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公主在马车里等您。”
彼时,顾北渊方走出皇宫,听到这话,当即迅速撩起袍角,利落地上了马车,“青沅,你怎么来了?”
姜青沅莞尔道:“陛下允了我调查姐姐的事,我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
顾北渊怔了下,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竟一时忘了。
“听踏月说陛下留你叙话,都是说了什么?”姜青沅问道。皇帝派顾北渊做此案的主理人,姜青沅倒是不觉得奇怪,满朝文武,除却雍凉王,皇帝最信任的只怕也就只有顾北渊了。
皇帝留顾北渊叙话,私下里大抵有所嘱咐。
顾北渊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陛下只想查玥郡主的死……”
随即,他将皇帝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姜青沅听,包括皇帝提到的赐婚。
“陛下派我调查此事,实则是为了给雍凉王和南疆一个交代。”顾北渊起初也认为皇帝派他调查此案是出于信任,可如今细细想来,方知并非如此。
赐了婚,他就是雍凉王和南疆女王的女婿,还有什么比女婿调查出来的结果更能让他们放心。
姜青沅唇角紧紧抿着,沉默了半晌,“不管陛下是什么目的,由你调查也好过让其他人。”
皇帝不想元熙太子的旧案被翻出来,但姜青玥的死和元熙太子旧案息息相关,可不是他不想翻就不翻的。
姜青沅眼瞳微深,只是他们的速度必须加快了。敌暗我明,陛下又对元熙太子旧案讳莫如深,随时都可能横生波折。
然而,令姜青沅没有想到的是,不仅没有横生波折,而且还有惊喜。
当她回到使馆时,风兆栎呈上来一封信,“这是在大门口发现的,不知是何人送来的,微臣见上面写着公主亲启,就没有打开看,不过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无蛊虫,也没有下毒。”
姜青沅接过信封打开,星眸不觉渐渐睁大……
手指紧紧捏着信,姜青沅怔了片刻,随即立刻吩咐:“把这封信给宁郡王送去。”
旋即又道了句:“告诉郡王,写这封信的人,我信得过。”
写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衣。
是夜,嫣红阁
姜青沅越窗而入,和几个月前一样,红衣特意为她留了窗户。
见到姜青沅,红衣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笑容,赶忙迎上前来,“我就知道你会来,姜姑娘,好久不……”
见字还没出口,倏地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只因红衣看到了姜青沅身后还有一人——顾北渊。
红衣愣了下,随即迅速拿起梳妆台上的团扇,以扇遮面,唯恐叫顾北渊认出来。
若是她不遮面,兴许顾北渊还真认不出来。在来的路上,姜青沅告诉他,红衣和白衍之有仇,所以红衣手里会有白家陷害元熙太子的证据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一看见他就变了脸色,而且还慌忙拿团扇掩面?
不光顾北渊起了疑心,姜青沅亦是眼眸微微凝起,红衣怕被顾北渊看清面容,为什么?
“红衣,你到底是谁?”姜青沅很快猜到一二,红衣怕被顾北渊看清脸,极有可能是因为顾北渊从前认识她。
此言一出,红衣握着团扇的手顿时颤了下,赶忙把扇柄握得更紧了,“瞧……瞧你说的,奴家是红衣啊,姜姑娘不认识奴家了?”
姜青沅朝顾北渊使了个眼色,红衣的嗓音又娇又软,一音一调刻意扬得极高,几欲是捏着嗓子发出的娇啼。如此矫揉造作,显而易见,红衣是怕说话的声音被顾北渊认出来。
红衣,肯定是顾北渊认识的人,甚至是熟悉的人。
顾北渊打量着红衣,看着确实有几分眼熟,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沉默了片刻后,他敛目正色道:“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想不起来不要紧,眼前这个女子从前肯定不是烟花女子。
红衣的手又是一颤,手中团扇险些没握住。
她慌忙背过身去,不敢以正面相对,疾声说道:“姜姑娘,你我相交多日,奴家不会骗你,信中所写句句属实。奴家知道的都在信里了,此地污秽,二位还是赶紧离开吧。”
顾北渊看着红衣的背影,越发觉得熟悉。
身侧,姜青沅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朝他摇头。
虽然她不知红衣具体是谁,但如今倒也猜到一二。
红衣沦落嫣红阁,是无奈之举,若能做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谁愿意做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烟花女子?既做了烟花女子,自是不愿被人认出来。
见顾北渊依然蹙眉沉思,姜青沅道:“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
顾北渊颔首:“先不想了,这些证据,我已经在核实了,很快就有结果。一旦确认无误,立刻上奏,为元熙翻案。”
虽然红衣是信得过的人,但事关重大,还是要查证一番再行事。
对此,姜青沅没有异议。
几日后
早朝之上,顾北渊立于朝堂之上,手捧案卷。
“……玥郡主自陈身份,但白贵妃故意将玥郡主的身份瞒下,这才令玥郡主亡身东宫。”
此言一出,白将军当即出列,厉声相斥,“休要诬陷贵妃娘娘。陛下,玥郡主可是雍凉王之女,贵妃娘娘没有理由得罪雍凉王。”
不等他说完,顾北渊立刻截过话去,“谁说没有理由。”
顾北渊眼眸微抬,“玥郡主当时刚产下一子,那是元熙太子的儿子,陛下的皇孙。”
霎时间,满堂哗然。
玥郡主死在东宫,群臣也猜到玥郡主的元熙的太子的关系,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个皇孙。
不仅群臣惊讶,白将军亦是错愕万分,“怎么可能……”
“孩子呢!我女儿的孩子在哪儿!”雍凉王一把拎起白将军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可怕。
白家连他的女儿都敢杀,那他的外孙,那个沾着元熙太子血脉的孩子是不是也……
白将军哪里知道孩子在哪儿,他压根就不知道玥郡主在东宫。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被白衍之截过话去,“陛下仁慈,若知道玥郡主生了皇孙,必然会留皇孙一命。如此说来,怪不得白贵妃宁愿得罪雍凉王,也要下狠手。”
顾北渊闻言,眸中不觉闪过一抹异色。
旋即又朗声禀告道:“昔年元熙太子携玥郡主而归,欲娶玥郡主为太子妃,白氏得知后,唯恐元熙太子和玥郡主事成,设计构陷温国公府,进谗言诋毁元熙太子,杀玥郡主,桩桩件件,皆是贵妃与白氏在背后搅弄风云。”
顾北渊的余光自白衍之面前掠过……
白衍之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旋即朝皇帝拱手执礼,义正言辞地说道:“陛下,若真如宁郡王所言,白氏罪犯滔天,当处极刑。”
此言一出,群臣争相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
白氏满门收押,当日便判了斩刑。
与此同时,章公公端着一壶鸩酒立在白贵妃面前:“陛下仁慈,赐尔全尸。”
白贵妃咬紧了唇角,“明明是陛下自己……”
不等她说完,就被章公公截过话去,“娘娘只管想想安王殿下,这罪您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若是她不认,那么承受罪孽的人就是萧元琮。
白贵妃唇角几乎被咬出了血,“这罪本宫认,和琮儿无关。”语罢,仰头喝了鸩酒。
章公公心下暗自摇头,白贵妃倒是慈母情怀,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安王殿下已经自杀身亡了。
白氏满门,包括白贵妃母子在内,一夜之间全部丧命。速度之快,令姜青沅心生疑虑。
“事情发展地也太顺利了,我怎么觉得好像是还有人在背后操纵?”姜青沅皱眉说道。
顾北渊亦有此感,“我怀疑是白衍之。”
话音刚落,就见下人在外禀告白衍之来了。
顾北渊和姜青沅齐齐对视一眼。
不多时,白衍之走了进来,“公主、郡王。”
拱手行了一礼后,也不等顾北渊开口,便将真相和盘托出,“证据是我给的,有真有假。温国公府被灭和元熙太子的死是白家在暗地里教唆,皇帝下的命令,我办的事。玥郡主的身份是孙贵嫔按下的,她心眼儿多,想最后坐收渔利。”
“不过没关系,这些人都会死。”白衍之旋即冷笑了一下。
姜青沅眼眸微凝,“安王不是自杀?”
“当然不是。”白衍之没有否认,“是我做的,皇帝下的命令,不过是我教唆的。不仅是白氏一族,孙贵嫔也疯了。陛下尚且还不知,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在已经疯了的孙贵嫔捅了他一刀之后。那一刀不会要了他的性命,但却会让他残废,从此下不来床。”
白衍之旋即看向顾北渊,“宁郡王,小世子的身份也不用再隐瞒了,是时候可以公之于众了。元熙太子之后,身后又有雍凉王和郡王为后盾,登基为帝不难。”
“为什么?”姜青沅问。
白衍之眼眸顿时一暗,“这是我欠她的。”
顾北渊倏地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红衣是温惜卿!”
白衍之闭了闭眼,“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还请你们替我转告她,让她等一等,等这些人都死了,我就以死谢罪。”
“这一次,我不会骗她……”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