心的张口胡说。”
林姷怔住了,她看着肖儿哭咧咧的起身往外走,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声音喑哑。
肖儿说:“奴婢虽然身份低微,但却知道什么是恩情大义,是非黑白,一切等大人回来自会定夺。”
林姷从床榻上起身,起初还能保持着镇定,走到肖儿面前却忽然爆发了,她一巴掌将肖儿打翻在地,说:“他会定夺?你说他会定夺?”她忍不住发笑。
肖儿倒在地上捂着脸,惊恐地说:“小姐!”
林姷的笑忽然停了下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肖儿,漠然地说:“肖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将我往死里推。”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要让我死!”她努力压低了声音,以免吵到这尚未从黑夜中彻底苏醒过来的清晨,却仍愤怒的牙齿打颤。
“你要做什么”肖儿惊恐地看着林姷,林姷眼里的阴冷和杀意让她恐惧不已,求生的本能迫使肖儿连滚带爬的跑向门口……
肖儿死了
是被林姷勒死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天边却已经渐渐地亮了。
地上是一片狼藉,杯子倒了,茶水顺着矮案边缘往流下。
林姷的脸上多添了几条红色的抓痕,衣裙头发都在撕扯中被弄乱了,她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她的呼吸非常平稳,半垂着眼帘,但那一排浓密纤长的睫毛却会每隔一会儿轻轻颤抖一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她毫无准备。
她一想到肖儿若是把她和赵漾的事说出去,林业深会杀掉他们,她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就杀掉了肖儿,甚至都没有想肖儿死掉了之后,她又该怎么办。
林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肖儿和别的奴婢不一样,肖儿不是死奴,肖儿是个汉人,她是平阳城郊一户普通农家的孩子,几年前匈奴的刘琮血洗了平阳城,肖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林业深救回来的,所以她才会对林业深那么忠心耿耿。
那时候肖儿好像也才十岁,意外的是林业深对肖儿并没有兴趣,或许是他救肖儿本身就只是想给自己搏个美名,又或许是因为肖儿容貌实在是平庸。
谁知道呢?总之这不是林姷现在该思考的问题。
“姑娘”是李风,他在门外叫她。
林姷抬起了头,她的喉咙发干,声音也有些嘶哑:“什么事?”
李风并没有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对,笑说:“姑娘,肖儿来了吗?那丫头昨天说要给我看样值钱好东西,装神弄鬼的,她能有什么值钱货,今早一早不见她人。”又说:“既然她不在,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嗯”林姷淡淡应到。
清晨的那一点凉气早已消散,温度逐渐升了上去。
眼下这天气实在炎热,林姷看着地上肖儿那已经僵硬的尸体,心知时间不多,至多只能挺这一日,午后放点香粉,关紧房门,勉强还能遮盖异样的味道。若是拖到了明日,尸体严重腐败,想瞒都瞒不住。
“高焕”她轻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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