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上午,白钰急冲冲坐飞机返回,比预计提前了一天半。
关苓那边又出妖蛾子:
越芒首领索朗扎西(现在还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观察员肖特的怂恿下,除夕夜逃离噶尔泰草原目前下落不明!
第一个发现的是钟离良。
除夕上午将白钰送到桦南机场后他立即来到噶尔泰草原,和梅朵卓玛一起加入越芒部落热闹非凡的篝火晚会。
长期跟随白钰,钟离良也养成事事留意、多长几个心眼的习惯。他发现由始至终索朗扎西只露了一小会儿且心事重重强颜为欢的样子,觉得有点古怪——自从桑吉被推举继任后,索朗扎西虽退居幕后但篝火晚会喜欢喝酒的他基本都参加,今晚连酒都不喝了着实有些反常。
大年初一清早,钟离良建议梅朵卓玛一起去给索朗扎西拜年,毕竟人家还是部落首领。结果来到他家帐篷只见到其儿子达劳嘎姆,问起索朗扎西,他支支吾吾搪塞得驴头不对马嘴。
钟离良一怒之下动了粗,三下五除二将达劳嘎姆打倒在地,经过逼问后方知索朗扎西连夜骑马逃离草原,到山下与联合国观察员肖特会合,至于下一站去哪儿,肖特只说到时听从安排。
逃出去干嘛?这是钟离良最关心的问题。
达劳嘎姆起初坚决不肯说,又被饱揍了一通后终于吐露实情:两人准备跑到境外召开记者会,肖特指控关苓正府违反对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承诺,强行干预、单方面改变越芒部落生活模式和游牧方式,将纯净的大草原进行商业化严重污染和破坏环境;索朗扎西指责正府介入部落民主推举部落首领程序,操纵民意指定正府属意的当选为继任者!
听到这里白钰真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两人指控的这些纯属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对了我们的外事委发言人也经常喜欢用这两个成语,也不管外国人是否理解博大精深的古代成语,或者根本不在乎外国人听不听、懂不懂,主要讲给中国老百姓的。
然而客观地说,所有关于中国的谣言,至少欧美都用其擅长的套路把它包装得令人动容——被迫流亡的部落首领、被赶出草原且受到正府监视的联合国观察员,还有已投入试运行的缆车,正在施工的水土涵养工程则能扭曲为被破坏现场等等。
如果再结合前期闹得沸沸扬扬的两江贯通工程,可想而知有多大杀伤力!
钟离良还算机灵,第一时间先向李卓报案,随后又向主导噶尔泰草原旅游开发和综合治理的尹冬梅汇报,最后才打给白钰。
白钰再分别向李卓和尹冬梅了解时,两人均已透过不同渠道掌握到大致脉络,原来此事居然是路冠佐暗中运作的结果!
眼见白钰空降后步步为营反客为主,先后免掉余建新、抓捕阎彪、逼迫郭佳凡内讧而亡,自己也命悬一线,实在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
怎么办呢?
经济方面抓不住白钰的把柄,他两手空空到关苓,没发现与之有关的白手套,也没跟工程商、企业老板交往过密。
生活作风方面,原以为年轻纪纪的他总该跟独守空房的尹冬梅发生点什么,可惜派人蹲守了很多个夜晚均无收获,两人似乎是清白的;那个做工程机械租赁业务的温小艺,本来也满有把握跟白钰有一腿,然而她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没法子监视跟踪,大概也没问题吧。
经济和生活作风都没把柄,只有从工作角度着手了。
白钰主导的大山大江大草原,金斗坪金矿项目有宇文砚亲自视察等于盖章认可,挑不出毛病;两江贯通工程已经斗了好几个回合,郭佳凡甚至跑到省里向宇文砚告状,三国联合照会等最强硬手段也使出来了,还是没辙只好作罢。
算来算去,能下手的只有噶尔泰草原。
作为本土干部,路冠佐对噶尔泰草原和越芒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之前尹冬梅在白钰支持下轰轰烈烈搞的几斧头,路冠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很谨慎地与这些决策决定保持距离。
每当尹冬梅在办公会提及此事,路冠佐总是笑呵呵摆摆手说大山大江大草原是关苓重中之重工作,冬梅尽管去做,我们毫无保留地支持。
等到尹冬梅在常委扩大会上做汇报时,路冠佐又说涉及噶尔泰草原操作环节事务不必占用常委同志的时间,放到办公会上讨论研究吧。
尹冬梅尽管工作细致小心,在这方面还是玩不过老奸剧滑的路冠佐,结果造成常委会、办公会会议记录里居然都查不到噶尔泰草原综合治理和旅游开发运作情况!
出大问题了。
意味着常委会确立大山大江大草原工作重点后,与尹冬梅主导实施噶尔泰草原项目之间出现断层,她的所有指示、决定、协调等都成为无根之萍。
这只是路冠佐埋的第一根绊马索。
越芒部落推举桑吉为首领继任者之后,路冠佐随即指示本土系中坚、四面山镇印镇长先后三次悄然拜访索朗扎西,表示同情和愤慨之意——之前关苓正府并不过多介入越芒部落事务,四面山镇由于是噶尔泰草原出口要塞,双方联系相对多些。
路冠佐本意想指使印镇长挑唆离间,暗示索朗扎西发动部分越芒人反对桑吉、反对旅游开发、反对尹冬梅主导的对越巴部落的改造。无奈桑吉被推举出来后迅速获得部落全体支持,索朗扎西影响力每况愈下,努力奔波了数月效果不明显只得怏怏作罢。
虽没达到目的,也在索朗扎西心里卡了根刺,同时抱有推翻推举桑吉让儿子继任的希望。
此乃路冠佐埋的第二根绊马索。
第三根绊马索是,路冠佐派亲信联系上了满腹牢骚滞留在毕遵的肖特。
噶尔泰草原的变化,越巴部落可喜的进步,在肖特不开化的榆木脑袋看来都是问题——
遗产委员会,他,心目中的越巴部落应该是千年恒永不变,尤如化石似的凝固在遥远岁月的某个时刻,任何改变——不管是好是坏,他们都不可以接受。
当路冠佐亲信找到肖特时,他已怨气万丈地向世界遗产委员会连发三封加急电报,然后怀着怒火撰写关于噶尔泰草原和越芒部落的年度报告!
路冠佐亲信先是假惺惺表示关苓内部同样存在正义人士,反感个别领导破坏和侵扰噶尔泰草原的行为,愿意提供一举扭转形势的可能性。
“怎么扭转?”
肖特满脑子环保、绿色、传统和自然,对于正治一窍不通。
路冠佐亲信诡笑道:“很简单,关苓正府领导暗中护送您和越芒部落首领索朗扎西出境,您负责召开记者会揭露噶尔泰草原正在发生的一切。”
肖特大喜,脱口道:“没问题啊,这正是我想做却做不到的,首先索朗扎西的身份验证和出入境手续就是麻烦。”
与梅朵卓玛不同,老一辈越芒人仅在系统里登记在籍,基本上没领取身份证更没办理出入境手续。
索朗扎西作为部落首领身份更为特殊,出境需要经省相关部门联合审批,不可能象梅朵卓玛那样出入自如。
路冠佐亲信自信道:“只须您在境外安排妥当,关苓这边包在我身上!”
第一关便是从噶尔泰草原下山后设在四面山镇的综合管理与治安卡口,以前主要职责是防止贩毒、贩卖军火的上山,以及查处在山里乱砍乱伐等行为,对于下山的越芒部落族人偶尔查看身份证明,碰到梅朵卓玛等常客直接挥手放行。
但若看到索朗扎西肯定要仔细盘问动向并层层上报备案,况且肖特准备在四面山镇与他会合,又是另一个风险点。
艾米拉遇害事件发生后,通榆全境加紧对外国游客、记者等审查监视,肖特这样常驻人口相对好些,与索朗扎西见面属于工作性质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两人去哪儿至关重要,卡口方面应该派人沿途“护送”到下一站。
索朗扎西下山那天,印镇长亲自打电话给卡口负责人,大刺刺说索朗扎西代表越芒部落到市里参加会议,肖特负责陪同,你们配合一下别耽误人家行程!
过了卡口肖特亲自开车带着索朗扎西一路向西,没从关苓边境出去而选择毕遵方向——
阎彪出逃事件后关苓边防大队被大换血,亲路冠佐人马全都靠边站;边防军那边更打不着招呼,没法象上次那样强行出境。
毕遵方向,路冠佐为此事专门跑了一趟,在朴恒面前隐晦地提到“大肆破坏世界遗产”的关键词,然后暗示有个人“要到对面去”,预计能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云云。
朴恒仿佛没听懂,眨巴眼睛说无论何时何地经济发展都必须尊重自然规律,保护环境给老百姓青山绿水是第一要务,来不得半点含糊。
是的,是的,朴市长说得对。路冠佐连连点头。
然后朴恒从通讯录里翻出个号码报给路冠佐,轻描淡写道有事直接跟这个人联系,就说我介绍的,能办的、不违反原则的他肯定处理得妥妥帖帖……