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的脚步停住了,但是依旧没有回头。
萧羽这时来到蔺攸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止血,又给她喂了几颗丹药,蔺攸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蔺攸踉跄着想走到鬼将军的身边,可走了两步又跪坐在地。
她失血太多又满身的伤,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一夜征战,远方天空露出肚白,阴兵开始逐渐褪去,鬼将军又开始向前走。
蔺攸哭着摇头,匍匐着用手爬着向前走:“不、不!爹你回头啊,你回头看看我啊,我是小小啊,你的小小啊……”
萧羽看着触动,提醒她:“虎符。”
蔺攸闻言用力一扯,把虎符拽在手里高举着:“爹,虎符我拿到了,你回来啊!你看看我啊!”
鬼将军继续朝前走,阴兵慢慢聚拢在他的身后,身影慢慢变得透明。
蔺攸彷徨无措的抓着路过她身边的阴兵,但阴兵是鬼魂,从她手从中穿过,什么也抓不到,她不懂,虎翼军明明因为虎符不攻击她,但为什么留不住鬼将军,连阴兵也留不住。
白石和青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顾承允等众人也聚集过来。
顾承允看着鬼将军离去的背影,想到了什么,跑到蔺攸的身边给她抬手一指。
蔺攸顺着望过去,看到鬼将军手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才恍若大悟般,撑着顾承允站了起来,手握虎符对着阴兵离去的背影大声喊:“虎符在此,虎翼军听令,我命你们迅速列军排阵,我带你们回家!”
最后两个字喊得异常嘹亮得破了音,也用尽了蔺攸最后的力气,喊完整个人摊在顾承允的身上,但握着虎符的手挺着笔直,犹如鬼将军怀里的那根旗杆。
淅淅索索的声音,阴兵们慢慢的转过头来,连鬼将军也停了下来。
回……家……
家……
“将军,我们的粮草只有三日之用了。”副官来禀报。
蔺翰看着面前碗里的稀菜粥,说是粥,其实只有几粒米,菜是路边拔来的野草,满嘴苦涩,只能勉强让将士们活命。
蔺翰又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长池关如今被几个皇子把持,城外是东晋大军,几个皇子私下里给他递消息,只要他归顺其中一方,对方就有办法把粮草给他们运出来。
东晋大军有八十万,围困长池关,太子下令,东晋不退兵之前为了保障城内安全,任何人不许打开城门。他们几次冲到了城门脚下,城门却一直都没有打开,蔺翰只能带着余下将士,在野外四处与东晋周旋,最后被逼入魔沼泽。
这里瘴气漫天,食物匮乏,带出来的军粮所剩不多了。
“我是否真的做错了。”他为了不参与皇权争斗,却害的手下三十万将士进入如今生死两难的境地。
蔺翰看着身后的地图,大好河川,背后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家,军权一旦染上私欲,如何能成为国之尖兵,况且若他入局,蔺攸的未来再难逃脱权利掌控,他和夫人已经深陷泥潭,何尝忍心让蔺攸也被搅合进来。
军师喝了口粥,在口中含着很久,才压制住翻滚的肠胃,等到味蕾麻木了,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全灌了下去。
“将军不是心中早有了决断?”
蔺翰转头看向三名副官,憨厚脸的汉子嘿嘿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将军别看我,我什么也不会,我只知道既然跟随了将军,我这条命就是我们虎翼军的,将军在哪我就在哪。”
另一个副官满脸不耐烦的捶了下桌子:“说那么多干嘛,穿上这身盔甲的时候,我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与其憋屈的受那什子气,让我去给那群皇子皇孙当狗使,不若求个马革裹尸,至少我儿子长大了能挺起胸膛当个汉子。”
这话受到了在场的一致赞同,连军师一个文人都端起杯子,以茶代酒的敬了他一杯。
蔺翰回过身,欣慰的看着一同出生入死的同袍,奋声道:“那我们便殊死一战,只求留得一世清明在世间,魂葬英雄冢。”“蔺翰,你这是求死啊。”战场上,敌方将领一把挑开蔺翰的长木仓,看着如困兽反扑的虎翼军,笑得意味深长:“你猜,你若战死,得的是身后荣光还是满世污名?”
蔺翰长木仓指地准备冲锋:“何必多言。”
敌将抬头看着天空,用一种似狐死兔悲的语气说道:“我杀了你,我的军功已经无法晋升了,但我放了你,东晋却能得到莫大好处,抱歉了。”
说着,敌将朝身后打了个手势,鸣金收兵。
徒留蔺翰一个人伫立原地。
“将军,这怎么收兵了?我们追还是不追?”
“赶紧追上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
“是啊,将军下令吧!”
蔺翰抬手制止,脸色藏在一片阴影中说:“收兵。”
七天后。
蔺翰收到的传信逐渐增多,往日的一日一封,如今一日十几封,南阳有十二个皇子,有实力角逐的共有七个,长池关内就有四个,若不是皇帝默许,怎敢如此猖獗。
但皇帝知道他的宝贝儿子为了掌权竟勾结外国吗?
蔺翰看着手中燃烧着的纸条,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是心中的一口气,还是那虚无缥缈的信念,他出生在军营里,祖上也曾出过不少闻名一世的将领,此刻他那从小被教养出来的信念,有那么一丝丝动摇了。
军师走了进来,三日里只靠饮水度日,本就单保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眶青黑,手上拿着一份布卷,拽在手里问:“将军,如今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有实力角逐的众皇子中,四皇子至少做人还有底线。”
身后跟随进来的副官和亲随彼此相似一眼,看着蔺翰。
“二呢?”
军师一笑,把手上的布卷摊开在桌面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