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这般绝情的人
炎炎夏日，蝉鸣啾啾。
云斐与九畹正在画舫中消暑。
屋里放着几大盆冰块，面前的桌上摆着冰镇的西瓜与酸梅汤。
云斐握着书，视线始终集中在书卷上，不时用竹签叉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
九畹半躺着，百无聊赖地把玩她垂在胸际的乌发，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却像是在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见兄长半天不说话，她试探性地问：“哥，我们要永远住在画舫里么？为何不置办一个宅子？这样我们也算有个家了。”
云斐唇角挑起：“我的小兰花在哪儿，哪儿便是家。”
九畹目光一闪：“哥，你都这个年纪了，就没想过成家么？娶一个贤惠漂亮的妻子，生下可爱的儿女。”
云斐笑意未变：“兄长这辈子，只要看着小兰花幸福，那便足够了。”
九畹脸上带着心疼与惋惜：“但是哥，母亲如果还活着，一定希望有人能伴在你身边，她肯定也想看到你生儿育女，成为父亲、成为祖父、成为曾祖父，子孙满堂。”
九畹见云斐油盐不进，拼命压抑滔天怒火。
可紧接着，她像是被什么力量束缚住，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拖拽。
九畹惊喜抬头：“主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云斐对这番情真意切的言语，反应十分淡漠，他只说：“小兰花，不伤害无辜的人，是做人的底线。”
九畹抓起头上漂亮的朱钗往湖里一扔，清丽的脸上露出不属于这张容颜的凶狠：“念及兄妹血亲，我饶他一命，若是以后再想禁锢我，怕是不能了，因为我会杀了他。”
九畹立即坐起身：“那我去杀坏人不行么？！”
九畹阴冷一笑：“主子，这次我可以随心所欲杀人了吧？”
“砰！”
最后，她像是挣脱枷锁的鸟儿，转身跃出窗户，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离去。
袖子的粉末，她也如愿甩在云斐身上。
“这些都能让我感到快乐与满足，可你为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呢？要是你真的疼爱我，何不放我自由？”
云斐淡淡说了一句。
她笑着，却十分无情。
命师笑容很是慈蔼：“这才是我看中的人，九畹，你就该是这模样。”
命师颔首：“先回去办一件事，办好了城郊秦家庄的人，任由你屠戮。”
她一改适才乖巧的模样，状若癫狂：“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再不杀人我要疯了！”
九畹笑了，像是听到什么极大的笑话：“兄长说得冠冕堂皇，那你这些年做的恶呢？一笔勾销了么？己身不正，何以训人？”
瞬息之间，她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中，却出现在乌篷船内。
九畹冷哼一声：“你就是疯子！”
九畹没有丝毫迟疑，猛力把笔洗砸向云斐的脑袋。
过了许久，画舫中的云斐徐徐睁开眼睛。
云斐视线依旧放在书上，仿佛书中的知识，才是他毕生追求：“人的一生，不一定要成亲生子才算完美。”
九畹笑了，十分满意。
九畹不以为然：“随便你！”
云斐又道：“身为兄长，我会包容你，我可以承受这份痛，因为我是你哥，但别人不该承受。”
云斐并不生气：“我等着下地狱那一日呢。”
那一击，她砸下了。
她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缓缓绕到云斐身后，忽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了下去。
一道声音自暗处传来。
话音刚刚落下，九畹抓起桌上的笔洗，步步走向云斐。
云斐默默放下书卷，蹲身收拾地上的狼藉。
云斐道：“砸我可以，但如果你随意砸别人，怎么砸的，我就怎么还到你身上。”
看着云斐额头皮开肉绽，顿时血流如注，她眼中没有半分悔意，更没有丝毫不忍。
与此同时，她却振袖一挥，把袖底藏着的白色粉末甩向云斐。
直到云斐倒下，她依旧面无表情，表现得十分绝情。
她眼里有癫狂，有兴奋，有激动，甚至还有快意，却偏偏没有对亲人动手的不忍。
九畹敛下眸子，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我随心所欲活着？我喜欢刀锋过体的声音，喜欢鲜血的温度，喜欢看世人跪在我面前痛苦哀嚎的样子，也喜欢那些淬着仇恨的目光……”
九畹端起桌上的西瓜，狠狠地摔在地上，冰块与琉璃碗碎了一地。
“有人认为为子孙操持是幸福；也有人认为，游历人生是快乐；其实幸福没有标准来定义，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各有它的优缺点，自己觉得快乐便好。”
砚台砸在云斐的手肘处，他在最后一刹那扬手挡下砚台，但那牟足劲的力道，依旧叫他抬不起右臂。
云斐淡声道：“我们是人，不是禽/兽，我们生活的世界，应由律典来规范，好与坏的评判，不该交给个人，能杀坏人的，应当是律法，而不是你。”
“打吧。”
面对这样的九畹，云斐依旧没有动怒，忍着手臂的剧痛，问她：“现在舒心了么？”
他慢条斯理地擦去额上的仍旧流着的血，对着身后的虚空道：“转告你们家主子，命师的藏身之处即将揭晓。”
……
九畹露出阴狠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你便让我打个够吧！”
“对于兄长来说，能呵护小兰花一生，便足够了。”
“九畹，你在外面的闹剧应当结束了。”
仙风道骨的老人轻轻一笑：“来接你回去属于你的地方。”
云斐颔首：“大概是这个意思，人生短短数十载，有人追求组建家庭，享受天伦之乐；有人追求逍遥自在，无牵无挂。”
九畹双眼眯起，里面划过异色：“兄长是觉得，如果找不到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不如只身终老，是么？”
“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不能找到，那就看他的本事了，以后我不会再拿小兰花冒险。”
隐身暗处的阿大应声：“多谢云公子，还请您注意伤口。”
云斐不以为意：“小伤，不要紧，你尽快去传信吧，我等你们找到命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