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儿不满的嘟囔道:“他凭什么被小姐这么优待,都同是奴婢,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这样的优待。”她气不过,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小子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蛋,李风,我的心都凉了!”
李风也挠头不解道:“你别说,姑娘她真像是被灌了迷魂汤。”
千珍草煮成的汤药灌进肚,照理高焕的命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肖儿要阻止,被李风拉了下去,顺便将门给关上。
天已经尽黑,夜里的风有些微微的凉,圆月挂在天上银盘一样。
只是林姷的心还是安定不下来,她异常的焦躁,这焦躁的来源太复杂了,不单单是由于高焕的昏迷。
高焕还在呓语,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她取来了药酒给他擦身体,这样他的热可以快一点退。
肖儿一副急哭了的样子,说:“姑娘您到底是怎么了?这药太珍贵了,比这臭小子的命都要贵!这不值,大人回来一定会动怒的!”
林姷只是冷冰冰看着床榻上的高焕。
汤药煮来,灌了下去,林姷坐在床榻边看着,然后吩咐他们都退下,她自会照顾高焕。
林姷看着床榻上蜷缩的高焕,他的个子还没有长成,他精致漂亮的脸颊已经陷了下去。
她的眼睛比冰还要冷,她说:“必须救下来。”
李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这孩子是受了多少苦,那帮贩子可也是够缺德的。”
肖儿笑他:“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不也打了他,现在又可怜了起来。”
他感到异常的恐惧和口渴,他是真的不想死,大仇未报,他不能就这样病死在柴房里。
……
高焕自一个月前在人贩子手里时就高烧不退,白日里烧得不算重,可一到了晚上身体就烧的滚烫。
李风没有理他,抬起头看着林姷,诚恳地说:“我知道姑娘喜欢这孩子,可这孩子真救不回来了。”
肖儿糊涂地看着她,说:“姑娘你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小孩子。”她从来没有见过林姷这么在意过别人。
李风遂去取药。
李风心里其实是明白怎么回事的,他什么也没说,长叹了一口气。
林姷吩咐道:“去赵漾那里,以我的名义取来千珍草,无论什么代价都由我来担着,父亲回来了,我自会同他去说。”
“他这是怎么了?”肖儿问,她实在是困的不得了。
李风皱着眉头说:“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擦过了身体,她便给他的伤口上药粉,他真的没有多大,他的骨骼还是尚未长成的孩子的骨骼,看起来并不强壮,他的喉结也还没有长出来,他的皮肤是孩子才有的白皙细腻的皮肤。
敷过药,她轻轻的将被褥给他盖好。
……
高焕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大概是丑时过半?外面黑漆漆的。
林姷正靠在他的床榻边睡觉,听见声音,她也睁开了眼睛。
“打扰你睡觉了”高焕冷声说。
林姷对他冷冰冰的声音毫不在意,揉着眼睛说:“没关系,我向来睡得浅。”
高焕说:“你不回你的屋子,在我这间破房子里睡什么?”
林姷笑了笑,说:“你真是够没良心的,你病了,昨夜差点死掉,我照顾你了一宿,你一醒来竟然对我说的是这样的话。”
高焕怔了一下,隐隐的记起了昨夜的某些细节,心里有些愧疚。
林姷起身在屋里翻了翻,没有水,她的喉咙渴的不行,这个时候李风那些家仆也都睡了。
高焕说:“没有水了,我去打”
他的嗓子也是干哑的,说着已经从床榻上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摇欲坠。
林姷说:“算了,我去吧。”
他说:“我去”
“你能撑得住吗?你别逞能了”林姷皱眉说他。
高焕忽然炸了毛,瞪着她道:“能!我是个男人,这点事还用的着别人!”
果然是个孩子,真是叛逆,林姷忍不住轻轻地笑。
他瞪着她:“你笑什么?”
林姷笑说:“你是男孩不是男人,你的个子和我才一般高。”
高焕没有力气反驳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活脱脱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姷蹲下来喝,喝完了,高焕便也就着木桶咕咚咕咚地喝,紧接着身子往后一仰,靠着井边动也不动。
林姷吓得去推他道:“你怎么了?我就告诉你别逞能!”
他迷糊的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说:“你别摇我了,我的头实在是太晕了。”
林姷叹了口气,说:“你那是烧的,我一直都想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高焕闭着眼睛,说:“最深的是被慕容德那个老东西给砍的。”
林姷看着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鬼使神差的拿手指戳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口。
他疼得立刻睁开了眼睛,像是只浑身竖起毛的猫,恶狠狠的看着她道:“你干什么!”
她笑的特别开心。
她打心里就不喜欢他那副不和年纪的成熟,觉得他还是生气时可爱一些,像小孩子一样。
月亮挂在天上,这个时辰是最静谧的时候,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鼻尖是泥土的气味。
林姷说:“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别老用那副口吻说话,一点都不招人喜爱。”
高焕冷声说:“你又才多大,我自十岁便随父上战场,你十岁时怕还不知道在那里活泥巴呢。”
十岁,四年前她在做什么呢?
她陷入了沉思,具体的细节她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又或者她根本不想记,每一个夜里都差不多,林业深摸上她的床,再之后的经历便如同噩梦。
她的手是冷冰冰的,心尖上是一阵阵的寒战,但她看起来却异常的平静。
“你想什么呢?”高焕皱着眉头问。
她没有回答。
高焕皱着眉头说:“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林姷轻飘飘地说:“对你好难道还是错吗?”
高焕阴沉地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若是有那他一定也是别有所图。”
林姷笑道:“那你有什么可让我图的?”
这下子换高焕答不出来。
林姷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子说:“你看连你自己都回答不上了,我又怎么能回答出来呢。”又说:“走吧,你身上有伤早点回去休息,柴房的活不着急干,养好了身体再说。”
……
仗打的越来越频繁,林业深的来信说关中一代已经打的是遍地白骨。
林姷忍着恶心看完了信,随手扔在了一旁,沉默了好一阵子,拿笔写起了回信。
赵漾还是想找个机会和她谈谈,只是眼下她夜夜都点灯睡,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赵漾着急的像是只无头苍蝇,最后找上了肖儿,给了她一支金簪子,让她替他说说好话,找个机会他好单独和她见一面,求求情,
肖儿说:“这可不行,兹事体大,你和姑娘独处一室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回头拿着那簪子对林姷说:“我看赵漾心里就是有鬼,所以才那财物笼络人心。”
写完了信,林姷问:“柴房里那人怎么样了?”她已经好几日没去看过高焕了,因为给他服了千珍草,所以他的性命肯定没大碍,她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也就相对少了一些。
肖儿说:“没事了,烧退下了,白日里还会劈劈柴”
肖儿担忧地说:“可奴婢现在是真的担心。”
林姷很少叫她面露愁容,忍俊不禁道:“担心什么?”
肖儿说:“匈奴占领了平阳,你说他们打过来怎么办,我可听说了,他们每每战胜都会屠城,女人和孩子都会被捉走,我们离平阳又这么近。”
林姷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打仗的问题,她一边把信折好一边说:“不是还有林家庇护你们吗?林家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匈奴打来了,也不敢轻易动。”
肖儿说:“虽然是这样,但林大人一日不回来,一日就觉得心里不安稳。”
林姷说:“你就那么喜欢父亲”
肖儿脸色微红,说:“什么喜欢,我是个奴婢。”
肖儿喜欢林业深其实也不奇怪,衣冠禽兽虽然是禽兽,但毕竟有衣冠在,甚至还装的像个守身如玉的君子。而且林业深的年纪也不大,三十有二,算是风华正茂时,出身亦是无所挑剔。
想此林姷冷笑道:“那又怕什么,父亲对于出身可不怎么看重”
不仅不看重出身,连男女他都不看重,林业深看重的是年龄,是样貌,当然年纪越小越容易引发他的□□,但只要样貌出众,再大一点也可以,然而一旦超过了某个界限就不行了,否则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纳貌美姬妾,又何需将她从小养在身边,稍有不慎还会落人口实,坏了他的名誉。
至于这个界限,实在是因人而定,林姷今年都十四了,他依然对她兴趣不减。
其实林姷也摸不太透林业深这个人的癖好。
或许是今日白天劈柴出了点汗的缘故,烧的竟比以往都重,傍晚时分他就昏睡了过去,意识全无,只是做梦,梦里一会儿是狼烟烽火,一会儿是成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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